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文娘子驯夫

　　小蛮一看袁宝珠突然沉默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转移话题。

　　“宝珠姐，你看这两个小金锁好看不？”

　　“你怎么又破费了……”袁宝珠看了一眼小蛮手里那两个做工相当精致的金锁，皱起眉，有些责备地说。

　　“没事……这金子是上官绝给我的。我直接拿到铁匠铺熔了，重新打造的小锁。你可别嫌它便宜啊……”

　　凤来国和白虎国一样，一般在店铺里出售的金首饰等成品，都要比金子本身贵两三倍的价格，所以买不起店铺金首饰的人，都会直接到铁匠铺将金子熔了重新打造饰品，虽然样式不如店铺里精致，但是胜在便宜，只需要多给铁匠手艺钱就行了。小蛮笑着把不算特别精致的金锁，在袁宝珠面前晃了晃。

　　“下次别买这么贵的东西了……”袁宝珠接过金锁，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孩子。

　　这么小就要离开家人，跟着自己四处奔波、逃命。在小蛮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年幼时的自己，同样为了活命，为了家人，努力坚强地活着……

　　想到这，袁宝珠感同身受地摸着小蛮的头轻声说：“小蛮，姐姐……以后会保护好你的！”

　　看着袁宝珠眼眶微红，小蛮忽然有些心慌，她不擅长劝人。
　　“宝珠姐……我下次不乱花钱了……你可千万别……”

　　“哇——”

　　袁宝珠还未哭出来，两个小娃倒是率先哭了出来，震天的声音，一下冲淡了她的感伤。

　　“谁惹我家孙子们哭了？”廉亲王推门而入，直奔小蛮设计的婴儿床，一手一个，抱起了两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娃。

　　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瞪着袁宝珠。那眼神就差说：你这个当娘的，怎么哄孩子的？都哭成这样，还不抱起来哄？

　　“喔喔……小金、小银，不哭不哭……娘亲不疼，祖母疼啊……”

　　袁宝珠颇有些哭笑不得，只得上前接过一个孩子，抱在怀里拍了拍。

　　可这俩孩子，一点也不老实，哭闹着向小蛮方向看，两只小手伸得直直的，仿佛要拿什么东西似得。

　　廉亲王见自家孙子那迫切的样子，虎目一瞪，森森地盯着小蛮，大有一种“你拿了我家孙子什么东西，快点交出来”的气势。

　　小蛮暗暗好笑，将手里的小金锁递给了廉亲王和袁宝珠。

　　本来哭得惊天动地的两个小娃，顿时不哭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金锁，使劲往身上贴，逗得全屋的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余，廉亲王才想起正事，连忙让外面站了很久的男人进来。

　　“木头，进来——”

　　只见一位身穿白色戎甲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

　　廉亲王指着这个男子，苦口婆心地对袁宝珠说：“宝珠啊，这是娘给你找的护卫，人虽然傻了点儿，但是武功不错……”

　　袁宝珠本来不甚在意，但是当她抬起头看去时，瞬间愣住了。这个男人脸虽然很普通，仿佛丢到人群里都找不到，但是他平淡地扫向自己时，她仿佛看到西门金的身影。

　　立即激动地上前，当着廉亲王的面，伸手碰了下他的脸，竟然没有易容的痕迹？

　　这是真脸……不是他……

　　袁宝珠颓然地放下手，低下头咬了咬嘴唇，眼圈红了一片。

　　“丫头，你干嘛？”廉亲王看着自家女儿古怪的样子，不由地审视起身旁的木头。

　　那目光锐利地仿佛要看透木头所有底细。

　　袁宝珠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娘亲那副多疑的模样，生怕她处决无辜，急忙摇了摇头，“娘，我认错人了……”

　　“认错谁？你嫁的那个人吗？他到底是谁？”聪明如廉亲王，只需一眼就看出自家闺女的心思，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来。

　　只要一想到自家宝贝孙子的那个未知无良爹，她心里就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人，将他毒打一顿。

　　自家闺女为了给他生孩子，差点连命都没了，结果这么多月过去了，连人影都不露一个，一看就是个没良心，欺骗自家闺女感情的主，以后要是见到，一定得扒了他的皮！

　　“娘，别说了……他……他已经死了……”袁宝珠脸色灰白，喃喃自语地说。

　　“死了？怎么死的？”廉亲王面色一冷，怒火‘腾——’地就上来了。

　　敢杀她廉亲王的女婿？灭他九族……

　　袁宝珠再次瞥了一眼廉亲王身旁的木头，发现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心里这回彻底死心了。
　　看来真的不是他……

　　她转过眼，努力不再看那个与西门金身影相像的男人，低着头望着自己怀里的孩子，不再言语。

　　小蛮一见廉亲王又要发火，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选择说出了真相。

　　“王爷，宝珠姐的夫君被凤来国的女皇处死了……”

　　“什么？为什么会被处死？他到底是谁？”廉亲王隐隐有些猜到是谁了，但是仍不敢相信地看着袁宝珠。

　　“云州西门一族家主，西门金！”当小蛮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廉亲王瞬间呆愣住了，身子不禁向后晃了晃，直接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身上的气势仿佛一下子苍白了许多。

　　过了良久，廉亲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变得铁青。她死死地看着面前的袁宝珠咬牙问道：“丫头，那个人是不是让你去拿西门家的地库钥匙了？”

　　袁宝珠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果然是她的风格！她害了我一个不够，还要害你？好狠的心啊——”廉亲王双眼痛苦地吼起来，令在场每一个人，心都颤了一下。

　　“娘——”袁宝珠把孩子放下，颇有些担忧地走上前去。

　　突然，廉亲王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双眼的眼白布满了血丝，坚定地对她说：“丫头，娘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先东方，后司徒——”

　　廉亲王像是发誓般地说完，将手里的孩子递给了袁宝珠，便气冲冲地走出了屋子。

　　望着自家娘亲那不再年轻的背影，袁宝珠心里狠狠地抽搐着，她终于知道娘亲的痛与恨。原来娘亲也是那么地痛恨着那位……

　　屋子里一片寂静与低沉，过了良久，那个叫木头的士兵，突然开口道：“世女，能不能让俺也抱抱小主子儿？”一口乡土气息浓重的口音瞬间打破了屋内的死寂，小蛮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喷了。

　　“噗……你是哪儿的人？怎么口音这么重？”

　　“俺是白虎国清水镇吴家湾村的……俺也有婆姨的……俺出来当兵时，婆姨也正好怀孕了，一直还没看到俺们家娃子儿，所以俺也想抱抱小主子儿……俺嘴笨，不太会说话……”

　　没想到这个木头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听得袁宝珠也不禁弯了嘴角，把手里的孩子递给了那个叫木头的士兵。

　　木头手忙脚乱地抱着小孩，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自己一个大力就把手中的小孩儿给弄疼了，眼泪哗啦啦涌满眼眶。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哭了？”小蛮好奇地看着木头。木头急忙把手中的孩子还给袁宝珠，用手抹了抹眼中的泪水。

　　“呜呜……俺是太高兴嘞……俺们家娃子儿，肯定也这么大了……谢谢世女……”

　　小蛮看着这位有些呆傻的士兵，心生一丝好奇，问道：“宝珠姐，白虎国不是女尊国？怎么也有男人当兵，女人生孩子？”

　　袁宝珠把两个孩子抱回婴儿床，为小蛮解释起来，“其实白虎国原来也是普通的国家，守着正常的天道伦理，但是后来突生变故，导致白虎国几乎快要灭族。为了繁衍后代，白虎国当权之人便让人配置秘药，让男子开始繁衍后代。”

　　“随着年代的久远，每代人体内的药效都在慢慢流逝，渐渐的也就恢复正常了。因为这种秘药太过逆天，有反伦理，后来就被神医药谷设为禁药。现在也只剩下白虎国皇室之人和一些贵族世家还在使用，像木头这样的普通人家，基本和凤来国习俗差不多。”

　　“为什么皇族要保留这种药物？”

　　“白虎国开国圣尊是女人，她曾下了一道圣旨：凡皇家女子，无子者可继承大统，所以为了那个皇位，基本皇家女子从小就要被灌上绝子汤，而想要嫁进皇家的男子，便要服用那秘药，负责给皇家传宗接代。”

　　“太没有人性了！这是有悖人伦的。还好宝珠姐你没被灌绝子汤！”听后，小蛮不禁为白虎国当权者的自私自利感到愤怒，同时也暗暗庆幸袁宝珠躲过了毒手。

　　白虎国那个开国女王简直就是变态……

　　“我五岁的时候就被女皇亲自灌下绝子汤了！”

　　“什么？那为什么你会……”

　　“是少谷主给我的解药，让我恢复成正常女人了。”袁宝珠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面露微笑，吃力地抱起两个孩子，笑着对她说：“所以我很感激少谷主和你……”

　　木头别看人傻，但还算有眼力见儿，如木头柱子般挡在了袁宝珠前面，憨憨地说：“世女，还是让俺抱一个吧！”说着就抱走了小银，那笨拙的模样让袁宝珠心下一暖。

　　******

　　一行三人走出后院来到了议事的前厅。
　　此时前厅早已坐满了人，都是廉亲王手下的将领和副手，就差廉亲王身旁两把椅子没有坐人，这显然是给袁宝珠和小蛮预备的。

　　“哈哈哈……今天是本将军两个孙子的百日席，感谢诸位能够来给他们庆祝，这杯酒是本将军代表小女敬诸位的！”说完廉亲王一口干了，赢得在场所有人地喝彩。

　　廉亲王喝完酒，便看到了已到门口的袁宝珠和小蛮，笑着对她们招手道：“丫头们，快点带小金、小银过来！”

　　在众人各样的目光下，袁宝珠淡定地走了过去，将手里的小金递给了廉亲王，自己接过木头怀里的小银，从容地站在廉亲王的旁边。

　　廉亲王笑得合不拢嘴，直和身旁的手下炫耀，餐桌上一片恭维声。

　　小金、小银也很争气，一点也不认生，见谁都是大大的笑容，惹得一群女人争着抢着抱，不一会儿这两个小家伙身上就堆满了金锁、银锁、金叶子，银锞子……乐得他们，眼睛眯都成一条线。
　　那模样与西门金真是一模一样，看得袁宝珠又有些感伤了，不禁别过了眼。

　　“王爷，您这俩孙子，可真是宝贝疙瘩，一看就聪明伶俐……”

　　“没错，没错，这俩娃子长得真够水灵的，眼睛这么大，小时候这么漂亮，长大不知得迷走咱们白虎国多少女儿啊……”

　　“就是，就是……”

　　“瞧这模样儿，这俩娃的爹肯定也是人中龙凤，不知是哪家儿郎啊？”说话的是白虎国的一位校尉，她前些日子才从白虎国过来，并不知道袁宝珠是大着肚子从凤来国军营过来的，所以想当然地以为这两个孩子是袁宝珠的夫君生的孩子。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停下了话语，场面一片寂静，没有人敢说话，都小心翼翼且好奇地看着廉亲王和袁宝珠。

　　廉亲王的脸要多黑有多黑，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话多的校尉。

　　校尉即使不清楚情况，此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低下头不敢出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正当前厅的气氛一片诡异时，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孩子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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