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赖

　　白寒秉承着食不言的习惯，耐心等我吃完饭后起身收拾了碗筷才在客厅拉开了要谈话的架势。
　　我坐在沙发上，她则拿了把椅子端坐在我正对面。
　　我有些忐忑起来，不知道接下来她是要谈些什么。好像在我印象中，白寒从来没有这样无比认真表示要跟我好好谈话一番的模样。

　　“你最近很奇怪，在困扰什么？”白寒直接开门见山，直插重点打了我个措手不及，“恋人之间要坦诚，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我不会骗你了，哪怕是善意的谎言。”这番补充的话语直接切断了我想好的任何借口。

　　白寒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也满是温柔，整个人表露着并不逼迫我立刻回答的姿态，给我足够思考的时间的模样。前提是，我不能骗她。
　　我完全明白白寒的意思。
　　看来我多次问白寒喜欢我什么这个问题，是真的很反常，反常到让白寒要这样跟我谈话。

　　犹豫了很久，我最终还是选择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心结诉说了出来。
　　把我的不安，我的惶恐，我的不真实感，通通告诉了白寒。哪怕我知道这番想法令我变得不像自己，白寒有可能会接受不了这样的我，但是我也说了出来。
　　像她说的那样，恋人之间应该坦诚。
　　如果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我，在此时抽身这段感情，我也不会太狼狈。
　　做好了随时收回拨向白寒的算盘的准备，我说完自己的想说的一切之后，就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

　　白寒听完我的话后是长久的沉默，目光是我读不懂的深沉。
　　我看着她嘴巴抿了又抿，这是她在深思或者压抑着什么的时候才会有的动作。
　　不知道她现在是在想什么，我如同面临审判的犯人一样坐在白寒面前，等着从她口中宣读出我的处决结果。有忐忑，有不安，还有一丝侥幸——万一白寒知道这一切也会像往常一样喜欢我呢。

　　没等来白寒开口，先等来了白寒的动作。
　　我还在等待她回话，她一个起身把我吓了一跳，紧接着她人就半跪在沙发上贴过来抱住了我，头埋在了我的肩膀。
　　我内心窃喜，这样的动作，是不是表示白寒还喜欢我，能够接受这样的我。

　　“对不起。”白寒的声音满怀愧疚，让我原本欢喜雀跃的内心如坠冰窟，连大脑都冻结住完全没办法思考她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露出笑容，说没关系三个字，只是再怎么努力，都没能扯出一个能称之为笑的表情。
　　把白寒从我怀里扯出来，我懂白寒的意思了，所以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难堪，原本清醒的脑袋也像是要跟我作对开始有些疼痛起来。
　　“没关系。”最后还是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我再次说道：“没关系的。”不知道是对白寒说，还是对自己说。总之没关系的，都会没关系的。

　　“我不知道你会因为这个困扰。”白寒依旧是那副愧疚的口吻，让我听起来刺耳无比，完全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我想逃跑，不想再在这里听白寒说这些满怀愧疚的话，每句话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制止我想要起身的动作，白寒手捧着我的脸，目光直直盯着我的眼睛，不容我躲避。
　　“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天微微亮了。
　　我的视线透过白寒，散在她背后的窗户上。
　　已经五点了，太阳虽然还没升起，但是早已没了漆黑的夜色，取而代之的是泛着靛蓝的晨色。
　　耳边回荡的白寒说出的话，她说她喜欢我。不止是天要亮了，我感觉自己的世界也要亮了。

　　“我对你是一见倾心。”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白寒紧紧盯着我，像是要把我所有反应都尽收眼底，“十年前，在G市。”
　　十年前？！
　　我震惊！

　　十年前白寒也不过是十二岁吧？
　　十年前，那段时间我一直都随着父母南下在不同的城市奔波，当时去了很多个城市，其中似乎就有G市，而白寒是G市人。
　　不过我什么时候见过白寒？那个时候的我处于被放养的状态，是个十足的皮孩子，不爱学习，整天就会疯跑乱玩，还领着一群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到处捣乱。
　　我的童年乃至少年期简直可以说是我人生当中的黑历史，所以叛逆期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叛逆就被父母强压着好好学习不允许反抗了。
　　不过对于那段南下的经历我并不是很能回忆起来，对此我一直觉得既然是黑历史，想不起来也无所谓，所以并没有想着去挖掘这段记忆。

　　我记性很差，对于小时候的回忆也只记得零星半点，如果不是白寒强调十年前这个时间我一点都没想到当初和父母一起去的城市是G市。
　　因为我当时跟着父母碾转跑了很多城市，多到我对各个时间段以及对应所在的城市都是模糊的，所以我并不记得十年前我是在哪个城市待着的，只记得当时从那个城市回到家乡之后父母就再也没带着我颠沛流离了。
　　而那一年刚好是距离现在十年前，也是我要中考的那一年，所以我才能记得这么清楚。

　　可是我还是不太清楚为什么白寒会这么说。毕竟白寒父母并不是白手起家，她从小就是富家小姐，理应是不可能见过我的。

　　我不解的看向白寒，等待她解释清楚。

　　“我当年被绑架，是你救了我。”白寒说着指了指下颌处那条已经成为细纹的伤疤，“这就是当年留下来的，被绑匪划的。”
　　我再次震惊！
　　我甚至怀疑白寒在整蛊我，编出来这个故事就为了看我的反应。

　　可能是我怀疑的表情太明显了，白寒叹了口气，头在我脖子上蹭了蹭，令我有点痒痒的。
　　“你果然不记得了。”
　　很是遗憾的语气。

　　…….我确实是没什么印象啊。
　　对于白寒说的这些话，我真完全没一丁点印象，如果不是白寒太过认真的表情，我甚至都要让她不要开玩笑了。

　　“我记性很差的。”憋了半天，我干巴巴说出了这句算是安慰的话。
　　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明明白寒说的我都听得懂，但是完全没印象，一点记忆都没有，我空白的记忆以及白寒下颌的伤疤，像是两个完全的对立面，矛盾无比，令我感觉很烦躁。

　　对我的回答白寒只是微微一笑，手抚摸上我的脸颊亲昵的蹭了蹭，“近亲作案，绑架我的是我叔叔，亲叔叔。”
　　我无言，白寒说出“亲叔叔”的时候嘴角上扬的特别厉害，尾音也极为欢快，只是表情看起来嘲讽无比。
　　“绑架我之前他找我爸借钱，很大一笔，但是我爸没同意。”说到这里白寒看了看我，像是解释一般又继续说道：“他干一些不正当的生意，资金周转不开，想拉我爸下水。”
　　我点头，表示理解。
　　白寒看到我点头后眉眼立刻弯了，发自内心的冲我笑了一下，“他找我爸说了很多次，最后场面闹得很难看，这些都是我后面才知道的。”
　　“当时他从学校接我的时候表现的很正常，所以我也就跟着他回去了，结果半路他就把我绑了起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白寒放在我脸上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我握住她，无声安慰着。
　　“他开着车七拐八拐的去了一个地方，然后直到没路可以开车之后他就拽着我下了车，直直往那片废墟里面走。”

　　“等等。”我打断白寒的话，脑海里是因为白寒说出“废墟”二字而想起来的梦，我求证道：“是不是废墟远处还有成片的房子，很破旧，像是贫民窟。”
　　“你想起来了？”白寒一脸惊喜。

　　果然，我很少做梦，却一直梦到了废墟的情景，熟悉的像是去过一样，只是一直模糊不清，让我有点怀疑是真的去过还是只是梦里去过。毕竟破房子外的废墟这种地方，我去过很多次，也有可能是去的地方和梦里莫须有的地方串在了一起，只是我很清楚的记得梦里废墟房子的房顶是红色的，我也确实在G市住过红房顶的房子。
　　“废墟远处屋顶的颜色是什么颜色？”
　　“红色！”白寒很是激动，直接反握住我的手再次问道：“你想起来了？”

　　我摇头，“我只是做过类似的梦，也确实去过废墟，只是关于救你这件事，我一点都记不起来。”
　　白寒很明显的从开心变成了失落。
　　我于心不忍，连忙说道：“你说一下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呢。”

　　这么一说，白寒才勉强提起了兴致，开口说道：“我被他拽到废墟里走了很远，那片废墟很大，像是拆迁过还没处理的一片废房子形成的，后面走到一栋还没被完全破坏的房子面前，他就带着我开门走了进去。”
　　“那房子看着不是很牢固的样子，窗户都是破破烂烂的，门也有些扭曲，房梁都有了裂缝，一进去就能看到还有个后门，看着还算完整。”
　　“你观察的这么仔细？”我不解，都被绑架了还能这么仔细观察四周环境么。
　　白寒点头，“了解环境熟悉地形才方便伺机逃跑。”
　　看着白寒淡定的模样，我有些心疼。十二岁的年龄，怎么会有这种程度的心理素质。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有这种冷静。

　　“他把我绑在了房柱子上就开始给我爸打电话要钱，但是谈的不是很愉快，他就想划我的脸拍照威胁我爸，结果刚拿出来刀片贴上我的脸，你就出现了。”说到这里，白寒乐出了声，“你打开门看到我和他的时候是一脸呆滞的表情，看起来都吓傻了。”
　　虽然白寒说的这些我都没印象，但是看到白寒笑我傻，这是不能忍的。恶狠狠张嘴就要对着白寒的脸颊咬一口，只是刚接触到白寒的脸颊就没忍心下力气了，只能稍微用力啃了一下以示惩戒。
　　“你这个小狗！”白寒瞪我一眼。
　　我毫不在意的耸耸肩，任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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