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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盟
直到傍晚,才从宫中传来消息说,下午议事的时候,逸德帝突然吐血不止。
太医院的医正们联合会诊,却都说不出个子午卯酉。
太子殿下适时地说了一句,“启王在中州的时候也曾学习医术和药学,不如请三弟为父皇诊治下。”
逸德帝摇摇头,“可是他现在随他母妃在庆安行宫,鞭长莫及啊。”
“父子连心,父皇身体不适的消息已经传到庆安,现在三弟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逸德帝点点头。
孟回被推进殿,礼毕,伸手为逸德帝试脉。
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他心中了然,父皇这根本就不是病,父皇这是中了蛊毒,而且,同一般的蛊毒不一样,这蛊很久以前就种到了父皇身上,蛊虫在父皇身上慢慢长大,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已经同父皇的身体融合在一体,如果真的要用药去除,那么父皇的生命也将不保。现在,蛊毒已经被催动,且每天都在加速,今天咳嗽,明天晕倒,后天也许就会生命的终点。
母妃为什么会知道?甚至连时间都预见得如此准确?
太子殿下为什么会知道?在这个时刻制造碧夕的重病引我进京?
医正们都知道这是蛊毒,可是,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医正们为什么不直言?
无数疑问涌现在孟回脑海,他头痛欲裂。这就是残酷的宫廷,臣子们派系林立,互不相让,后宫争斗不休,父皇表面风光,实际上却是最可怜的人。
“王儿,皇父的病是不是特别严重?”
孟回努力绽开一个微笑,“没有,父皇恐怕是有点劳累了,多多休息就好。”
孟回说完,回头招过周公公,索来纸笔,开了一剂温润滋补暂缓蛊毒发作的药方,每一味药都细细捉摸,绝对不能让人瞧出这药是用来缓解蛊毒的,否则就是打草惊蛇。等到写完最后一副药,头顶全都是汗珠。
逸德帝关心的说,“祈儿的身体看来也不太好,也要多多休息,等到皇父的病稍微好些了,你不妨就还是回庆安去,多多孝敬你母妃。”
孟回擦一把汗,不好意思道,“儿臣的医术不精,开一副药要掂量很长时间,请父皇不要见笑。”
逸德帝笑道,“你能在中州学到这个本领,已经很让父皇欣慰了。”
从永寿宫出来,夜南推着孟回行走在漫长的永巷中。永巷这头是未央宫,尽头就是东宫。从太子到皇帝,其实只有不算太长的一段路。
永巷要经过一座梅园。
梅园已经属于东宫的界限,有把守的侍卫点头施礼。
夜南推着孟回向园中深处走去。
孟回明白,太子这是有话要同自己说。
梅园深处,一片苍翠之间,夜南站定。
“父皇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夜南问道。
“太子殿下难道不知道吗?”孟回反问,时间掐算的如此准确,以碧夕生病要挟我回海宁,哥哥你怎么可以一无所知?
“这么说,三弟是怀疑我提前知道?”
“三弟不敢,只是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过于巧合。”直截了当怀疑太子,这种事情孟回这般温润的人是说不口的。
“这有什么不敢的,况且这也是事实。”
夜南的回答倒是颇让孟回大吃了一惊,夜南肯承认,就是说现在是摊牌的时候了。
“我确实知道,但也并不你早多久。”
夜南停顿,孟回却不多问,只是静静地等待夜南说下去。
“我一直觉得父皇最近变了很多,就算他再不喜我们,他也不应该对我们从东海归途中遇袭的事情如此冷淡。”
孟回也回想起自己和太子殿下回到海宁城未央宫,父皇得知途中的事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有受伤就是万幸”,就没了后话,即没有安慰,也没有说要追查。
“那个时候我就有些怀疑有人在父皇身上做了手脚,而这人……”
“这个人肯定不是太子哥哥,孟回也自知不是自己,那么就只有一个人……”
两人心照不宣。
“既然他已经找人刺杀我们,就说明他已经按耐不住,那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让他的耐心愈发得不足,必须早一步引他动手,否则夜长梦多。”夜南用了我们,孟回稍稍有些愕然,但也没有反驳。
“于是,我先从卫家下手,如果觉得卫家的意向发生动摇,他一定会坐立不安。果然,在父皇应许了我同卫家小姐的婚事之后,轧神仙节,我就收到了情报,称他们要提前催动蛊毒。”
“蛊毒?”
“对,蛊毒,我也就是这一刻才知道他们竟然给父皇下了蛊毒,据说,这蛊十分厉害,可以左右人的思维和行动。果然,不久之后,就有人通报我说,父皇已经在征求左相和右相的意见,他想更换太子。”
“更换太子?两位丞相什么意见?”
“你也知道,右相曾经受过我母妃的恩,这些年,尽管没有明着站在我这一边,暗地里没少在父皇面前维护我,否则,回国十年,也不可能还坐在太子的位子上。”
右相杜如棋当年为御史之时,曾经因为直谏触怒了龙颜,被逸德帝关进大牢,是慈妃娘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使逸德帝明白了他的苦心,并且,自此对他十分器重和信任,最后官拜右相。这个事情,逸德帝曾经同皇子们讲起过。
“那左相什么意见?”
夜南微笑不语。
孟回一下了然,“他当然不会说未来的孙女婿的坏话,这么说,正是因为两位丞相均持反对意见,父皇才没有废你而立二哥。”
“现在,看来确实是这个样子。所以说,这种蛊毒真的是非常厉害,父皇的思维已经不能控制。”
“这种蛊叫神思蛊。”
“这么说,三弟知道这种蛊毒,那么可否救治呢?”
孟回看出夜南眼中的焦急,心中不忍,没有明说,只是摇摇头。
“这么说,无法救治?”
“是的,因为父皇所中之蛊,是直接在父皇身上生长的,也就是说,现在这蛊已经同父皇合为一体,如果要除去这蛊,就必然会伤害到父皇。”
“那如何是好?我看你今天还给父皇开了药?莫非没有任何用处?”
“我的药只能缓解或者说延迟蛊毒被完全催发的时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孟回的回答很无奈。
“那如何是好?”夜南一双眼睛直盯着孟回,倒不像是在问他如何解决父皇的蛊毒问题,而是你我下一步的行动。
孟回了然,却故作不知,摇摇头,“我也无计可施。”
夜南眼角微微上挑,笑意嫣然,低头轻笑,倒让孟回有些不解,但这种时候比的就是耐心,中州十余年,孟回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于是,也陪着笑起来,目光澄澈,真的像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夜南突然俯身,凑到孟回耳边,轻声说道,“三弟,你觉得将计就计如何?”
将计就计,是将楚王的计就你的计,抑或是将着你的计就你的计?
“将计就计?”
“对,我们来一个将计就计。现在宫中的医正们都已经让父皇失去了信任,只有你,是父皇唯一敢相信的人。而你的医术如何,相信他们也不清楚,不会贸然出来反对,只会静静观察,再做打算。只有你,这个时候可以守在父皇身边,制造假象或者还原真相。”
“可是太子哥哥为何如何信任孟回,就不怕……”
孟回的意思夜南自然明白,他抬手阻止了后面的内容,这种话,最好不要说出来,否则极有可能一语成谶。
“我相信这么多年来同三弟的兄弟情分,倘若此次生病的不是碧夕,而是我,三弟不是一定也会如此日夜兼程地赶回未央宫来吗?”
这话未免过于冠冕堂皇,如果是太子殿下病了,孟回也会着急,但是不顾文妃娘娘的阻拦,不辞而别,连夜赶回海宁城,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很显然,夜南也知道,所以才设计令碧夕病倒。而且,这句话中最重要的部分是那个如果,如果。孟回不敢深想,但却不由得深想,如果东宫败了,楚王一定会对东宫斩尽杀绝,东宫无人可以幸免,那么碧夕,自己可有能力将她救出。
此时此刻,因为碧夕,因为这个不久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在母妃面前承认是自己心间上的人,他同夜南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必须共同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而对碧夕的感情,自己才刚参透,夜南却在中州的时候就已经了然在心,替自己排除了一切障碍,带碧夕回国。
夜南,你的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此番场面,孟回始料未及,但他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重重的点头,“太子哥哥是东海的未来,可千万不要生病才好。”
大家都是聪明人。
如何将计就计,夜南早有谋划,细细同孟回道来,孟回点头称是。
“只是,太子哥哥怎么如此确定父皇一定会派人来叫我前往永寿宫陪护呢?”
“因为人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一处永寿宫的大门,我就听到了。”
孟回愕然,将信将疑向梅园门口看去。
“三弟,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在梅园玩耍,尤其是冬日里,你总爱折梅枝装点文母妃的寝宫?”夜南突然说道。
孟回心想,看来人已经不远了。也装作回忆一般回答道,“可不是,那时候我个子小,还要请太子哥哥帮我折取。”
“那个时候,三弟只喜欢在一棵梅树上折取,倒险些将那梅树折光了枝杈。”夜南轻笑,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孟回也跟着笑起来,“可不是,这么多年了,我的本性还是没有变呢,要是现在让我选,我还是会只选一棵梅树。”
“如今这梅园在东宫的守卫范围,三弟尽管放心,每一棵梅树,哥哥都会替你照顾好的,就等着三弟还折装点启王府。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好诗!”
所以,等永寿宫的周公公带着逸德帝的旨意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副兄弟二人赏梅图。其乐融融。
周公公上前,传达了皇帝的旨意,逸德帝令启王穆祈即可赶往永寿宫,陪侍左右。
孟回施礼接旨。
父皇怕有人阻拦,所有这么件小事,都写了圣旨,倒仿佛不像被人控制的样子?
自此梅园分别,孟回由小太监推着沿来路折返。夜南出梅园前行,就是东宫。
永巷不长,却是咫尺天涯。
夜南回到东宫时,已经是傍晚。一推门,就看到碧夕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夜南俯身将她抱起,碧夕双手一伸,搂住他的脖子,眼睛也不睁开,直接就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你等了很久了吗?”
“可不是,等了好久啊,从早晨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现在。”
“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做了饭菜你都没有吃到。”
“那就下次再吃。”
碧夕刚想说,下次不知要到什么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睁开眼睛道,“你怎么能抱我?”
“本宫为什么不可以抱你,以前不是都已经抱过了嘛!”
碧夕推开夜南,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的说,“是殿下回来了,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是启王?”
碧夕点头。
“父皇病重,已经留他在宫中随时诊治。”
夜南甩开袖子,向内室走去。
“殿下……”
“什么事?”
“我准备了些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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