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行

　　刚出生的孩子，看起来有点丑，但那么的富有生机。
　　宋玉的孩子。
　　罗玄看着襁褓中的婴儿，脸上终于露出了柔色。
　　陈天相站在一边，眉头紧皱。“师父，小凤真的撑不了几年了吗？还是您故意骗他们的？”
　　罗玄仍看着婴儿，自己这个徒弟偶尔也会开窍一些。不算骗，也不算不骗吧。
　　“若她能安心静养，或许可以久一点。”罗玄答道。
　　“那我能去看她吗？”陈天相问道。
　　罗玄摇摇头，现在不是好时机。
　　门口站着两个人却不进来。上官家两位公子。罗玄出来。
　　上官文倒是开门见山。“既然小凤现在是日月教的教主，当初同商洛河缔结的合约不知算不算数，各位前辈的意思是，还是见面商讨一下为好。”
　　不知是不是鸿门宴。
　　“小凤重伤在身，只怕不宜远行。”罗玄道。
　　“这当然考虑到了，所以日期定在半年之后六月初六，地点便在开封。罗前辈放心，若小凤身正不怕影子斜，上官家定会护小凤周全。”上官文答道。
　　“但她并不一定想再跟中原武林有何瓜葛。”罗玄道。
　　“若是那样，也罢。但就算不想有瓜葛，也要做个了断的好。”上官文道。
　　他们对罗玄的话并非全信，不见到聂小凤，怎知她是否真的重伤在身。
　　“既然是大家的意思，罗某没什么意见。”罗玄答道，有要送客的意思。
　　上官文要走，又转身道：“若小凤无错，我兄弟二人自是向着小凤的。”
　　听到这句话，罗玄这才正眼看了看他。
　　“公正待她即可。”罗玄答道。
　　越偏向，越会惹麻烦。

　　罗玄进来，孩子已经被抱进内室哺乳了，天相还留在外厅，还有阮青，刚才的话他们想必都听到了。
　　“江湖还是如此。”阮青感慨道，正道昭彰又无情无义，江湖情怀又工于心计。
　　罗玄凝眉，如果当初没有下山协助绞杀聂媚娘，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吗，聂媚娘一统江湖？但是没有如果。
　　“师姐……”罗玄开口艰涩，该怎么办呢。
　　“如果小凤没有做错事，我们当然要帮她，我们就是她最亲的人。”阮青道，“如果她做错了事，处置她的人也应该是我们，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如果有一天，她做了我不能承担的错事呢？”罗玄道。
　　“你跟他们一样认为她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恶吗？”阮青反问。
　　罗玄微顿。他不知道答案，就如他没有料想到她会杀了商洛河，然后杀了许多人。小时候她受别人欺负都不会告诉自己的那个小女孩，长成了现在手染鲜血的一教之主。
　　自从离开了开封，自从她离开他身边，她的成长轨迹就脱离了他的掌控。她就像那原野里的藤蔓，疯狂的生长着。
　　他现在没法阻止她继续成长，但他还是有机会决定是否默许或者阻止，其他人来遏制她的成长。
　　“对小凤不公平的一点是，她不该承受无妄之罪、莫须有之罪、前人之罪。”阮青道。这么大一个江湖，却容不下在夹缝中生存的一个遗孤。

　　“过些日子，我要出去一趟，天相留下来陪你们。”罗玄不便明说，他要去点苍看望苍叶的孩子，同时也是商洛河的孩子。
　　阮青倒是猜出来了：“我都说了小凤不该承受前人之罪，你又遮掩什么，去吧，孩子总是无辜的。”
　　罗玄道：“如果那些名门大侠如师姐这般通透，不知会少多少纷争和事端。”
　　阮青笑道：“我这般的人又怎么会做到名门大侠的位子呢。”

　　罗玄到达点苍时，苍叶的那个孩子刚过了满月，苍叶过世也一个月了。苍田的脸上，有喜有悲，毕竟是做了长辈，看着沉稳了不少。
　　罗玄提出要看看孩子，苍田沉默了一下，应了。孩子正在熟睡，罗玄坐在床边看了一会，放了一个平安玉扣在襁褓边。
　　“以后，假如这孩子有什么难处，只要我能帮到。”罗玄道。
　　“我会照顾好她的。”苍田道。没有领情，也没有拒绝。
　　“取名字了吗？”罗玄又问。
　　“她出生的那天下雪了，叫雪儿。”苍田答道。
　　罗玄又看了一眼，俩人出来。
　　“听说聂小凤自己也伤得很重。”苍田说。他称她为聂小凤，再也不是小凤了。
　　罗玄沉默地点点头。
　　“如果她死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原谅她。”苍田说，“我阿姐说她求过她不要杀商洛河，留他一条命。但是，她没有。”苍田眼底溢出冷意，那是抚养他长大如母一般的阿姐。“如果商洛河不死，就算他是个废人，或许我阿姐就不会……”
　　罗玄不清楚苍叶是因为商洛河的事情，还是只是因为难产而已，这个事情问不清楚，问清楚了又怎样。不管当初商洛河是如何想杀聂小凤，但最后是聂小凤杀了他，是聂小凤没有留他一命，只这一点，苍田有理由不原谅她。
　　“我和她不再是朋友了。雪儿跟她也没有任何关系。”苍田道。
　　罗玄从苍府里出来，不免回望了一眼，今后只怕再也不会踏入了。

　　罗玄一回到开封，上官武就来了。有事，定是罗玄一回来就有人通报他了。
　　“小凤答应了。”上官武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罗玄明白，是六月初六之约，她答应了。
　　她本可以不答应的，同中原武林断了来往便是，难道他们还会跑到抚宁去杀她吗，这样太难看。为什么要答应呢？要中原武林放心？毕竟是他救了她、传了她功力，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中原武林首先问责的是罗玄，是要来做个了结吗，不再牵累任何人。
　　“我给她写信了。”上官武道，当然是私信，“提醒她重伤未愈，保重身体。”
　　罗玄说聂小凤强弩之末，就连上官武也是有些将信将疑的，不过上官武当然希望她是健健康康的，但在中原武林面前，她还是重伤重病在身的好。所以，这封信只能上官武写。
　　罗玄突然就觉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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