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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鸭子嘴硬
一整日了,卜祭没醒,成羥也没醒。
白骨山上愁云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嫱祈园内尤甚。
为了方便比照伤情变化,祝淇把卜祭和成羥都安置在了嫱祈园里。
今日阴天,空中乌云笼罩,瞧着似又要下雪。
祝淇抬起眼皮看了看外头乌腾腾的天,皱了皱眉。
他扭头看向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人,面色虚中带白,又坠了丝若有若无的乌青。
情况不好。
这才不过一日光景,郎中就请了几十个。将他们身上的蚀骨针被尽数拔、出,伤口也均已处理妥当。
一夜过去,两人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祝淇心里发愁,眉尖儿压出道鸿沟。
青鸾推门进来,看到一脸愁容的人动作稍顿,还是拎着食盒走了进来:“谪仙派的弟子要走了,你不去送送?”
祝淇视线紧紧粘在成羥身上:“有蓝予泽他们在就行,我就不去了,在这儿守着掌门。”
“可我看那位叫景羽的很想见你一面,你确定不用去一趟么?”青鸾道。
提起景羽,心底复杂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祝淇压下眼皮,同时将心事压回心底:“不用。”
他不多说,青鸾也不好再问。
她将食盒搁在桌上,从里头一一将饭菜拿出来摆在一边。
见他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侧着身子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瞧着床上的人,红唇半开,道:“要想救人光靠看可行不通,还是先过来把肚子填饱养足精神,咱们再商量个对策出来。”
说罢,也是一脸忧心地扫了扫床上毫无生气的两人,秀眉一压,眼中立时被压出一抹愁思来。
“我不饿,青鸾姑娘先吃吧。”祝淇的视线一直没挪开过成羥的脸,他薄唇紧抿,眼底乌青,瞧着是紧张又疲劳。
青鸾扫了眼祝淇肩上的伤,磋磨一夜,伤口又裂开了。她面色一沉,道:“你受了伤就该好生将养,不吃饭身上的伤怎么养得好?”
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等成羥醒了怕是要心疼死。
祝淇像是神思外游没听到,面上表情和方才如出一辙,眉心皱出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青鸾忍不住叹了口气,话不中听语气却放轻了不少:“也罢,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体力不支晕过去以后,还怎么再照顾病患?”
“到时候,非但照顾不了别人,还成了个累赘。你若是想当那个累赘,我没意见。”青鸾接连说完一长串的话便住了口不再劝说,坐在桌边开始自个儿吃饭。
祝淇觉得她这话虽生硬直白了些,却都是实话。
他若病倒了,岂不误事?
稍作迟疑,起身坐到了青鸾对面,端起碗来开始吃饭。
青鸾眼角余光瞥他一眼,没说话。
一顿饭吃的很快,祝淇喊来弟子将食盒碗筷收走,才道:“青鸾姑娘方才说商量个对策出来,这么说可是心中已有了法子?”
青鸾倒了杯水润喉,浅浅抿了一口,道:“没有。”
祝淇:“……”
房中,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青鸾起身走向床边,祝淇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你要做什么?”
青鸾在两人腕间探了探:“自然是想法子给他们逼毒。”
“好,怎么做?我来帮你。”祝淇道。
“用内力强行逼毒,你行么?”青鸾看也没看祝淇,手指在成羥卜祭腕间来回转换,似在斟酌什么。
“我……”
“蚀骨针的毒,毒性凶猛,要逼毒,寻常内力自然不成。”青鸾声音无波无澜,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就凭你那半吊子功力,怕是只会给我帮倒忙。再说……”
再说,你还受了伤,强行运功逼毒估计会伤上加伤。
她看了眼祝淇的肩伤,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
这回回了白骨山祝淇就有种感觉,青鸾看自己是越发不顺眼了。
动不动就冷言冷语,究其缘由约摸和成羥脱不开干系。
他本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可这两日世事变幻一颗心也磋磨了大半,实在没心思更没精力和青鸾斗嘴。
更何况她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是什么真恶人。
祝淇没把她呛人的话放在心上:“那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青鸾细眉一挑,“不惹祸添乱安稳待着我就算是烧高香了。”
祝淇:“……”还真是牙尖嘴利,不让人待见。
青鸾探过两人脉象,又搭在他们胸口测了测心跳,沉吟半晌一掌拍在床沿上下了决心:“罢了!死马当做活马医,我来运功给他们逼毒。”
祝淇的目光在两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身上转了圈,重新回到细瘦娇嫩的青鸾身上:“……”
这……能成么?
不过就像青鸾说的,这般行事已是无计可施了。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没命强。
一旦做好决定,青鸾片刻不敢耽搁立即动手。
动手之前先瞪了祝淇一眼。
祝淇:“……”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们扶起来?”青鸾拧眉。
祝淇没忍住皱了皱面皮:“讲讲道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有话就不能先跟我说?”
虽语气不善,还是上前帮忙。
青鸾睨他一眼,没接话。
不多时,床上两人被祝淇撑着半坐在了床上,青鸾盘腿坐在对面,若有所思。
“要开始了么?”祝淇问了句。
青鸾双眸直视前方,眼神都没晃悠一下,声音冷淡:“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说什么了?不过是随口问了句话。
祝淇胸口怒火乱窜,他紧紧攥紧拳头这才将将忍住:“……”看在你救人的份儿上,我忍。
“哎,歪了。”青鸾伸手将卜祭的身子正了正,“扶人都扶不稳,你是没吃饭么?奥不对,不是刚吃了么?难不成你是个饭桶?”
是可忍……孰不可忍!
祝淇猛地抬头,速度之快惹得青鸾面色一愣。
“你……”祝淇冷眉冷眼看她,“简直就是个母夜叉,奥不对,是只母老虎,还是会咬人的那种。”
青鸾压着眉梢瞧了他一会儿,竟然没反驳。
她掌心向前对上两位伤患的掌心,开始催动内力驱毒。
祝淇见她没回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心说,一个大老爷们儿和个女子较什么劲儿?真是惭愧。
她说话冲,脾气坏,也是过度忧心掌门指挥使的缘故。
罢了,不和她一般见识。
“做只母老虎也总好过像你一般做个废物强。”青鸾红唇微开,缓缓吐出一句话。
祝淇:“……”他承认,刚才的自我忏悔过于鲁莽了。
青鸾不是只母老虎,是只死鸭子,嘴硬心更硬。
半个时辰过去,驱毒疗伤没有半分实质进展。
成羥卜祭面色青黑,双目紧闭,呼吸时进时出很是吓人。
反观青鸾,面色涨红,双唇却似被什么吸走了血色,苍白如纸,有种一碰即碎的虚弱感。
祝淇眼瞧着这法子不奏效,弄不好还会在搭上青鸾一条命。他果断出手,断开了贴合一处的掌心。
青鸾低喝一声“你做什么”迅速起身想要继续。
祝淇单臂一横,挡在她面前:“好了!这法子不成,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卯凉的蛊一向邪乎,这蚀骨针本就是他的东西,自然没那么好解。”青鸾苦笑着扯了扯唇,泄气道,“不知那群废物门派是从何处弄到了蚀骨针,总之这毒难缠得很。卜祭情况还好些,可成羥身上既有卯凉那畜生种的蛊,又中了蚀骨针的毒,还被那什么吸毒阎王给咬了,剧毒已攻心,除了强行将毒逼出体外,还能有什么法子……”
“啪嗒啪嗒”好几声,祝淇抬眼看去,就见青鸾泪流满脸,一副绝望伤情模样。
她眼泪越流越多,面上决绝之色渐显,且越来越浓。
忽然,她绷直俏眉,面色沉肃,用力扯开祝淇碍事的手臂,眼看就要继续逼毒。
祝淇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无辜丧命,出招阻止。
双臂交锋,祝淇手腕被对方震得生疼。心说,对方这功力怕是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倍。
不用说,这场较量自己必输无疑。
正寻思着下一招怎么回击能顺利些,面前之人倏然停手,一脸痛苦捂着胸口栽下床头。
她五官扭曲,细眉扭作一团,脸色骤然变得血红无比,喉咙里还断断续续传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这是……
不待祝淇细想,青鸾脊背一弯,“哇”的一声呕出大口鲜血。
“你怎么了!”祝淇迅速安置好成羥卜祭,上前扶住青鸾,“就说此法不通,你偏要强试!都吐血了,不是什么好兆头,来人!”祝淇朝着屋外喊了声。
青鸾又吐了好几口鲜血方才止住,侧头看向祝淇,声音嘶哑无力:“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再不做些什么,可就真的晚了……”
她眼角血红,盈盈水光夺眶而出,竟伏在祝淇肩上低声啜泣起来:“怎么办,我好像……救不了他们……”
祝淇目光扫过床上不省人事的两人,眼眶发胀,鼻头泛酸,也跟着湿了一双眼眶:“你若有个意外,那他们就真的没救了,先回去修养,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
青鸾知道他是好心,可任她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什么,祝淇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可是……”
她还要再说,祝淇抬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动作缓慢且相当温柔:“好了。”
“吱呀”一声,一名弟子推门而入,然后……顿在原地……
美人趴在小主子肩头,香肩抖动,盈盈落泪。反观小主子,美人在怀,神色温柔。
难不成……
掌门指挥使都是幌子,小主子才是美人真爱?!
弟子感觉撞破了骇人惊俗的大秘密,赶紧垂下脑袋当睁眼瞎,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小主子唤弟子有何吩咐?”
祝淇看他一眼,那手在青鸾背上又轻轻拍了两下,才道:“送青鸾姑娘回去休息。”
弟子闷着头应下:“是。”
扶着青鸾行至门口,祝淇又冲着弟子补了句:“上心照顾着,不得怠慢。”
弟子心里咯噔一声,心说,果然!果然!!!
传什么掌门喜欢小主子,指挥使喜欢青鸾姑娘,简直是一派胡言!
在他一双火眼金睛看来,小主子和青鸾姑娘才是两情相悦的那一对!
想来,若是他将此真相在弟子堆里传扬一遍,那他可就坐稳白骨山第一长舌男的宝座了。
此事想想就喜不自胜,弟子不由傻嘿嘿一笑。
祝淇看他一眼:“……”笑什么。
青鸾也莫名其妙瞧他一眼:“……”
弟子心思急转,迅速搓了两下腮帮子给自己打掩护:“小主子恕罪,弟子这几日感了风寒,脸有些不受控制。”
祝淇不做他想,点了点头。
房门阖上,室内重归平静。
祝淇望着两人不见人色儿的面皮,逐渐拽紧了衣袖。
回想起方才青鸾对自己说过的话,祝淇忽然捕捉到了一丝重点。
她刚才说着蚀骨针本是卯凉的东西……
卯凉的东西!
思及此处,祝淇顾不上多想,急声喊道:“来人!”
弟子应声而入,祝淇道:“加派弟子值守嫱祈园,再去多请几位郎中来给掌门指挥使看病,我有事出门一趟。”
“是!”
祝淇抬脚就走,边走边补了句:“若是青鸾姑娘问起来,就说我翻阅医书寻求救治之法去了,断不可让她进澄竹园打扰,切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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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凉手里的茶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眉心蹙起,心说,又是哪个活得不耐烦的要来找我的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