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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崖
曹仁,子子孝,是曹操的堂弟,曹昂的小堂叔,随曹操起兵至今,战绩彪柄,战功卓著,解了那次围的就是曹仁的援军,不愧为曹操手下第一大将,端的是威风八面,心狠手辣。
兴平元年夏末,曹操从徐州赶回,听说吕布屯于濮阳,遂进军围攻濮阳。二军相峙百余日,蝗灾大起,双方停战,曹操军还鄄城。
那一年,曹昂失去了未婚妻,曹操遭到了好友的背叛,失去了赖了生存的衮州,只剩三城,几乎处于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兴平二年春,曹军袭取定陶。夏,曹操用伏兵之计大破吕布军,吕布投靠刘备。八月,曹操军围雍丘。十月,汉献帝拜曹操为衮州牧。后攻破雍丘,张超自杀,曹操夷张邈三族,后张邈自杀,衮州平定,曹军东略陈地。
那是一个阴雨天,经历了几天烈日的暴晒,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雨滴,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密如细网,于阴暗的天际洒向漫无边际的大地,润泽着久渴干裂的大地,为万物送来久盼的希望。
那柄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正静静的握在主人的手中,一任雨丝击在身上不顾。
虽然形容憔悴,却是仪容整洁。
“这是你送我的宝剑。”
“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就算你不让我死,我也已不想活了。”
“背叛你,虽不是我的初衷,但我却也不后悔。”
“若是可以重来,我不会让我们走到这一步。”
没有说出口,张邈虽有满腹的话,却一句都未说出,只是静静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剑,轻轻在颈中一抹,鲜红的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顺着衣襟,流下来,黑暗的天空中几道闪电划过,嘎啦啦,嘎啦啦,雨下大了,雨水顺着曹操刚毅俊雅的脸庞哗哗淌下,拒绝了典伟举过来的纸伞,蹲下身,拾起长剑,剑的血痕早被雨水冲没,只有豆大的雨点击打在剑身上,轻轻抚拭雪亮的剑身。
“厚葬。”
张邈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也解曹操这种枭雄的心理,所以,与曹操作对,他还不够资格。
“张邈也是一个人才,可惜了。”轻语如叹息逸出喉中。
紫砂壶中倒出的是冒着白汽的滚水,冲入竹杯中,带起片片碧绿的茶叶,我的手向来很稳,并无一滴在外。
“但是,他亦只是个智谋平凡之人,尚不配作主公的敌手,于他,是高估了自己。”放下茶壶,我举起杯子,双手敬给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叔叔。”
郭嘉伸手接过茶杯,闭目深吸口气,清亮的眼睛弯成道月牙,如水的目光温柔沉静,“翾儿,你泡茶的手艺又见长进了。”
眉峰一皱,“不过,为何用竹杯,”细观下手中杯,又再次释然,“果然好心思。”
“这是翾儿特意做来孝敬叔叔的。”
“小鬼头,又想从我这儿拿走什么?”虽是慎怪,却含笑说出,我知道他并未生气。
记得当年,我看到郭嘉出现在眼前,惊讶是不消说的,疑惑随即而生,经过解释,才知根源在于一人:荀彧。
若无他的极力推荐,再加上郭嘉得知我们兄弟几人都在曹营,他是决不会来的。
当然,若曹操不是他心中的名主,凭荀彧,恐怕也很难请动他。
曹操和郭嘉的相遇,无异于火星撞地球,看到郭嘉含笑称曹操为主公时,我知道,中原已是曹操的了。
虽然有些小的插曲,但是历史的车轮依然沉默的碾过无情岁月,按着即定的轨道,平稳的向前驶去。
建安元年,春正月,曹操军攻取武平。曹操遣曹洪西迎汉献帝,因兵乱未成。二月,曹操进军讨破汝南、颍川黄巾军何仪、刘辟、黄郡、保曼等,汉献帝拜曹操为建德将军。九月,汉献帝加封曹操为大将军,封武平侯。
秋日,天气晴朗,秋高气爽,满院的枫叶红似火,金黄的秋梨摆在天青色磁碟中,红如玛瑙的葡萄颗颗饱满,碧绿的叶子如翡翠,一具形式古雅的古琴摆在旁边,主人不在。
将新泡的茶摆在石桌上,信手拨动琴弦,悦耳的琴音从指下流出,当真是具好琴,最近,我一直在学新的曲子,此时正好有琴,一时手痒。
试了几下音,音节准确,声音叮咚,如珠落玉泉,错落有致,侧头想了想,手指已将心中所想之曲流畅弹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尾音袅袅,桌上香炉中轻烟缭绕,如舞者翩翩起舞,摇摆生姿。
掌声响起,伴随着一人的喝彩声:“好,好一曲‘凤求凰’!”
起身,唇角含笑,向来人行礼,“见过大公子。”
“若是让城中女子听到你适才所抚妙音,只怕倒有半数以上非倾心于你不可。”大笑
声中,曹昂走进亭中,虽是深秋,却着一件薄薄单衫,样式简单,却于衣领袖口处有精美刺绣,简单中透着高贵不俗。
我皱皱眉,“天气渐凉,大公子却穿这样单薄的衣衫,回头让大夫人知道,又要责怪我们了。”
“你不说,我不说,娘又怎会知道。”鼻子在空气中微嗅,“嗯,好香,这可又是你新烹制的茶?”
“大公子好灵的鼻子,正是,我特意端来给大公子品尝。”
双手捧起白磁茶杯奉予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提起茶盖,撇了撇茶沫,轻呷了一口,闭目回味, “嗯,香气幽远,回味甘洌,淡淡茶香中渗出丝丝菊香,想来你在里面放了菊花。”
“将菊花与茶叶同时烹制,水也是用了清晨菊花瓣上的露珠,菊香渗入茶香中,很对现下的时节。”
将带来的食盒取出,“我用菊花做了花糕,大公子可定要品尝品尝。”
花糕以糯米粉与粳米粉所制,分三层,每层中间都夹有较细的苹果脯、桃脯、杏脯、乌枣等蜜饯干果,最上层是蜜饯桂花,状如宝塔,形如金钱,小巧玲珑,精美可爱,香气四溢。
“观其形,已让人食指大动。”
“唔,当真好吃,”漂亮的眼睛弯起如月,“有时我想,谁家女子有此等好福气可以嫁与你。”
脸一红,“大公子取笑了,成亲对我来说,还早着呢。”
“早么,你也快十三了,想来你叔叔已在为你物色人选了吧。”
“哪有,大公子快莫要说了,再说,我可要走了。”
眼珠一转,我嘻嘻一笑,“倒是大公子你,我可是听说大夫人已命人将全城中适龄的小姐画像陆续送入府里,专等大公子挑选呢。”
“你若是喜欢,大可以拿走,我是不看的。”
“没看过,怎知好不好,大公子,您也不要过于拂逆了大夫人的好意。”
“翾儿,你跟随我也不短了,室家之念,终我一生,是不会再有的了。”
“算了,不谈这些,莫要辜负了这好茶美点。”
看着曹昂一口口细细品尝糕点,我的心也如这茶水,飘起丝丝温馨。
过了几日,府中终于迎来了一件大事,一件改变整个局面的大事。
曹操听从荀彧之言,迎汉献帝迁都许,开始挟天子以令诸侯,总揽朝廷军政大权。
谁有了汉献帝,就是奇货可居,可惜袁绍开始并未将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这才让曹操钻了空子,现在后悔,已为时晚矣。
在这场政治斗争中,曹操最终成了赢家。
一场秋雨一场寒,春雨使万物复苏,温柔滋润,夏雨瓢泼如瀑,只有秋雨,将树上仅有的几点叶子打到泥泞的地上,同大地混合在一起,最终成为养分,草叶枯黄,在雨滴的打击下,无力的伏倒路边,任由人们在它们身上践踏。
马蹄踏在草上,发出声响,马上铃儿轻响,打破现有的寂静,曹昂白衣素服,神情些微有些恍惚。
今天是甄洛的生日,几天年曹昂就准备好了祭拜的供品和一些零星物事,不带任何随从,只带着我同行,对于我的进言,只微晒一笑,并不作考虑。
转眼已快三年,墓草已枯黄,曹昂亲手将草拔下,静默的注视着面前的坟。
秋天使这个地方更见萧瑟,山风吹过,呜咽着,卷起一些尘土,直入空中。
绝代佳人,死后也不过是一堆白骨,一抔黄土。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清朗中透出难言的霸气,极其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蓝衣、玄带,剑眉星眸,坚毅的下巴,熟悉的眼神中却没有往日温熙的笑意,“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阁下何人?”曹昂已经站起身,不动声色的注视着面前人。
英气逼人,面貌俊美,身上却散发出凌厉的气息,如出鞘的刀,似噬血的魔。
“曹公子今日好兴致,居然敢轻身简从外出。”冰冷的语气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我心中一片亡然,这哪里还是那个爽朗阳光的少年。
曹昂一脸戒备,却是悄立无语。
“郭翾,别来无恙。”
“孙大哥,一别经年,桥大小姐可好?”我的语气尽量柔和。
曹昂身子一震,想来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狭长的俊目微眯,“这么多年,你不问我好不好吗?”语气虽然轻柔,却隐隐带出暴戾之气。
“孙大哥精神健旺,身体强壮,一看便知很好,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翾儿,那日你不告而别,以为可以就此了断你我的关系吗?”
我的神经一紧,皱眉道:“孙大哥,你与我除去同窗之谊,相救之德,恐怕也无其他关系。”
乌黑的长眉微皱,薄唇微抿,“翾儿,你是不想跟我走了?”
“是,我已和家人在一起,孙大哥,恕我不能。”
“家人!哼,恐怕你是舍不得他吧!”
血倏的上涌,惊慌的瞅了曹昂一眼,好在他够沉得住气,并未作声,只是脸色有些白。
“孙大哥,我一直敬你为兄长,请不要说出这样的言语,否则……”
“否则怎样,你还想杀了我吗?”
“小弟不敢,但请孙大哥不要再说下去。”我的脸色想必是铁青了。
“嘿嘿,翾儿,你怕他知道吗?”
刷,我抽出随身长剑,“请你不要再说了。”
“为了他,你要和我刀剑相向,翾儿,他在你的心上居然如此重要吗?这些年来,我一直找得你好苦,却苦于无法分身,一直未能成行,如今,我已不想再等下去了。”
眼前一花,手腕一痛,长剑已脱手,一股大力袭来,不禁一阵头晕眼花,待到清醒时,自己已经被一条坚实的臂膀牢牢困住。
“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这次我铁了心定要带你走。”热气吹在颈间,痒痒的,我的心却如堕进冰窖。
“放下他!”曹昂长剑如雪,冰冷的剑锋指着孙策。
“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不知觉间,几名身手矫健的男人已经悄然无声的围拢上来。
“我不想伤你,翾儿,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伤害你,只求你莫要再逆我的意。”
以后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我拼死挣脱开孙策的桎梏,向着围攻曹昂的人扑去。
也许是我的行为激怒了孙策,也许他想速战速决,毕竟这是曹军的地盘,他的长剑攻向了曹昂,孙策有“小霸王”之誉,曹昂纵然武勇,也是颇为吃力,不过几十回合,一不留神,已被踢倒在崖边,离悬崖只有半步之距,孙策的长剑直奔曹昂的面门而来,想都未想,和身挡在曹昂前面,孙策大惊,无奈长剑去势太急,力已难及,只得剑尖略偏,只听“噗”的一声,长剑扎进我的肩膀,由于用力太过,连带扎进了曹昂的肩膀。
许是人多之故,断崖上的土已震松,再禁不得这一剑之力,喀的轻响中,我觉得身下一空,全身都无受力点,我和曹昂向着这无底深渊跌去。
嘶啦,孙策的手指只是将我的衣襟扯下块布,却无法阻止我的下落,昏迷前的最后一眼,我只看到他眼中的惊痛与哀伤。
这里是断崖,下面是万丈深渊,崖下云雾缭绕,雾气蒙蒙中看不太真切,望久让人生畏,掉下去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决无生理。
孙策痴痴的跪在崖边,山风如泣如诉,残阳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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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堕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