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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辰 番外 （一）
楚希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坐在我24楼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阳光发呆。
夏沫在我身后叫了好几声，我才听见手机在我旁边的地毯上，叫得正欢。
楚希在电话里说，“汪家辰，我限你在五个小时之内出现在台北。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木然的垂下拿着电话的手臂，潜意识告诉我，一定是忆轩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所以楚希才会打这个电话。
一秒钟之后，我从地毯上站起来，抓起包，飞奔着出了大门。
夏沫在客厅里的喊声，我早已充耳不闻。那一刻我只想知道，忆轩好不好，我的忆轩，好不好……
飞机降落在台北桃园机场，已是晚上6点。楚希在出口处等着我，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汪家辰，你果然还是来了。”
一路飞车，一路沉默。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弥漫着越来越厚重的黑暗。我喃喃地开口，“要下雨了。不知道这个季节的暴雨，会不会打雷。忆轩……最怕打雷。”
楚希听了我的话，顺势踩了一脚油门，车子旋即在机场高速上加速飞奔。我想此时此刻，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心里的焦急。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我现在的心情。
我深深的知道，坐在车上的这两个男人，都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那个，我们心心念念的女子身边。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我的父母为什么会死于那场空难。
父亲比母亲大了10岁，他们的婚姻，没有两情相悦，有的只是门当户对，媒妁之言。
我的父亲，早就知道自己将来会娶一个不爱的女子，他努力隐忍着自己的感情，可是还是在他20岁那年，遇到了自己的挚爱。当然，那个女人不是我的母亲。
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甚至妄想，能够相守一辈子。可是他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祖父只有父亲一个儿子，用祖父的话来说，家族的事业，远比爱情重要许多。
在我父亲28岁那年，他依照祖父的要求，娶了我的母亲。而那个他深爱的女子，独自一人远走他乡。
母亲曾对我说，她见到父亲的第一眼，就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爱自己，可是也就是那一眼，让她甘愿在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里，沉沦了那么多年。
直到，我16岁。
那一年，父亲终于辗转打听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子的下落，可是得到消息的同时，也得知，她病得很重。
父亲并没有向母亲隐瞒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我必须去看看她。”
母亲没有反对，她在父亲出门之后对我说，她也想去看一看，那个让自己深爱的男人爱了一辈子，惦念了一辈子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然而最终，父亲都没有见到他心尖上的女子，他也不知道，当他乘坐的飞机失事的时候，我的母亲，那个始终在他身边默默爱着他的女人，就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上。
我的母亲到死，都没有听到父亲说过一句爱，她和我父亲最后的旅程，是为了去见，我父亲最爱的人。
我至今还记得母亲在临走之前对我说的话——
“家辰，等妈妈回来的时候，我们家里就会多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她没有家，没有爸爸妈妈，你要把她像公主一样疼爱……我希望将来，能够看到你，像丈夫疼爱妻子一样，爱护她，照顾她。”
直到他们离开人世很多年之后的某一天，我看到忆轩站在大树下等我的身影，看见她看到我时脸上的绯红，才终于醒悟，我母亲最后的心愿，是希望我和这个她为我挑选的女孩子，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不知道母亲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登上那段最后的旅程，我想她也许比父亲更早的，知道了那个女子的下落，她知道瞒不过父亲，也知道父亲一定会去找她。如果他们重新在一起，她如何还能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所以，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我没有了这个家，没有了妈妈，至少还有那么小小的一个人，陪着我长大。只是她未曾料想，一场突如其来的空难，不仅让我失了她，也失了爸爸。
或许，我应该感谢老天，感谢它让我的母亲以那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没有痛苦的生离，没有决绝的死别，只有临去时，那依依不舍的一眼，一如他们的初见。
我看着忆轩，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她在我的呵护里一点一点地成长。我早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兄妹，还是其他。
也许这世上，再难找到如我们这般彼此熟悉和了解的两个人。可是正是因为太熟悉，太了解，太亲密，我常常在想起将来可能会有的“角色转换”时，变得焦躁不安。我怕我习惯了像哥哥一样疼爱她，却忘了恋人间该有的姿态。我怕我还没有足够的好，能给她的东西太少太少……我怕，怕我还没来得及完成母亲的嘱托，就将她变成了，如母亲一般悲哀的女子。
我问自己，这样一个被我碰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子，是否应该有一个更好的人来照顾，比我好，很多很多。
夏沫的出现，一开始真的让我感觉到新奇。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没有被一个女孩这样崇拜过。她时时黏在我的身边，生怕我一转身，就会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一般。
忆轩就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我偶尔也会有一瞬间的疑惑，或许她对我的感情，只是源自于相依为命的依赖和习惯，并不是爱。
我想，对于夏沫而言，我应该是很重要的吧。夏沫说，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是旧识，她说如果我的父母还活着，也许我们会再早一点遇见。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闻着她头发上的香气，突然就觉得，不如忆轩头发上的柑橘味那么好闻。
夏叔叔在我第一次去他们家喝茶的时候告诉我，我父亲曾经地跟他说过，等我长大了，要我娶他的女儿。
我笑笑，没有说话，如果夏沫是父亲为我挑选的女子，那么忆轩呢？
可是后来，我还是娶了夏沫，放忆轩一个人，远走他乡。多么相似的剧情。
我不想说，由于我多年来始终坚持发展自己的事业，从未曾留意过父亲留下的公司，只是简单的聘请了一位职业经理人，同那班老臣一起打理公司的业务。我以为那些老臣，会拼尽全力保住他们和我父亲共同奋斗了大半辈子的产业……只可惜我忘了，人都是自私而贪婪的。
夏氏集团愿意出高价收购那些老臣手中的股份，并且承诺收购之后，在父亲原有的45%的股份上，再追加10%给我，彻底确保汪氏最大股东的地位。
夏叔叔在签署股权让渡协议书的时候笑着对我说，沫沫喜欢的人，也是我器重的人。
当父亲的公司重新回到我手里的那一刻，我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究竟放弃了什么。然而我的放弃，竟然是因为这样可笑，却不得不存在的理由。
而直到忆轩离开我的那一天我才明白，她不是不害怕我会消失，而是她甚至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离开。
我时常在午夜梦回时，嘲笑自己的懦弱和无能。我的母亲曾经为我安排了美好的幸福，却被我生生的放手。
然后我安慰自己，还好，还有楚希。
当楚希向我打听我脖子上挂着的那颗石头时，我心里已经有了疑惑。忆轩来我们家的那天，手里就攥着这颗小石头。看我哭得厉害，她就把那颗粉色的小石头，塞到了我的掌心。
她上初中的时候，我曾问过她这石头是哪里来的，她说是一个哥哥送的，哥哥曾说过要带她回家，可是后来，她笑着摆摆手，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楚希的出现，让我想起一年前，孤儿院的人曾给我打过电话，说有一个20岁左右的男孩子去打听忆轩的消息，说是旧相识。当时我并没有很在意，可是两件事凑在一起，一定不会只是巧合。
我动用一些关系调查之后，证实楚希是楚阁的公子，而楚董事长的夫人，一直资助着忆轩的孤儿院，也的确在忆轩7岁那一年，跟孤儿院提过收养的事情，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便不了了之了。
我还记得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轻轻地抽了一下。
如果当初，我可以勇敢的，把这划过心上的痛楚放大，或许就能更清晰地看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
只可惜，我醒悟得太晚；只可惜，生命中有太多，我不能舍弃的东西。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汪家辰，你并不是林忆轩生命中唯一的那一个，在你之前，已经有一个人想要保护她，并且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忘怀。
当初抢先了一步，便注定了现在，要晚一步。
老天爷永远都是这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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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