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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高三的日子像拧紧了发条的钟,在永无止境的试卷和考试中疯狂旋转。寒冬降临,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敲打着教室的窗户,却吹不散室内凝重的、混合着咖啡因和疲惫气息的空气。
许念蕾已经逐渐适应了重点班的节奏。她像一颗被投入急流的石子,在最初的沉浮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频率,成绩稳定在班级三十名左右。她依旧沉默,但眉宇间少了些惊惶,多了份被题海磨砺出的沉静。她与那两个互助组的女生关系愈发融洽,偶尔也能在她们的调侃中,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陆柏言依旧是那个遥不可及的第一名,是各科老师交口称赞的典范。他与许念蕾的交流依旧维持在最低限度——偶尔的眼神交汇,擦肩而过时简短的提点,或者,在她抽屉里悄然出现的、针对她近期薄弱环节的几道精选题或思路点拨。
这种无声的守望,成了许念蕾在高压下唯一稳定的支点。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们稍稍喘息时,给予沉重一击。
一月中旬,一次全省范围的模拟联考刚刚结束,成绩尚未公布,紧绷的神经暂时松弛。周五晚上,许念蕾因为留下来向物理老师请教一道难题,离开学校时比平时晚了许多。
冬夜的黑来得特别早,不到七点,天色已如墨染。寒风凛冽,街道上行人稀少。许念蕾裹紧了那件灰色的羊毛外套(依旧是陆柏言匿名送的那件),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回到那个至少能遮风挡雨的“家”。
就在她拐进离家不远的那条熟悉而又总是让她心悸的小巷时,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的垃圾箱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堵住了她的去路。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酒气,比寒风更刺骨。
是许建国!
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潦倒不堪,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眼神浑浊而疯狂,死死地盯着许念蕾,像是盯着猎物的饿狼。
“死……死丫头……可算……逮到你了……”他打着酒嗝,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不祥的亢奋。
许念蕾的心脏瞬间骤停,血液倒流,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后退,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跑?你……你再跑一个试试!”许建国猛地扑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钱!给老子钱!我知道……知道你妈那个臭娘们……肯定……肯定给你钱了!”
“我没有!放开我!”许念蕾拼命挣扎,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巷子又深又暗,远处路灯的光线微弱得如同萤火,根本无法穿透这里的黑暗。
“没有?哼!”许建国狞笑着,另一只手粗暴地在她身上摸索,想要抢她的书包,“老子……老子活不下去了……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逼的……”
他的动作粗野而充满侮辱性,嘴里喷出的恶臭气息几乎让她晕厥。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许念蕾。她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无底冰窟,周围只有黑暗和这个恶魔般的父亲。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挣扎,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的巨响,在她耳边炸开!
抓住她胳膊的力量骤然消失,许建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像一袋破麻布一样,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掼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对面斑驳的墙壁上,然后软软地滑倒在地,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呻吟。
许念蕾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身影,如同凭空出现般,挡在了她的身前。
挺拔,坚定,带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冰冷刺骨的怒意。
是陆柏言!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柏言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比这冬夜的寒风更让人战栗。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地上呻吟的许建国一眼,只是转过身,目光急切地落在许念蕾身上。当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泪痕交错的脸颊和被扯得凌乱的衣服时,他眼底那冰冷的怒意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心疼和后怕所取代。
“没事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却又在半空中顿住,最终只是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泪水黏住的碎发,“别怕。”
就这简单的两个字和那个克制的动作,让许念蕾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彻底崩溃。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冰冷的校服面料下,是他温热的体温和坚实的心跳。这真实的触感,终于将她从那个可怕的噩梦中拉了回来。
陆柏言的身体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而僵硬了一瞬,随即,他缓缓抬起手,极其轻柔地、带着安抚的意味,环住了她颤抖不止的肩膀。
“没事了……没事了……”他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低沉而稳定,像锚一样,定住了她这艘在风暴中几乎倾覆的小船。
地上,许建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陆柏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实质的冰锥,让许建国瞬间噤声,只剩下恐惧的呜咽。
陆柏言没有再理会他,只是轻轻拍了拍许念蕾的背,低声道:“我们走。”
他护着她,绕开地上那个烂泥般的身影,快步走出了这条令人窒息的小巷。
来到有路灯的主干道上,陆柏言才停下脚步。许念蕾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仿佛一松手,就会再次坠入黑暗。
“他……他怎么会……”许念蕾的声音还在发抖。
“我刚好路过。”陆柏言言简意赅,没有多做解释。他怎么可能告诉她,他是通过匿名渠道,提前得知许建国最近又欠了新的赌债,并且扬言要找她们母女麻烦,所以才不放心地一直暗中关注,今晚更是因为看到她晚归,特意等在了附近。
他看着她还残留着惊惧的苍白小脸,和她微微红肿的手腕(被许建国掐的),胸口一阵闷痛。他知道许建国是个隐患,却没想到他会疯狂到这种地步,在距离家这么近的地方直接动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个毒瘤,必须彻底清除。
“我送你回去。”陆柏言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眼底深处,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许念蕾点了点头,依旧抓着他的衣角。两人沉默地走在寒冷的夜风中,她依偎在他身侧,汲取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量。
直到看到她家那扇暗红色的铁门,陆柏言才停下脚步。
“进去吧。”他轻声说。
许念蕾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路灯下,他的脸庞轮廓清晰,眼神深邃如夜。
“谢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陆柏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她看不懂的情绪:“以后晚上,尽量不要一个人走。有事……随时可以找我。”
许念蕾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他转身,再次融入夜色,那个挺拔的背影,在此刻的她眼中,如同劈开黑暗的利剑,高大得令人心安,也让她心中某种情感,如同破土的春芽,再也无法抑制地疯狂生长。
她推开家门,王秀芹难得的没有睡,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刚要开口质问,许念蕾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遇到野狗了,没事。”便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反锁了门。
她靠在门板上,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脑海里全是陆柏言出现的那一刻,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他沙哑的“别怕”,和他怀抱的温度……
脸颊,后知后觉地,滚烫起来。
而此刻,行走在寒冷夜色中的陆柏言,眼神却冰冷如铁。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喂?是‘刀疤刘’吗?关于许建国……我想,我们可以再谈一笔‘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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