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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现实与传说有多大的差距？
莉塞特现在算是知道了。
阿瓦隆并不存在，存在的是沉睡的黑龙；梅林不是至尊法师，黑龙才是；至于各种流传下来传说？
——至尊法师的巢穴里一切皆有可能啊！
作为当世或许是最强大的存在，至尊法师一向坐拥丰富到不可思议的藏品，几乎每一个至尊法师的巢穴都是狂想与幻梦的产物，绝对足以让任何胆敢闯入的窃贼尸骨无存。
森林荡然无存后，莉塞特脑海中的声音也消失了，熟悉的力量重新回到手中，她微微放下心，随即又蹙起眉。
塞姬……莉塞特想。
不管真相是什么，塞姬接近自己的目的必然不单纯，不过她早就把自己的名字列上了莉塞特心目中的可疑名单，所以现在最多只是加粗标红。莉塞特至今为止没有遇到过能够穿越多元宇宙的存在，因此也不觉得自己还会和塞姬再见。
她是出于什么理由对自己友善，都和自己无关。
考虑到她那股理直气壮强加善意的态度，莉塞特也不觉得自己想和她再见。
……只是。
回想起刚才浩如烟海的心音，莉塞特无端有些心情复杂，难以说清她现在对塞姬到底是厌烦多一些还是，畏惧多一些。
在她的感知里，“触碰”是无法关闭的，这意味着拥有这项能力的人无时无刻不在被迫倾听他人的心音……莉塞特不想去细想她刚刚都听到了什么，美好与感动存在，但她现在，更多的是生理性的恶心。
而这只是短短片刻。
塞姬会是什么时候开启了这份能力？会和她一样是六岁吗？她又被迫“触碰”了多久？
按这样想，塞姬也不会是她的名字，她的名字……
莉塞特闭了闭眼，不愿去细想。
她的名字源自妈妈的名字，伊丽莎白，是它的变体。而妈妈的名字被她保留，作为自己的中间名。
如果塞姬就是另一个她……
空间封锁依旧没有解开，这意味着他们无法逃跑，莉塞特和琴蹲在一起，不敢出声。逶迤如山峦的巨龙似乎转动眼珠，望向他们的方向，但考虑到他与他们的体型差，几个人都心怀侥幸，尽可能地躲在长.枪般的骨刺后，期盼着巨龙看不见他们。
历史上寻找阿瓦隆的巫师不是失败就是不知所踪……她好像知道原因了。莉塞特想。
莉塞特还有点担心“治愈”消失之后彼得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但只来得及对了个眼神——莉塞特甚至不能肯定他看没看见，毕竟自己眼睛上还蒙着绷带——脚下再度传来震动，两个人便迅速分别蹲下。
“他是我们的敌人？”琴在心灵链接里吸了口冷气，喃喃着，“我甚至没办法感知他。”
莉塞特瞥了她一眼，摸摸她的头发，等琴转过头来迷惑地看着她，她无声地笑了笑。
“只是我。”她低声说。“他的敌人只是我。”
……虽然估计连敌人都算不上，只是只小飞虫。
“好像我们会因为这句话抛下你一样。”斯科特注意到她的动作，警惕地看着她，超小声地吐槽：“大英雄，对吧？”
……莉塞特膨胀的自我英雄主义稍微熄火了一点。
“这只是战略性撤退？”她试探性地问。
“又一次？”近在咫尺的琴则握住她的手，反问：“是不是每次遇到事你都要把危险先揽给自己？”
莉塞特：……你说得好像我是割肉喂鹰的佛教徒。
她瞅瞅琴的脸色，小心地换了个说法：“我不是热衷于卖血的狂战士。”
琴不说话，就看着她。
……莉塞特和她对视一会，乖乖投降。
逻辑不应该是这样吗？没有危险她就带着他们玩，有危险他们试着一起扛一扛，现在这种情况……就她自己上就好了。
前往阿瓦隆之前她根本没觉得这个宇宙还存在活着的至尊法师，否则她过去是怎么能够办到不紧不慢地寻觅阿瓦隆的踪迹的？要是知道这里会有沉睡的巨龙——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发丝被疾风卷挟扬起，银发青年的声音蓦然响在耳后，语气还有些憋屈。
他先是谨慎地看看莉塞特覆在眼上的绷带，小小地松了口气，想起自己刚刚犯的蠢，刚刚扬起的嘴角又垮了下去，干巴巴地说：“跟我走？他追不上的。”
莉塞特：“……”
受限的只有空间类能力，彼得的速度不！受！限！啊！
她愣了一秒，飞快计算了一圈，果断道：“先带库尔特，然后是琴，斯科特，最后我。”
“……”
快银没说话，只是默默拉下防风镜，随后出现在不远处的库尔特身后，和他说了句什么瞬间消失，莉塞特松了口气，继续乖乖装蘑菇。
照这样下去应该马上就能脱困……她想。
然而她刚收回视线，眼神蓦地一空。
仿佛重锤骤然撞上玻璃，哗啦碎裂成万千流光，神经元信号的传递渠道断裂，身体立刻不受大脑控制，莉塞特只能看着自己直直地倒下去。
空气中无法计数的信息无法再为她所感知、理解、判断，哪怕看到、听到、感觉到身边琴和她一样倒下，因为痛苦低低哀鸣，莉塞特也无法调动自己的任何情绪，做出相应的反应。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从躯壳里拉扯出来，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屏障被轻易击碎，随之而来的是剧痛，以及——
只能用“降临”来描述的浩瀚意志的进入。
谁的眼睛高高在上地俯瞰检阅她的记忆，紧接着充斥愤怒的吼声在她的耳蜗深处轰然奏响：“你欺骗了我！”
尽管全然陌生，可莉塞特还是在第一时间得出了结论，简单，直接，无需经过思考。
这是至尊法师，巨龙的声音。
……自己似乎替别人背锅了，或者就是被过去的自己坑了。
莉塞特用仅存的思考能力做出判断。
情绪被剥离后思维脉络反而越发清晰，虽然获得的信息还不够多，但莉塞特已经想通了很多事。
她为什么会觉得过去的自己没有遇到过至尊法师？为什么不可以是……她和他达成了协议？如果她经历的足够多……她绝对会有这个能力！
似乎拙于言辞，巨龙选择了用嘶吼发泄无尽的怒意，天空因为他的咆哮而风云骤变，阴霾与暴风雪迅速汇聚，极圈的寒冷席卷而来。终于他低下头，这一次，即使莉塞特无法抬起头，她也明确地意识到，他在看她。
“你变弱了太多，”巨龙的一词一句都像是玄奥的古语，“我想你也没有可能完成我们的契约了。”
是啊，她没能抵挡得住他的精神入侵，不记得自己被夺走的过去，甚至现在无法开口为自己狡辩……
莉塞特满心苦涩。
这不是第一次……但是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她感受到弱小的愤怒了。
漫长的噩梦似乎要在此刻结束。
莉塞特刚升起这个念头，下一秒，她的脑海中炸开一团炽烈的金色火焰。
冰冷如海水的意志瞬间被一洗而空，像是曙光下的黑暗一样被彻底驱逐，煊赫辉煌的火焰翻转腾飞，在莉塞特的脑海中勾绘出凤凰的羽翼。
……谁？
充塞脑海的烈焰巡视一圈倏地消失，莉塞特的意识才得以回归，她猛地睁开眼，视线捕捉到眼前的背影，眼底毫无掩饰地流露出震惊之色。
视野被铺展如云的焰光充斥，琴漂浮在空中，背对着她，直面暴怒的巨龙，爆发出她的怒火。
“Stay！Away！From！Her！”
她的红发在气浪中猎猎飞扬，无尽的烈焰簇拥在她身侧，宛如太阳表面喷薄的日珥，而她则是那颗燃烧的恒星。
莉塞特望着她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她曾经看到的画面。
——红发少女站在夕阳坠落的雪白殿堂里，落日余晖行走在她的发梢，光的海洋在她脚下盛放。
她张了张嘴，只觉得无数亟待解决的疑问盘踞在心头，但时间不允许她多想，莉塞特只能咬了下舌头，让自己回过神，对着至尊法师大声喊道：“你答应给我的时间还没到！我还没有做好和你见面的准备！”
巨龙暂时停歇了喷吐寒冰，眼珠微微转动。
“你不应该给我希望，”他阴沉地开口，“你知道我的故乡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怎么敢在完成契约之前贸贸然出现在我面前？”
“是你来找我的。”莉塞特反而冷静下来。
递给琴一个宽慰和感激的眼神，她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和至尊法师的对话上，不敢有丝毫放松。至尊法师的每一句话都能带给她庞大的信息，他说得越多，她越能在斡旋中找出脱困的可能。
以前的她能办到的……现在她没有理由办不到。
“你带来了我们的信物，”巨龙不耐地说，“而我已经等了一百年。”
……那枚指环。莉塞特咬了咬牙。
自己把它留给了纽特，意味着她从来就没打算履约是吗……对，她随时可以离开，没必要为巨龙的愿望奔波……
怎么看都是死局。
莉塞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她以前真的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在欺骗至尊法师之后度过血月就转身离开……
然而事到如今，莉塞特也只能硬撑着说下去：“那只能说明我将契约谨记于心，而且一百年，对你来说很久吗？”
巨龙沉默了一瞬。
过了会，他说：“你在套我的话。从你的记忆里来看，你已经不记得我们的契约了。”
……下意识地，莉塞特知道他要杀死他们了。
那么，她有什么能力能够直接伤害到至尊法师？有，但需要提前设置陷阱，否则她也不会被追得狼狈奔逃。
琴呢？她现在的力量又是什么？她之前提到的平行宇宙的她拥有的那份力量？但是她只是刚刚开发，能够杀死这只巨龙吗？还有刚刚开始就没发出声音的斯科特，他对于精神力量的入侵抵抗力恐怕还不如自己……
死局，死局，死局。
莉塞特眼中满是疯狂，她死死盯着巨龙，手指不住颤抖。
【赫拉的凝视】无用，不知是不是因为至尊法师的魔抗太高，【森林之子】无用，这个技能范围是什么现在似乎有了答案，【真理法庭】无用，她拿到罚金下一刻可能就会被秒杀……所有技能，都毫无用处。
……自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择。
在地狱厨房之后的第一个噩梦副本里，当莉塞特离开之前，她获得了两个新技能。
——来自成就【白骨囚徒】的【沙漏】和【渔火光柱】。
前者带给了她漫长的自然生命，只要一定条件，她几乎可以达成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永生；后者则让她能够从时间长河截取出一天的长度，圈成自己永恒循环一日时光的伊甸园。
她拒绝的人无法进入被【渔火光柱】截取出的过去，但进入其中的人也无法再离开过去，重新踏入时间河流，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未来。
只要活下来，无论如何都好吗？
“……那你也知道，可能是你认错了人。”莉塞特还在垂死挣扎。
她在赌就算是过去的她也不可能对至尊法师敞开全部记忆，而她的记忆和过去的自己理应截然不同。
她话音刚落，巨龙发出了一声沉闷而怪异的声音。
莉塞特呆滞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话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过了会，她意识到这是巨龙的笑声。
至尊法师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连着笑了好几声，笑得整座岛屿都在震动。半响，他停止发笑，声音甚至显得柔和——
“那你就是一个闯入我的巢穴的小贼，你知道我一般是怎么对待这种人的吗？”
他甚至在微笑。
你能想象一条龙的微笑吗？
莉塞特没有回答。
她的判断失误了，至尊法师并不全是遵循约定俗成的道德准则的，她要死了，他们都是……
那一瞬间，莉塞特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念头。
然而她无暇顾及。
她看见巨龙眯起了眼睛，这个举动让他不像是印象里难以理解的庞然大物，而是一个性情反复的至尊法师；她看见琴指挥着火焰向巨龙席卷，同时焦急地向她伸手，而正面迎上焰流的至尊法师只是抬起利爪，天空上方倏地浮现出一圈火花光圈，不知将焰流导向何处；她看见溅落在巨龙身上的火星迅速灼穿了它的鳞片，至尊法师自语了一句“凤凰之力”，一道银白的漩涡出现在琴的身边，不知为何就将琴扯了进去。
她看见自己的朋友们，琴，斯科特，连同她以为已经跑掉的彼得和库尔特，纷纷出现在了那个银白的漩涡边，只来得及留给她一个不知所措的眼神。
然后漩涡撕碎了他们。
现在只剩下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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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火光柱】来自《佩小姐的奇幻城堡》的核心设定“时光圈”。
觉得应该说什么，但是想了想，唔，看文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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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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