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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内外双困
事实卷着冰山的冷风,一刀刀切割宋翩的神经。
醒着的时候,会经常幻听,恍惚里听到母亲的呼唤。睡过去,又会无数次在梦魇中挣扎,想要逃离却被禁锢在原地。
他从吴教授口里得知了母亲的身份。宋伊方双亲苦苦寻找女儿,一个伤心过度早已辞世,另一个心灰意冷远渡海外。
日夜不断的精神鞭笞后,宋翩做了一个决定。他没告诉任何人,一人一包,像来时那样又回到山里。
出发前,宋翩寻去二老曾经报案的警局。
“有什么新证据?”带帽的问。
宋翩回答:“还要什么证据?我就是证据。”
漫长的岁月,磨去所有期盼与希望,最终迎来的只有冰冷的真相。宁家兄弟被反剪双手塞进警车的时候,宋翩就站在车边,漠然盯视。
宁国庆表情呆滞,余光看一眼宋翩,壮实的双肩耷拉下来,黝黑的身体,像裹着一层腐臭的死泥。宁建设面目狰狞,拖着一条腿要冲上来,被几人狠狠按住,摔扑在地上,伤口脓血布满沙砾。
“没我俩就没有你!”
“为了一个死女人,害自己亲爹亲叔!”
“狗杂碎白眼狼!你会遭报应!等我出来,我弄死你!”
临走之前宋翩找来工人,把宁家推翻碾平,只留下那颗仙人掌。两堵断墙间腾起腐朽的尘霾,仿佛铺就一条走向灭亡的混沌之路。
唯有满是尖刺的仙人掌蓬勃向上。
围观村民恶狠狠地辱骂他,诅咒他。宋翩置若罔闻,他满心只有报复的快意。因为看透了他们的恐惧,发狂地笑起来。
“这地方,该死的可不止他们。”
恼羞成怒的围观者拥上来,把宋翩团团围住,他们恐吓他,手指戳在脸上,推搡他,拳头落在身上。
人潮汹涌中,宋翩努力保护双腿,后脑却挨下一闷棍。瞬间,他像是枕在冰冷的刀锋上,脑后一片寒凉,随之而来是滚烫的憋胀。倒下去的刹那,他发觉到远处默默的注视。
她解恨又担忧地偷看他。
她死咬着唇噙泪直直看他。
她懵懵懂懂蹲在屋后看他…
她们像他一样,被隔空打了一闷棍。
一位壮实的女警冲上来,挡在他面前,关切的看向他。
“你还好吗?”
宋翩记得她,当年他在这边火烧柴房,她正在那边紧握一把菜刀。
“会好的。”
宋翩被一道道目光环抱缠绕,他坚定地回答,眼前却渐渐陷入黑暗…
梁写林呼吸一滞猛然转醒。
“做梦了?”季柏峥伸臂揽过来。
梁写林半晌后说道:“梦到山里那场补拍了。”
季柏峥拭去他额头冷汗:“剧情走到这一场,梦到了也正常。”
梁写林在他手心蹭蹭:“嗯…我知道。”
但梦里的围攻和唾骂,一连几日阴魂不散。
连着好几天,曲美阳都联系不上林波臣。
嫁给林波臣之后,曲美阳就很少出门,也很少社交。她融不进那些太太的圈子,她们去过的地方她没去过,聊天时冒出的外语,她也听不懂,她们谈论的内容,她更提不起一点兴趣。
亲戚羡慕她嫁给一个有钱人,过上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只有曲美阳自己知道,这日子有多无聊。
眼看孩子生日将近,她想请些朋友小聚,林波臣却执意要大办生日宴。
再隆重的生日宴,一个两岁小孩能懂什么?还不是因为女儿被前妻抢走,他要借幼稚的表演堵别人的嘴。想到这里,曲美阳哼笑一声。
但林波臣最近手头不宽裕,他放弃了丽思卡尔顿的主宴厅,又瞧不上附近的酒店。周末说好了再去几家宴会厅看看,曲美阳却总见不到林波臣的面。她不关心这个死男人究竟死去了哪里,找他商量不过是为了少点麻烦。
曲美阳不耐烦地拿出手机,想要再打一个电话,却收到朋友发来的消息。
“阳阳啊!你看了没?!就之前拍戏差点被火烧死那个男星,爆出来是个鸭子!啊啊啊!亏我还吃他的颜,我最讨厌吃柚子了,因为他才买了那么多!他爹的还钱啊!”
曲美阳点开链接,无数动图和照片充斥在页面。
夜店里的搔首弄姿,不三不四的着装,与不同男人的亲密接触,暧昧的聊天记录…所有信息都汇总成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梁写林是卖肉上位的男伎。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也不是科班,要不是爬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资源…”
“卧槽,这张看着好骚…给我一个直的都看硬了。”
“不会是真干过吧,我看了网上一段花絮,正经人谁能扭成那样?”
“他之前那个搞基的片子就是本色出演吧?哈哈哈哈哈…别骂了,别给他骂爽了!”
“什么玩意儿都能当明星了,这部戏肯定崩,孔奔也救不了他,白瞎那么多好演员,剧组都不做背调么?!”
“你傻啊,这不就是'深入'调查后选的!”
怀疑他滥交,唾弃他情色交易,质疑他的演技。梁写林的私信里塞满了谩骂和骚扰。没有人真的在乎真相,人们只是拿他当一个消遣,宣泄无处安放的空虚。
“我艹了!”
姜蓬没忍住直接爆粗口,传闻绘声绘色地描述梁写林上学的时候,就和男的不清不楚。姜蓬纳闷他怎么不知道?!合着照片里是他在运动会上给梁写林扯了扯球衣。勾肩搭背形容亲密是他打球瘸了脚,梁写林扶他去校医院。
何荆想要强出头,被经纪人按住,没收了社交账号管控大权。
苗喜这两日在网上和人疯狂对线,金虎看她眼冒凶光,拍她一把:“他们肯定有办法,你自己悠着点。”
季复海祸水东引,转移舆论焦点,来削减季景嵘带来的影响。不仅要转移焦点,更要故技重施,在精神上施压,要把梁写林逼到崩溃,静候他踏入泥潭。
就像当初对待林枕云一样。
在季复海的认知里,冷血是他的天赋,敏感是弱者的原罪。
“好了,别看了。”季柏峥遮住梁写林眼睛。
梁写林拍开他的手:“…再等一会儿。”
几次三番,季柏峥忍无可忍,抢过手机丢开。
“欸!”梁写林斜身去追,转瞬又放下手,环抱膝盖,蹲坐在季柏峥身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但看了又难受…”
趋避的本能和强烈的好奇,成对出现,在梁写林脑子里较量。
他偷看几眼屏幕,又忍住探究心,歪靠在季柏峥身边。他闭上眼,脑子里的打斗却一刻不停。只好又拎起台词页,努力把视线聚在纸上。
宋翩被曝光,曾在地下酒吧跳艳舞。
身为一个公众人物,任何微小的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宋翩坦言是为了生计和学费,这理由不但不被人接受,他还被扣上权色交易的帽子。曾经的追随者,感觉遭到欺骗,转而变成疯狂的加害者。
可这不是最难熬的,因为后脑的创伤会让宋翩短暂失明。刚开始只是几秒的晕眩,尚可通过肢体的控制,悄悄掩饰过去。再后来,眼前日渐拉长的黑暗,让宋翩根本无法正常生活,更遑论演出。
最终,舞团为不受牵连,以此为由将其辞退了。
戏里戏外同样的困境,一个因为忮忌,一个因为蔑视。
梁写林笑一声:“也算是因祸得福,能直接感受到宋翩的压力,拍接下来几场,说不定会更顺呢。”
他丢下纸,放松地贴过来:“不过有一点,我和他不一样。”
季柏峥托住他后脑,任他扬起脸,在手心里摇摇晃晃。
“当然不一样。”
梁写林鼻音里含着笑,钻进季柏峥两臂间。柔软的蚌肉便有了坚硬的庇护。
这几日,所有设备被藏起来,家里又断了网,梁写林晚上回来,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
“小诚,今晚再含一次热水吧…”
他盯着季柏峥的唇,似乎是想把它咬下来,一整个吞进肚子里。但指尖却有自己的意志,拨弄得小心翼翼。
季柏峥扳起脸:“坚持不住再耍赖晾着我?”
“不会,我现在耐性好得很…”梁写林一只手举起,懒散地枕在季柏峥肩膀,“发誓,你总信了吧?这次要是坚持不住呢…就认罚。”
季柏峥猜想,梁写林想借旁事,压一压脑里的纷乱,便俯身在他鼻尖啄几下,笑道:“等我。”
季柏峥下床,接来满杯热水,回来就见梁写林蒙着头在被子里翻腾,没几下,睡裤连带内裤就被扔出来,丢在地上。
他含住满口热水,舌根烫得发麻,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梁写林把被子掀开一条缝,躲在里面闷声闷气地催促:“还没好吗?再不好我要睡着了…”
可等季柏峥终于准备妥当,口里高温不下,梁写林却蝶蛹一样缩在被子里,意兴阑珊了。
“不弄了。”
梁写林把被子圈在颈下,只露出一张憋气发红的脸。
季柏峥微一思索,目光圈在梁写林周围,梁写林猛地夹起腿,护住身下。
“…都说不弄了。”
季柏峥不上当,探手去摸,枕头下果然藏着东西。
屏幕还没有熄灭,冷白的底衬出幽黑的字。
——我可以不管你,但你口里“能为自己负责”,就是让父母这么难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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