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求不得

作者:步墨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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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拓跋翊这厢待在驿宫好不自在,虽然拓跋昊想让她早日死心,但毕竟不敢太过催促,生怕她一个不耐烦又重新回林府去,以至于平日里只是在耳旁唠叨两句,就随她去了。

      李伽罗的事算是无疾而终,这个性子冷傲的姑娘一心只想光复李氏门楣,对于为人妻妾的事情并不十分上心,传言之所以说她与林殊间有猫腻,不过是一方得了拓跋氏承诺,一方有意为之下的产物,其实二人并未如何亲近接触过。

      只是当事人都心知肚明是逢场作戏,但外头却是险些翻了天。

      梁帝一开始只当是年轻人闹矛盾,更何况风月佳人讲起来也忒促狭,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拓跋翊一气之下搬入了驿宫之后,才意识到事情已经到了并非玩笑的地步。

      梁燕结盟,靠的不就是林家与拓跋氏的这一门姻亲吗,倘若拓跋翊只觉受辱一意归国,只怕燕帝那边面上无光,拓拔一族也不会善罢甘休。

      牵一发而动全身,北燕怎样暂且不说,大渝那边也不是吃素的。

      一时头疾复发,更是对林殊大为不满,下了密旨要他亲自去把拓跋翊带回家去。

      岂料林殊这样霁月光风般的少年英才,这回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抗旨不说,更是忤逆了林燮的亲自要求,气的长辈们了不得。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舞伎?!”祁王也对他这样的异动颇感奇怪,亲自上门问了。

      林殊神情坚毅,眸色清明,没有搭话。

      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哪里会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为人,祁王思来想去,也不觉得会有什么样的美人能让林殊做出耽于美色的事,于是症结所在无非还是拓跋翊。

      “如果事情再扩大,只怕不能轻易收场了。”他劝了一句,“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父皇他,怕是要震怒。”

      “是我任性,可感情的事,祁王哥哥难道还要强迫我去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吗?”

      “怎么是不该喜欢,你们是君王赐婚明媒正娶…”祁王眉间一蹙,驳斥了一句,而后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给她如此难堪,世间诸事无双全,却不能用下下策应对,弟妹是个什么样的烈性,却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这样,当是把她气的狠了。”

      林殊不应,神色却是微微一沉。

      “况且如今无论如何你都该给个答复,便是见上一面,又有什么误会不能解除的呢?”

      祁王只知他们二人有矛盾,就劝慰林殊挽回,良缘难得,拓跋翊的脾气秉性又甚是般配,实在不想他就这样错过了,哪里会知晓,林殊要的,就是一拍两散呢。

      “你们原先不是极要好的吗,好生哄一哄罢。”这等夫妻间的事,祁王只怕不好多说,况且他生于皇家,对婚姻之事的看待本就不能同寻常人家相比,府中正妃贤良聪颖与他甚是和睦,却也得顾忌朝堂世家,又娶有几位侧妃。

      林殊想,自己的情况不能同表兄相提并论,却又不好直言明说,于是便支支吾吾的,勉强应了下来,心里头却是想着反正也是混蛋了,不如届时说的再直白些,只叫拓跋昊这大舅哥怒火一升,这桩亲事说不得就真的散了。

      祁王也就罢,便是平日相处的好的军中兄弟们,多有亲近者也都得了林燮的嘱托,暗地言语里都捎带上了几分劝诫,他这边一方是铁了心要放拓跋翊自由,一方心中却好似破了一个口子,风灌进去凉飕飕的,没个着落,说不上是什么后悔,只是回家时,路过那冷清的院子,想起昔日欢声笑语,情绪十分的低落。

      晋阳长公主见状,心疼的很,可她早前答应了儿子,绝不能对此事插手,因此十分的着急,就连进宫同宸妃静嫔说话时,也不见笑颜。

      “嫂嫂且稍宽心,他们年轻人的事,一时也弄不清。”宸妃林乐瑶柔声的安抚了一句,但她自己近日也并不顺畅,眉间隐有忧色闪过,却是为了梁帝祁王父子俩又在朝堂争执之故。

      “这也不是第一次,他们俩原就是一样的脾气性子,只是这回怎么叫你如此忧虑?”晋阳问道。

      宸妃绞紧了帕子不答,强笑了一声就揭过不提,只是三人散后,于御花园处,一直安静在旁的静嫔才上来说了几句:

      “陛下本不愿意过那提议,祁王殿下却是不赞同,朝臣们有附议陛下者,却大多数都附议祁王的。”

      晋阳啊了一声,十分的惊讶,垂眸思虑,叹道:

      “景禹的政绩虽好,在这上头的脾气却也是耿直,皇兄更是个说一不二的,这父子俩,唉。”

      烦心事一桩桩一件件,把这本就不平静的秋意金陵之城中又添了一抹暗涌。

      却说拓跋翊这边倒也不称心,她那会儿受伤之后,本就不如以前康健,况且心绪激荡下又逢凉意渐盛,着了凉,昏昏沉沉的,一两日连床也下不得,把拓跋昊急的了不得,要喊御医诊治。

      被她叫住了:

      “这算什么,我拧着一股劲没等到林殊上门掰扯,自己先倒了,叫那些人知晓,一个个暗地里笑我没用不成。”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好瞧病吃药也能扯住这么多轱辘话,真是学了梁人那一套,不识好歹。”拓跋翊瞪眼,拗堂妹不过,气呼呼的去练剑了。

      兰奴捧了药来,扶起拓跋翊喝下,见她面色苍白,好在病意未深,心里一阵难受:

      “那日落了小雨,少夫人不听奴婢劝,自己站在院子里受着着了凉,如今在这受罪。”

      “反正当药罐子也不是一时的了,若不是这样,昊哥哥只怕分神想了别的法子,我就得不得已家去了。”拓跋翊一口闷下,眉间蹙起。

      她这边想法子拖时间,却不想坊间流言却因此转了个弯,风头不像以前了。

      原本觉得林殊过分的人有之,现下却也说拓跋翊的脾气太过骄纵,不过风声言语就闹的这般僵,委实不是世家媳妇的气度。

      听得拓跋翊简直要气笑不可。

      九月既过,秋猎上北燕使团得了殊荣允许随驾前去,拓跋翊站在堂兄身边,免不了就得和林殊打个照面。

      梁帝见他们二人闹了这些时日,有意调合,就命夫妻俩站一处,还是同去年光景。

      拓跋翊久不见林殊,心中情绪飘过,十分的复杂,见对方眸色沉沉,却还是那般故作的漠然,不由得起了委屈,一咬牙,你不理我我也就不理你,相敬如冰不说,有时候不得已互相说话,没几句就拌起来了,闹得颇为尴尬。

      朝臣们都看在眼里,有时不觉矛盾时,只当是欢喜冤家,不劝不闹。

      秋猎结束,转眼一连数月,拓跋昊都觉得他得在这过年了,可不管好话歹话说尽,自家妹子气归气,就是硬赖着绝口不提和离一事。

      也不知怎么想的。

      林殊这边倒也一时无法,他本就是真心喜欢对方的,就算是故作冷漠又如何,遇见了总有抑制不住温柔的时候,有时叫拓跋翊忽然回眸瞧见,二人相视,平日里那些闹得气得全都抛在了脑后,只得强行清醒后,暗自神伤罢了。

      就在大家都有些坚持不住时,一则军中急报打破了所有逐渐缓和下的气氛,并将这一切推向了一个不可预期的终点。

      拓跋翊指尖玉盏掉在地上跌个粉碎,还没等那信儿说完,抬脚就要跑出院子,被拓跋昊拦了。

      “闹僵这半年,你这会儿倒是情真意切,一心只惦记夫君了?”

      拓跋翊不理他,只是觉得若此时不做些什么,只怕此生与林殊,当真要缘尽于此了。

      拓跋昊内力深厚,拦她一个女子根本不费力气,只听他冷笑道:

      “大渝倾尽皇属军发兵北境,赤焰军不过区区七万之数,就算林燮用兵如神,只怕也得好生头疼,你是裴家的外孙女,现在出了门,进不进得了林府不说,恐怕站在大街上都要被人指着骂。”

      拓跋翊红着眼圈瞪他,不曾搭话,她心里慌乱,一时想到那年阿爷送她出嫁,茫然伤悲下问出的若彼时战事起,她是拓跋女还是林家妇的话来,不由得瞬间血色褪去,不知所措。

      拓跋昊见了,不愿直视妹子希翼的眼神,偏头说道:

      “原先我还能由着你胡闹,可如今两国交战,你和他隔着一层国仇家恨,哪一方讨了好,另一边能安然无恙,早早随了我回家吧。”

      拓跋翊觉得眼睛涩的难受,忍不住闭上了又强行睁开,视线朦胧一片,却是怎么也流不下泪来,只听她声音颤抖,轻轻的说道:

      “是大渝和梁国,原不干咱们大燕什么事。”

      拓跋昊知她不死心,于裴家而言拓跋翊到底是外姓出嫁了的女孩,只是夫家实在是尴尬,况且梁燕渝三国纠缠不休也不是几年的功夫,在家国大义面前,儿女情长只会显得更加微不足道。

      “妹妹,这世代的仇,是消不去的…”

      拓跋翊往后踉跄了一步,拓跋昊怕她风寒初愈精神不支,抬手欲扶,却被抵开了。

      “你们总拿大义压我,以前是,如今还是,我成全国家,又有谁来成全我…”

      她低声轻喃,却像一块大石重重的砸在拓跋昊的心里,他自知家族对堂妹亏欠良多,纵然日后再觅良人,又能补偿今日几分,不由得愈发愧疚,但武将心性又不得不逼自己铁石心肠,是以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没说。

      兄妹僵持不下,而大梁朝堂之上又是另一番无形的刀光剑影。

      大渝兴兵来犯,最佳的人选自然是驻守北境多年为大梁立下赫赫战功的赤焰军前去抵抗,林氏父子威望无人能比,主帅副手为谁已经是昭然若揭的事情。

      梁帝近些日子以来对祁王对林氏一门多有疏远,但到边关危急关头,作为一国之主的他已经无法再去计较藏在心底深处的龃龉,因为就算他想换人,朝臣不会答应,天下也不会答应。

      他这个皇帝,是没法在这上头,只手遮天的。

      关于那些热闹话终于被战争的消息掩盖的无影无踪,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这对年轻夫妻背后的关系走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往日间还算相熟只道他们二人吵架的亲友也三缄其口,不愿再多谈一句。

      而林殊…事情走向这一步是他始料未及的,纵然要断,他也从未想过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为开端。

      但这,却是拓跋翊再不愿也无法抵抗的鸿沟。

      这年的初雪来的格外的早,金陵气候适宜,本该只是浅薄小雪,却不想越下越大,不过数日,整座王城银装素裹,不见雅致,只将近日弥漫的严肃凝滞的气氛又添了几分刺骨的冷意。

      明日便就是赤焰大军出征的日子,碍于身份,拓跋翊早已无法步出驿宫,拓跋昊等北燕使团中人,也为了避嫌,没有挑在相近的日子回国。

      兰奴晚间点灯,瞧见拓跋翊呆站在廊中看檐下冰柱,眸光似在凝望什么,细瞧了才觉只余苍茫,想劝,又知晓对方心里难受,不敢开口。

      冷风吹来,拂动颈边裘衣毛领,原该是暖的,可心上却还在一阵阵发冷,手脚犹如冻僵的枯枝,稍动一动,都能听见轻微的裂声。

      夜色深沉,除了枝桠上的扑朔声再无其他,有时候胸口疼痛,拓跋翊才会恍然清醒,发觉自己呼吸缓慢的都不太像个活人了。

      行尸走肉莫过于此,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在坚持着,明知无望,大抵还是因为心底的那一抹挥之不去的不甘在苦苦支撑着吧。

      兰奴又来劝了一句,夜深寒冷,拓跋翊怔怔的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苦寻不见点点星光,就好像最后一丝支撑着自己的力量瞬间抽去,扶着侍女的手,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的走了回去。

      因为心绪杂乱,拓跋翊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早早打发了兰奴去睡,自己穿着中衣,看着油灯轻摇。

      偌大的房中只得这一莹光点点,实在是微弱,窗纱外早已是浓重的黑色,格外的静谧,她看着驿宫的摆设,明明住了有段日子,却还是那么陌生,不如林府的院子,一床一榻,一杯一盏,一草一木来的印象深刻。

      拓跋翊抱膝坐在那,仿佛要与背后的黑暗融为一体,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驱使着她,挪动着僵硬的身躯,慢慢走到了门前。

      明明没听见任何的声音,她却心头突突跳的十分厉害,不算窗纱,又有厚重的帘布阻隔,除却开门根本瞧不见外面的情境,但指尖碰触上的那一刹那,却起了一种陌生的胆怯与犹豫,她在害怕。

      害怕失望。

      终于在一种莫名的僵持下,拓跋翊屏住呼吸慢慢将耳朵贴紧门板,从缝隙中隐约的冷风呼啸中,传来了极轻微的咯吱声。

      那是雪被踩实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极缓慢,却又在悄悄的离去。

      离去!

      拓跋翊拉开房门一把将帘布掀开,寒风夹杂着飞雪扑了满脸,而她却从散乱的发丝间瞧见了那个模糊的,背对着她的熟悉身影。

      没有过多的思考,只是遵从着本性,她赤着脚踩入雪地,两三下就扑上去死死的抱住了那个身躯。

      她整个人紧贴着对方笔直的脊背,手掌拥住身前人的胸膛,感受着那不同于静默外表下火热的内心。

      是怨是哀,是不舍是愤郁,全都在一息之间化作了唇舌轻颤低声呢喃:

      “你既然过来,为什么不肯见我。”拓跋翊哑声说着,但却并不期待对方的回答,她收紧了手臂,已经带上了呜咽声:

      泪水沿着面颊流淌而下,滴在后背上,灼烫的可怕,林殊浑身一抖,手臂轻颤,像是在极力的克制着,可当他最终听到了那极轻声的一句别走时,筑起的心防瞬间垮塌,抬手覆上拥住胸口的双手,慢慢的收紧握住,转身瞧她。

      而拓跋翊却在下一秒抽出了自己的手,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啪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的响亮,林殊还没来得及感到面颊上的疼,紧接着他这人高马大的少年将军就被眼前的小女子勾住了脖颈,不由的低下头去,唇间被覆上一层柔软。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拿我当什么!”

      “你只做你想做的,却从不问我要的究竟是什么,自私鬼,我最讨厌你了!”

      她一边叫骂,言词很是泼辣,一边却又是唇舌相抵,让人几乎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气息已逐渐不稳,林殊才一把将腿软的拓跋翊抱在怀中,他在冬日里就像一个行走的火炉,于只着中衣赤脚踩在雪地上的她而言,下意识的就享受着这种保护,于是更加想要汲取温暖,冰凉的指尖从领口划过,伸到了里面。

      林殊看着她胡闹,一旦流露出了阻止的意思,对方的眼底就弥漫上了一层水雾,好生委屈,他认识拓跋翊这么久,还真不知道耍赖这种事她也这么精通,不由得又气又好笑。

      直到拓跋翊扯下他的外袍,还要去碰腰间绶带时,林殊才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握住对方的手腕,横抱起来,走向了内室。

      “不好生捂暖了,会着凉的。”他轻声的嘱咐着,“身子骨不如以前又爱赤脚,以后得改了。”

      “在哪改,平城吗,拓跋府吗,我只知道只有你看着我,我才会改的。”手脚并用缠绕着那人的身子,饶是作风再大胆的马背儿女,也甚少有这般不知羞耻的动作,偏生此时是她这辈子最为清醒的时候。

      “……”一声低叹,“我不愿误你…”

      “那是你的事情,我只知道,你一月不来找,我等你一月,一年不来,我就等你一年,总是能等到你回心转意相信我,来接我的时候。”有些微喘的气息喷上肩头,拓跋翊一口咬了上去,像个狼崽子一样恶狠狠的。

      “傻瓜。”

      林殊低头瞧着她在暗中仍旧有着莫名光亮的双眼,嘴角勾起笑意,但即便此时缠绵情深,但他们都明白,一旦天亮,所有的一切都会重归到原点,他会领兵出征大渝,拓跋翊会被兄长带回北燕。

      从此天涯相别,再无关联。

      只有此夜,只有一夜。

      让他还是在最后,任性一次吧。

      拓跋翊醒转时,枕边已经冰凉,除了她房中再无别人,窗边是朦胧泛白的天色,心绪惘然,披衣坐起,坐到了妆台前,低头一瞧是一张纸,洋洋洒洒她已无从细瞧,只是看清了为首和离二字。

      指间猛地攥紧想要一把撕个干净,但到了最后,她才是慢慢的展开了那张纸,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样,细细的扶平了每一道褶皱。

      啪嗒。

      落款墨迹氲散开来,模糊不清了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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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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