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蛊后，我自愿驯服

　　第四十六章

　　阿泐在顾觉怀中昏沉了过去。

　　极致的痛苦与突如其来的安心交织，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心力。他的身体不再颤抖，只是依旧冰冷，呼吸轻浅得像随时会断掉。额头的冷汗浸湿了顾觉肩头的布料，留下深色的痕迹。

　　顾觉没有动，维持着拥抱的姿势，靠在竹墙上。他能通过连接清晰地“感觉”到阿泐体内那狂暴的“蛊身”力量，在经历了短暂的剧烈波动后，正缓缓归于一种极度疲惫的蛰伏状态。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看似平静，内里却依旧暗流汹涌。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毫无血色的脸。阿泐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微微蹙着，长睫湿漉，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平日里那总是紧抿着、吐出冰冷字句的唇，此刻微微张着，失了血色，显得格外柔软，却也脆弱。

　　顾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手，用指腹极轻地、小心翼翼地，拭去阿泐眼角未干的泪痕，又拂开黏在他额角汗湿的碎发。指尖触碰到那片冰凉的皮肤时，心口的母蛊传来一阵温顺而依赖的搏动。

　　阿泐在无意识中，似乎感应到了这轻柔的触碰，竟微微偏过头，将脸颊更深地埋进顾觉的颈窝，仿佛在寻找更多温暖和安全感。这个全然依赖的小动作，让顾觉的手臂不自觉地收得更紧。

　　他抱着阿泐，在寂静的深夜里，聆听着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心跳，感受着怀中这具单薄身体逐渐回暖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灰白。

　　阿泐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初醒的迷茫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当他意识到自己正被谁紧紧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对方温热的颈侧时，他身体猛地一僵，眼底瞬间恢复了清明，随即涌上巨大的慌乱和……羞赧。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要挣脱这个过于亲密的怀抱。

　　“别动。”顾觉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手臂却依旧稳固，“你刚缓过来，需要休息。”

　　阿泐的动作顿住了。他能感觉到顾觉怀抱的温暖和力量，也能通过连接，“感觉”到顾觉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和一丝……不容他逃离的坚定。昨夜痛苦挣扎时被拥抱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那份在绝望中抓住的安心感，让他挣扎的力道渐渐松懈下来。

　　但他依旧无法坦然。他偏过头，避开顾觉的视线，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声音低若蚊蚋：“……放开我。”

　　顾觉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模样，心底莫名地软了一下。他知道阿泐需要时间适应这种远超以往界限的亲近。他缓缓松开了手臂，但仍让阿泐靠在自己身侧，没有完全拉开距离。

　　阿泐立刻蜷缩起身体，拉过薄毯将自己裹紧，只露出一个黑发凌乱的脑袋，背对着顾觉，肩膀微微耸动，显然还未从方才的亲密接触中平复下来。

　　顾觉没有勉强。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身体，走到火塘边开始生火，准备热水和草药。

　　当他把一碗温热的、散发着安神草药气息的水端到阿泐身边时，阿泐依旧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没有回头。

　　“喝点水。”顾觉将碗放在他手边。

　　阿泐沉默了片刻，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他始终低垂着眼睫，不敢看顾觉。

　　顾觉在他身旁坐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晨光透过竹窗，照在阿泐低垂的侧脸上，将他细腻的皮肤和纤长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那紧抿的唇瓣也恢复了一丝浅淡的血色。

　　“还疼吗？”顾觉轻声问。

　　阿泐握着碗的手指微微收紧，摇了摇头。

　　“背后的……蛊纹呢？”顾觉的目光落在他单薄的脊背上，那里，衣物之下，盘踞着与阿泐性命交关的“蛊身”。

　　阿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放下碗，声音有些发紧：“……没事。”

　　顾觉能“感觉”到他在说谎。通过连接，一丝细微的、如同被灼烧般的隐痛，正从阿泐背后蛊纹的位置传递过来。昨夜的反噬，显然对那里造成了影响。

　　“我看看。”顾觉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伸出手，不是去掀阿泐的衣物，而是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带着安抚的力道。

　　阿泐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兔子，几乎要弹跳起来。“不用！”他声音急促，带着明显的抗拒。

　　“阿泐。”顾觉按住他想要躲闪的肩膀，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我们之间，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他的话语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阿泐心上。

　　是啊，意识同频，力量交融，连最痛苦的挣扎和最脆弱的眼泪都被对方看过、感受过。这具身体里的秘密，这背后的蛊纹，还有什么可隐藏的？

　　阿泐紧绷的肩膀缓缓松懈下来。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心理斗争。最终，他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气，算是默许。

　　顾觉的手，这才缓缓下移，来到阿泐的衣襟处。他的动作很慢，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指尖触及那靛蓝色粗布衣料的边缘，能感觉到下面身体瞬间的紧绷。顾觉停顿了一下，给予阿泐适应的时间，然后才用指尖，极轻地、一点点地，将阿泐后背的衣物，向下褪去一小截。

　　一片苍白的、线条优美的脊背，逐渐暴露在晨光中。

　　而在左侧肩胛骨的下方，那片暗金色的、虫形盘绕的蛊纹，赫然映入顾觉眼帘。

　　与之前隔着衣物模糊感知的不同，此刻亲眼所见，那蛊纹更加清晰，也更加……惊心动魄。

　　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深深烙印在皮肤之下，蜿蜒盘绕，构成一种古老而诡异的图腾。纹路的边缘，比之前似乎更加清晰，颜色也更深邃，隐隐透着一种内敛的、却不祥的光泽。而在蛊纹的中心区域，皮肤呈现出一种极细微的、不正常的红肿，仿佛被什么力量从内部灼伤过——那是昨夜反噬留下的痕迹。

　　顾觉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能“感觉”到，在自己目光触及那片蛊纹的瞬间，阿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一股混杂着羞耻、痛苦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暴露感的情绪，通过连接汹涌而来。

　　顾觉没有说话。他伸出食指，用指腹，极轻、极缓地，触碰了一下那片蛊纹边缘完好的皮肤。

　　触手一片冰凉细腻。

　　阿泐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瞬间绷紧如石。

　　顾觉的指尖没有离开，而是沿着那暗金色纹路的边缘，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抚慰的意味，缓缓描摹起来。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要通过这触碰，去理解这纹路中蕴含的痛苦与秘密，去分担这份沉重。

　　起初，阿泐的身体僵硬得如同化石，那连接中传递来的全是抗拒与紧绷。但渐渐地，随着顾觉指尖那稳定而温热的触碰，一种奇异的、细微的麻痹感，从被触碰的地方弥漫开来，似乎稍稍缓解了那隐存的灼痛。

　　阿泐紧绷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线。他依旧闭着眼，但紧蹙的眉头却缓缓舒展开来。那连接中传来的情绪，也开始从纯粹的抗拒，慢慢掺杂进一丝……迷茫的、不知所措的依赖。

　　顾觉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了那片微微红肿的中心区域。他没有用力，只是将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了上去。

　　一股温和的、属于母蛊精粹的暖流，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渡入阿泐的体内，流向那躁动不安的“蛊身”本源。

　　阿泐的身体轻轻颤栗了一下，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极软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咽。他没有躲闪，反而像是寻求更多慰藉般，微微向后，更贴近了顾觉温热的掌心。

　　晨光愈发明亮，将相贴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顾觉的手掌覆在阿泐背后的蛊纹上，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下肌肤的冰凉细腻，和那纹路之下隐隐搏动的、与他体内力量同源的能量。阿泐微凉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安静而顺从。

　　没有言语。

　　但一种比言语更深沉、更直接的交流，在这肌肤相亲的静谧中，悄然完成。

　　那枚挂在顾觉胸前、贴着阿泐脊背的、阿泐亲手雕刻的最新的小铃铛，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于晨光中，泛着温润而契合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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