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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可买命迎欢谑,命不换钱赎苦瘸
美轮美奂的园林之中,傀儡人们还在游荡。
独上高楼……祁阳小朋友冥思苦想,终于想出来了可能的地方。
她在繁花似锦的园林里转来转去,摸清楚路线,在脑海里大概构建出一个地图,而后突然开始不断地绕路,一个时辰的乱窜,终于甩开了那两位不大聪明的人偶监视。
这些傀儡果然被她绕晕了,没有回来看守。
祁阳飞速抄小路回到了园林中央的水池边,刚刚要仔细检查,没曾想又出现一个全新的人偶,向她扑来。
女孩拔出袖口的刀片,一刀飞过,直直切伤了人偶的腿,鲜血迸射,没曾想对方竟还能行动。
她吓一跳,在被抓住前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翻躲,借傀儡的手臂作为半空的借力,蹬着横飞出去,咕咚仰面跳入了池子。
这飞刀是大黎在种花的时候教给她的。青年拿着树叶随手一丢,就将长得不好看的树枝从高大的槐花树上切下来,她暗自用灵气训练许久,如今算是会点。
她曾左思右想,终于想起来自己在这池子中见过一处长长的倒影,可四下从未有过什么高大建筑,宫殿也不够高才对,只能是从水的另一侧显现的。
果然,这池水不是什么真的水,而是下一处幻境的入口!
女孩勉勉强强闭气游过甬道,从另一个湖口里爬出,果然,原来的园林和宫殿不见了。
天空淡蓝,无云。眼前是一座高楼,拔地而起,雕梁画栋。
楼前的牌匾莫约是用红木做的,写得是——牡丹坊。
门两边,则是遒劲的大字对联——歌弦滚落珠玉盆,曲中觅得知心人。
她蹑手蹑脚地潜进了楼,眼见这楼果然是歌坊戏祠般的地方,很大,足足五层,环廊围成巨大的圆圈,能站下许多人,环绕着中间的巨大舞台。
舞台是用实心木头搭建的,台阶和舞台上都铺着极其华丽的红毡,其上纹着大朵白金牡丹花纹,丽若烟霞,而二楼垂落鲛纱,三楼则钩挂许多绫罗缎带,装饰凤翎风铃。最顶层还有滑锁,似乎是用来让舞姬吊着绳子飞空表演。
祁阳有些好奇地走向舞台,刚刚走到一处椅子边,就惊现人影!
有两个人影坐在梨花木椅子上,正侃侃而谈。
“你知道么?今夜新要出场的那个绛娘有多漂亮。”
“别说,这舞姬可真是得从小养,基本功扎实,演出来好看。”
有人突然斜眼笑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雏儿?”
“你这问的,坊主不就等着拿这些小娘们挣钱么?和伎子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下九流伺候人的,就看卖得了多贵。”
“也不知是哪位大人今夜得了她?”
“我听说京里的鹿公公不就好这一口,没先送过去?”
“嗐,你没听说么?今夜,这鹿公公就要来看戏呢!”
“这么厉害!”
“当然,不然你以为这坊里铺这么大的排场是为了什么呢?”
这两人说完这话就消失了,祁阳没想到人家给她放戏,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道:“绛娘,有人找你!”
祁阳回头,发觉一楼歌坊的左边有个走廊,连忙追过去,果然见到了一貌美少女,年方二八,姿容俱秀。
那少女问了传讯的伙计,左顾右盼,确定自己没有被注意到,这才往后院的小巷子走去,而一个挑着扁担、假装买卖茶货的女子就在小巷子里等她。
挑担女子容颜略显粗犷,面容黝黑,身穿白衣,是个农人——祁阳认出来她就是抓自己来的女魔头。
听林阳姐姐说,这女魔头叫颜齐。
确定四下无人,两个姑娘拉住手。姐姐颜齐很快就哽咽地告诉她:“咱娘终究是走了。”
绛娘震惊,很快也落下泪来。
颜齐啜泣了会,抽噎道:“家里没有人了,我就你一个亲人,我、姐姐我来接你回去。”
这话石破天惊,几乎匪夷所思。
要知道,谁家里把孩子卖到这种下九流行当里,一是不会想要提,二是不会想要赎。
舞姬愕然,很快道:“阿姐,我从小就被卖到这里,师傅和坊主可不会允许我离开的。他们认识知府的人,咱们要是逃了,兴许会像去年的翠娘一样,还没出城就被打死……”
“可是、可是你在这里,这辈子不就完了!这人被卖来了这种地方,怎么有好生计!”
颜齐是个乡下人,险些没控制住声音,但她话音刚落,就注意到妹妹穿得花枝招展,光鲜亮丽,而自己却一身麻衣,满腿泥土,又心底发虚,深呼吸几口,继续道:“我把田产卖掉,给你换卖身契!我们以后去给人家种茶叶做工,说什么也是能活下去的……”
颜绛还没答应,就有尖酸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老颜家的姑娘么。”
少女们吓了一跳,而颜齐很快将妹妹护在身后,眼瞅着坊主手下的一个老妈妈过来,连忙道:“我今天是来给她赎身的!她不会在这唱曲了!”
“给这个小蹄子赎身?”老妈妈嗤笑,“多少啊?”
“十八两银子,够吧!”家里连带着祖坟的三亩地,值这么多钱呢!
老妈妈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么多钱似的,瞪大眼睛,突然大笑起来,却道:“十八两?这点还不够常来咱们这里的大官人吃盘点心呢!”
颜齐脸白了。
她一直住在乡下,只知道妹妹因为生得好看,从小就被爹娘拿去卖掉,换钱度过饥荒,怎么知道这京城人如此有钱。
“……那、那我要拿多少来赎她?”
“多少?”老妈妈掐着嗓子笑了,“我们把这奴婢教养大了,又是教她唱歌跳舞,又是给她请乐师傅舞师傅,怎么也得一千八百两……”
颜齐这辈子还没听过这么多钱,吓得不会说话,心道:“他奶奶的,这得卖多少亩地……”
女子在彷徨间,突然心底一股虎劲上来,想扯着妹妹就逃跑,谁知才转身,就出现五位彪形大汉,齐刷刷排成一堵人墙,堵住巷子。
“想逃?你们是逃得到天涯,还是逃得到海角呐!”老妈妈狞笑。
祁阳暗自为这两姐妹捏了把汗,想要帮她们,却无法触碰这些影子。
几个彪形大汉当然不是吃素的,一脚踹在颜齐肚子上,疼得她大叫,没站稳,一个踉跄倒下。
他们三下五除二就将颜齐制服。
在拳脚二度落到姐姐身上之前,颜绛直接冲着老妈妈跪了下来,哭道:“我姐姐什么也不懂,这才说错了话,妈妈放过她罢!我不会跟她走的!”
老妈妈眯眯眼,却没有答应。
颜齐挣脱不开,本来以为自己自小做活,力气不小的,现在却动弹不得。而颜绛已然被吓得颤抖不已,连忙给老妈妈磕头。
“阿绛!”
老妈妈没想到她来这招,怕她把头皮磕破,扫了今夜来的客人兴致,终于喊人将绛娘拉起来,而后狠厉地盯着颜齐,“乡下的泥腿子可别脏了咱们姑娘,今夜她还要首秀呢,要是弄砸了,咱可要带着你去见官。”
“我又没犯王法,你凭什么带着我见——唔、唔唔——”
绛娘扑过去,死死捂住了姐姐的嘴巴,摇摇头,低声道:“……阿姐,你回去收拾收拾家里,好好生计。”
颜齐疯狂摇头,在指缝间喊道:“你怎么办?”
举世皆知,这所谓的卖艺不卖身就是笑话。
“我……我……”少女突然下定了决心,冷道:“我这么漂亮,想要什么没有?在这里吃得好,穿得好,才不要回去和你采什么茶叶!”
“哈哈哈——”老妈妈笑了,“是啊,跟着这泥巴乡下人有什么好的,姑娘,你和我回去,再补补妆粉。”
“阿绛,你不要听她的!”颜齐喊道。
老妈妈叉腰,笑道:“她被卖来这里,命就由不得她,得由老娘决断。”
“我妹妹的命才不是你的!你个老婊子——”
颜齐都还没骂完,就被揍了,疼得倒在地上,而老妈妈则狞笑着对几个大汉道:“将她关起来,明早事成了,咱们再放。”
颜绛吓得脸都白了,却见老妈妈挽住她的手,道:“姑娘,今夜是你表现的机会,你表现得好了,我们挣了钱,还分给你呢!她一个乡下人,她懂什么。”
“妈妈,你、你不要拿我姐姐,我姐姐不经饿不能关的!我好好表现!我发誓!你放我姐姐回去吧!”
老妈妈看她已经哭出来,花了妆,冷了脸,很快扯着她进去,冷道:““好好好,妈妈依你,不许哭。”又对几个大汉喊道:把那死丫头丢出去,别给她再来咱们这条街!”
颜齐被生拉硬拽丢在巷子角。她方才肚子挨了一脚,淤青很快蔓延,火辣辣的,疼得险些站不起来。
等到她咬牙起身想要追过去,牡丹坊的后门已经关闭了。连她挑来的茶货都被踢翻在地。
她疼得眼眶都红啦啦的,恍惚地喃喃道:“我、我妹妹的命不是你们的……”
小巷没多少人,许多挑担路过的小贩都避之不及地连忙走了。巷子尾有人在看她挨打的笑话,指指点点。
春日艳丽,黄莺婉转,柳絮翻飞。颜齐在京城没地方住,也没有任何亲戚可以投奔,只剩下一身微不足道的年轻。
她攥着扁担和箩筐,含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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