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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2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木念慈住的院子在忘归楼最里边,与汶河只有一墙之隔。
赫连佑宁已命人备好了酒菜在此等候了。
木念慈抱着从怜儿那儿借来的琴,匆匆赶来,“王爷,不好意思,今儿个琴掉进河里了,方才去找楼主借了一张。”
“坐吧,今儿个月色挺好的。”
“是。”木念慈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儿个知道他是王爷还惶恐不安呢,现下竟是觉得他这般平易近人,不由心生亲切之感,他那几个哥哥可都没这么好呢!
“王爷,您想听什么曲子?”
“嗯,弹一曲你喜欢的。”
“…哦,好。”
当他的手抚上琴时,赫连佑宁才瞧见他那修长的手指,是这般好看,见他嘴角带笑,轻抚这琴弦的模样,竟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木念慈弹的曲子他没听过,不知道是不是他自个普的曲子,不过听起来好生热闹,像一群孩童一道嬉戏一般,听得他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意。
曲终,木念慈笑着停下,“王爷觉得如何?”
“嗯,这曲子我之前都没听过,不过这曲子倒是热闹得紧,像孩童嬉戏似的,好生有趣。”
“呵呵,这曲子是我从一首童谣改来的,自是热闹,能听出是童谣来的,王爷还是第一个呢!”木念慈这会儿是把赫连佑宁上升至知音的地步了。
赫连佑宁不禁大笑,“你这人,说是二十三了,心性却跟个孩子似的。”
木念慈撇撇嘴,不满道,“这叫童心未泯。”
“好,童心未泯。”赫连佑宁笑着摇摇头,“来,我让人备好了酒菜,陪我喝一盏吧。”
“那我敬王爷,谢谢今日王爷替我和半夏报仇。”木念慈倒了两盏酒,一盏推到赫连佑宁面前,自己端起另一盏,“我先干为敬了!”他这话说得豪迈,仰头要一口干了,但…“咳咳…这酒,好辣。”他不悦的皱起眉头。
“哈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酒不是辣的,还是甜的不成?”
木念慈翻了个白眼,“我从来喝的酒都是甜的,是乳娘教我酿的,比这个好喝多了。”
“那有机会还真要尝尝了。”
木念慈点点头,“到夏日的时候,就能酿了,我今年多酿一些,一定送给王爷尝尝。”
赫连佑宁瞧着他,一盏烈酒下肚,已是脸色泛红了,“你喝不得这酒,就算了。”
木念慈也不客气,“王爷,您知道么?汶河和这院子就只隔着一堵墙呢,我前几日还爬上墙头证实了一下呢。”
这是谁家的调皮孩子?赫连佑宁不禁失笑,“你还特意去爬墙头,也不怕摔下来。”
“景色太漂亮了,就这么砌了堵墙挡着,瞧不见了,真不好玩。”
“是么…”
“嗯,王爷,在这起座房子吧,不对起一座竹楼吧,就能看见了…”木念慈明显是已经醉了,赫连佑宁瞧着他目光都迷离了,想来他说的也是酒话。
“竹楼有什么好?盖一座漂亮的房子不好么?”
“我不喜欢那么华丽的东西,我喜欢简单一点的…”
“木念慈?念慈?”赫连佑宁哭笑不得,对面的人话还未说完就睡着了,酒量这么差,还敢学人喝酒,真是服了你了。
赫连佑宁是亲自把他抗回卧房的,这人实在有趣的很,别人知道自己是王爷都是毕恭毕敬的嘴脸,这人在自己面前,一口一个‘我’,也不会觉得突兀么?…还有,喝醉酒的模样,真好看啊…
赫连佑宁存了小心思,便有事无事的来找这个童心未泯的木念慈,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熟络了起来。
“木公子,我家王爷差小的给您送了莲子羹,您趁热吃吧。”小太监提着个食盒,毕恭毕敬的哈腰点头。
“呀,莲子羹啊,我昨儿个才说想吃来着,这还不到采莲子的时候吧?”这东西得多精贵啊!
“这莲子是去年收购进府里的,不是今年新鲜的,还望公子不要嫌弃才好。”小太监深怕木念慈会嫌弃,又道,“公子放心,这莲子都是放在王府的冰窖里的,绝对不会坏的,保证和新鲜的差不了多少。”
木念慈点点头,“无事,我没觉得坏了,哎,对了,我今儿个做了些点心,上回王爷说好吃来着,还请小公公捎些回去。”
“是是,奴才一定给公子送到王爷跟前。”他家王爷的心思,他多少也猜到些,这能讨王爷欢喜的差事儿,他自是不会推辞的。
木念慈转身回房,把桌上的点心用油纸包了一大半,然后递到小太监手里,“劳烦小公公了。”
“不敢,公子还是趁热把莲子羹吃了吧,不然就凉了。”那就浪费他这一路跑来的力气了。
木念慈点点头,也不客气,坐在院子里就吃了起来,他客气也没用,因为这小太监每次送东西来,都要看着他吃完了才回去的,他也就习惯了。
“怎么样?还合公子胃口么?”小太监一直觉着木念慈这人很神奇,他明明只是个平民百姓,但在自家王爷面前却没有一丝的低人一等,平常举止,除了偶尔有些小稚气,竟是和出身贵族的公子无异,想来是家教很好,就连吃东西,也会有种优雅的从容感,许是如此,他家王爷才会对这位木公子另眼相对的吧。
“嗯。”木念慈点点头,微微一笑,就那一笑,就让小太监脸厚不已,对,这木公子还有一副倾城容貌,比六年前倾慕王爷的那个花魁半点都不逊色。
“好吃,王府的厨子做的东西就是好吃,有机会我一定得向他们讨教一番。”
小太监道,“这好办,公子和王爷交情好,改日公子去王府做客,让那厨子做给公子瞧,公子聪明,定很快就学会了。”
说到做客,两人相交近两个月的功夫,他还真没去过宁王府做客呢,于是点点头,“嗯,改日我一定去,说起来,我还没去过呢。”
“公子去府上做客,王爷一定很高兴的。”小太监笑道。
“呵呵。”木念慈放下汤匙,“要不我明日就去吧,我也没什么事儿要做的,小公公回去问一问王爷,明日有空闲不?不然打搅了王爷做正事儿,那就不好了。”
“是,奴才这就回去替公子问问王爷。”小太监收拾好东西,便要走了,“木公子,奴才这就回去。”
“谢谢小公公了,小公公慢走。”
木念慈回味着嘴里的清香,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这王爷人可真好…
宁王府。
“他真这么说的?”赫连佑宁喜出望外。
“回王爷,木公子的确是这么和奴才说的。”
“好,今儿个的事儿,你做的好,下去领赏去吧。”赫连佑宁挥挥手,把黄安招来,“黄安,你去准备念慈爱吃的点心,让膳房备好明儿个要用的菜,念慈喜欢吃山珍,多准备些。”
黄安含笑的应下了,“是,王爷,奴才这就去命人准备,王爷,还有一事,咱应该先派人去给木公子说一声才是。”
“哎呀,对啊,本王竟是忘了这茬,黄安,你赶紧派人说一声。”
“是,王爷。”
第二日,木念慈还真的很正式的提着礼物,递上拜帖来宁王府做客。
“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礼物,这么客气做什么?”赫连佑宁笑道。
“我是第一次来拜访嘛,不然就失礼了。”
“来。”椅子都还没坐热呢,赫连佑宁便拉着木念慈往后院去了,“有好东西给你瞧。”
木念慈踉跄的跟在后边,“王爷,您走慢点…”
“瞧,这是什么?”赫连佑宁打开一卷卷轴。
木念慈只是瞧了一眼,便惊呼起来,“是王羲之的字!”惊喜的看着赫连佑宁,手竟是不敢轻易的去碰。
“怎么了?这样哪瞧得清楚,拿着。”赫连佑宁塞到他手里。
他小心翼翼的拿着,“我,我怕弄坏了。”
“那有这么容易弄坏,你瞧吧,你之前不是说喜欢王羲之的字来着么?”赫连见他那副惊喜的模样,心里竟也跟着愉悦起来,“前些日子瞧见的,想起你喜欢就跟人换了过来的,你若喜欢,便送你了,如何?”
木念慈一惊,“使不得,王爷,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这么顺便就送人的,王羲之的字千金难求,我若真拿了去,还怕被偷儿惦记呢。”
赫连佑宁略略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道,“既然你不肯收下,那就放我这儿吧,等你想看了,就过来。”
木念慈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木念慈痴痴的瞧着手里的卷轴,心神都恨不得扎里边儿去了,他自十五岁那年,瞧过一眼王羲之的字开始,便爱渗了这遒美建秀的书法,无奈他虽为富家之子,但也是囊中羞涩,更是不敢求之。
赫连佑宁痴痴的看着他,他全神贯注的瞧着卷轴,眼里满是惊喜与痴迷,赫连佑宁不禁失了神,若有一日,他也这般瞧这自己,那会是怎样美妙的事情。
转眼便是炎炎夏日,木念慈瞧着街上叫卖水果的贩子,心念一动,便买了好些回去,准备酿些青梅酒。
“木公子,请留步。”
木念慈正寻思这回去,忽然听闻身后有个娇滴滴的声音,他顿住脚步,回头,“哦,是杨姑娘。”
“呵呵,瞧你生分的,叫静和便好。”女子嫣然一笑。
“静和姑娘。”木念慈笑道,“今儿个天热,姑娘怎么出来了,在家避避暑才好呢。”
杨静和的父亲是朝廷里的三品官员,这位杨大人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宠爱有加,加之这杨静和长得一副沉鱼落雁的相貌,待她及笄之年时,这京都便有一大群的公子哥儿上门说亲,但杨大人疼爱女儿,便随她自个喜好,都婉拒了。
这杨静和自小熟读诗书,琴棋书画也颇有心得,和木念慈乃是在书斋里结识的,两人都爱王羲之的字,这一来二去的,便多聊了几句。
两人结伴而行,杨静和嘴角微微含笑,捏着手绢,微红着脸,“今儿个瞧着天气好,才出来的,前几日连绵大雨的,想出来买本诗集都出不来呢。”
木念慈也没多少与姑娘打交道的经验,这杨静和长得漂亮,举止端庄,木念慈与她站在一处,便不自觉的有些脸色泛红,“京都夏日是不是都这么热?我们大理那边,可没怎么热。”
杨静和摇摇头,“往年没这么热,对了,念慈,你明儿个有事儿么?”杨静和脸色泛红的问,
木念慈摇摇头,“明儿个没事儿。”
“那…明儿个表兄说带我去游湖,你,若无事,能一道去么?”杨静和脸色绯红。
木念慈一愣,随即也脸也红了一大片,点点头,“能,我们一道去。”
倒是一直跟着杨静和的丫鬟见两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木公子喜欢吃梅子么?”
“不是吃的,是酿酒用的,要酿梅子酒。”
“念慈会酿酒么?”杨静和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
木念慈憨笑,“嗯,小时候乳娘教我酿的,静和姑娘也要尝尝么?这青梅酒入口温润,喝起来酸酸甜甜的,也不易醉人。”
“听起来很不错呢。”
“嗯,等我酿好了,一定给静和姑娘送些过去。”
“真是期待啊。”杨静和笑道。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话,在行人眼中倒真有几分谈情说爱的模样,加之两人相貌出众,不少人都不住的回头望上几眼。
“我到了。”木念慈有些不情愿的瞧了一眼忘归楼的牌子,心想,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杨静和微微笑着,“那明儿个见。”
木念慈点点头,站在忘归楼门前呆呆的望着那抹倩丽的身影。
“呵呵,小姐,木公子正看着你呢。”丫鬟掩嘴笑说。
杨静和一脸通红,娇嗔道,“说什么呢!”
丫鬟撇撇嘴,“小姐,小桃知道你的心思,你喜欢木公子对不对?”
“不跟你说了!”杨静和羞涩道,又走了好一会儿,“他,还看着么?”
丫鬟暗暗掩着嘴角,心道,还不承认,“嗯,看着呢。”
杨静和满心欢喜,从怀里掏出个绣着翠竹的荷包,“小桃,替我把荷包给木公子送去。”
小桃嬉笑的接过,一阵小跑,“木公子,给。”
木念慈迷惑的接过,小桃嬉笑道,“这荷包可是我家小姐亲手秀的,小姐知道公子喜爱竹子,特地绣的翠竹,公子可要收好了。”
木念慈望向远处的杨静和,杨静和见他望过来,羞涩的扭过头,不敢与他对视,木念慈害羞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把荷包揣进怀里。
小桃见他收好了,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立马又跑了回去。
“木大哥,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半夏正好出来,便瞧见他呆呆的望着远处。
“啊?…哦,半夏啊,你怎么在这儿?今儿个起得挺早呀。”
“不早了,都快午时了。”
“今儿个又出门去?”
半夏脸色微红的点点头,“嗯。”
“你这些日子怎么天天往外跑?去哪儿玩去了?也不告诉我,带我也去瞧瞧。”木念慈佯装生气道。
半夏连连摇头,“没,我没去玩…我,我是去书斋。”
“结识了新朋友么?”半夏点点头,木念慈挥挥手,“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嗯。”
若虹书斋,这些时日门庭若市,原因无他,是这家书斋的主人的弟弟,今年金榜题名中了状元,而众望所归的余静君却只得了个探花。
这书院的主人叫韩语,他的弟弟叫韩初,无事时常会来书院逛逛,顺便替哥哥打理些事务,他新科状元,理应忙碌才是,但他却推辞了除了谢师宴以外所有的酒宴,加之他刚提名不久,皇帝还没想好给他安排个什么职务呢,所以他便闲了下来。
半夏对着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人,心中是充满了向往和羡慕。
韩初不屑前来附和的人,便对这些人没什么好脸色。
“…你,你好。”半夏对着他冰冷的脸色,紧张说不出话来。
韩初睨了他一眼,“今儿个也这么晚,读什么书啊,还是在家里做少爷舒坦。”
半夏涩涩的笑笑,“今…今儿个,我,想看春秋。”
韩初看了他一眼,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春秋,放到他面前。半夏连忙把三个铜钱放到柜台上,“三个铜钱。”
他拿着书,在书斋里寻了个角落,翻起来,但他的心思却不在书里,而在柜台上的人身上。
韩初终是忍无可忍,走到他面前,“我说你有完没完?天天来这看的是书,还是我?!”
半夏被说中心事,羞得抬不起头来,还未等韩初再开口,他便已经落荒而逃了。
韩初看着哪个匆忙跑开的身影,不自觉的撇撇嘴,“…傻子。”
木念慈怀里揣着荷包,夜不能寐,想着明日一道游湖,这心里便一阵的闹腾。
可往往人算不如天算,翌日一早,杨静和的父亲,杨大人因被人参了一本,被皇帝下放到了郑州。这游湖之约,竟成了分别之日。
木念慈在城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心里像挖了个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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