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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
“真是一头小猪和另一头小小猪。”钱熙晨拿食指点着小奶狗的头一边跟他说话。小狗胖嘟嘟的,也是纯白色的,特别是那粉嘟嘟的小爪子看着特别柔软可爱。
徐朗忍不住想去摸,又怕哺乳期的小白护崽。“没关系,你放心地摸。”钱熙晨说,“再等几个月,等小白恢复好了就带它去绝育。每年都要发几次情,太难受了。”
手指尖的触感那样的柔软,似乎心也跟着一起软化了。“你二姨打算一起养着小小白吗?”
“她是那样打算的,毕竟多养一只少养一只也没什么差别。”
刚说完,小白立刻跳起来,好在钱熙晨离得近,手眼快,捧住小小白,不然肯定要胖摔一跤。
“小白!”
小白并不理会钱熙晨的叫喊,自个儿一跃跳,跳进小房子里不出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小小白无意识地张着嘴,四个小爪子乱动,明显是要吃奶的状态。钱熙晨说应该有羊奶粉之类的东西,他去问问他二姨。小小白就这样水灵灵地过渡到他手上。
徐朗打起12万分的精神抱着它,一动也不敢动,怕这个小东西一不小心从自己手中滑下。
不过多时,钱熙晨拿着奶瓶过来了。小小白闻着味就手脚乱蹬,实在有点抱不住,他忙不跌抱过去。等奶嘴终于塞到嘴里,小小白立刻不闹腾了,一边吃一边哼哼唧唧的。
钱熙晨低下头,虽然极力压抑,但他还是听到哧哧的笑声。
“怎么了,我姿势不对吗?”
钱熙晨点点头:“你那是抱小婴儿的姿势啊,抱小狗不是你那样抱的。不过也没事,小小白都要喝完了。”
奶瓶一空,他将小小白放回小白身边。小小白吃饱喝足后也蜷缩着睡得安稳。
“二姨我们先走了,你有空也去我们家,我妈她也想找你聊聊天。”钱熙晨跟他二姨告辞道。
“走那么急呀,吃个饭再走呀?”他二姨一身素雅旗袍,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钱熙晨只说改天,拉着他出了院子,上了车。
层层叠叠的远山青翠,一点白色的细纱盖在山顶,虚虚缥缈。天阴阴的,从南方汹涌而来的乌云不断遮盖着青天,只有一方天还亮着。
“你要听什么歌?如果你说随便的话,我就只能放广播了。”
“金幼蓉的——”
“等等你别说歌名,我来猜……是《芦苇荡》对不对?”
“你也喜欢?”钱熙晨打开了音响:“不瞒你说,我小时候就因为想弹她的歌,专门去学了吉他,只不过一学期都没上完就没去了。唉,想想我也是,总是三分钟热度。”
“那也没什么,尝试一下也很好。”
“但你不一样。”钱熙晨看着他说,“不用紧张,我爸妈他们挺随和的,除了吃饭你都跟我待在楼上好了。”钱熙晨安慰他,怕他紧张。
道路两旁全是密密的樱木,枝繁叶茂,蓊郁葱茏。由于缺少日光,看起来昏沉沉的。其中一栋栋灰白色的欧式三层楼建筑隐在其中,留下高高的四坡屋顶显在外边。
车停在车库,从正大门进入,台阶两边各放着两个大花坛,堇花莲花菊花雪球花,花花绿绿地乱开着,减弱了整体灰暗冷淡的感觉,多了点杂乱的朴素感。
一个约莫四五十岁上下的阿姨开了门,满脸喜笑:“熙晨带朋友过来玩呀。进来坐,就当是在自己家,别客气。太太她去美容院了,等会儿可能五六点回来。”
“那我爸呢?”
“老板钓鱼去了吧?家里鱼竿少了一个,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室内的陈设布局都是很典型的很符合刻板印象的欧式风格,富丽堂皇。最引入注意的就是放置在客厅里的那两个大鱼缸,蓝幽幽的鱼缸中养的不知道是什么观赏鱼。
“多多呢?”钱熙晨转了一圈没在它小窝里看见它。阿姨拿出备用拖鞋给他,回道:“被太太带着一起去美容院了。”
“既然他们都不在,那我们先上楼去。”钱熙晨引他上二楼。旋转楼梯上的水晶吊灯如同瀑布般流淌下来,晶莹剔透,看久了却也让人目眩神迷。
钱熙晨让他先在他房间等他,他去杂物室找他的吉他。徐朗看着墙上的电影海报,末日生存里游戏人物,有的正有的歪,肆意张扬。
钱熙晨斜背着吉他包快步走了进来,满脸抑制不住的笑意:“刚才我试了一下,还好防潮工作做得好,铜丝没有生锈,不然今天还不能给你展示了。”
他打开包,取出吉他。徐朗坐在旁边看他调音,试音,打开节拍器。音乐从指尖飞出,伴随着哒哒哒的节拍器的声音,跳动的音符轻柔和欢如同白天鹅的羽毛从空中飘落,一伸手,它正好落于你掌心,激起心中微澜涟漪。
这首儿歌讲述的是被抛弃的儿童的故事。他是在一个放学的下午偶然听到这首歌,金幼蓉天使般的音色从此一直在他记忆中飘荡。就在那一天,他被带回爷爷家,母亲回头看了他一眼,毅然上了大巴车。
叩叩叩的一串声音打破了徐朗的回忆。是阿姨在门口问:“熙晨啊,你和你朋友要不要吃点水果零食啥的,阿姨给你们拿了点过来。”
“阿姨你直接进来吧。”钱熙晨停下弹奏,向问外喊道。推开门,阿姨笑吟吟地端着果子零食拼盘和茶进来。“来,别客气,要吃就随便拿,不够叫阿姨给你们添。”
徐朗接过茶道谢,阿姨又说:“今天晚上你留下来吃个饭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跟阿姨说?”
不等他回答,钱熙晨急忙将她赶走,“阿姨你多加两个辣菜,我们要练琴了。”随之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你也来试试吧,很简单。”钱熙晨说,将琴转交给他。“你等等,我给你拿个琴托。”再回来时,不仅拿了琴托,还拿了钢琴凳。
“来,我教你,我们先从认弦开始。”钱熙晨耐心地告诉他,吉他的各个部位名称,如何使用以及该如何调音试音。他本来还是有些抗拒,小学的音乐老师曾跟他说过,“你只适合听,不适合弹”。
“不对,音色不对,可能是姿势的问题。”钱熙晨握住他的手腕,告诉他不要紧张,轻松的去弹奏,手指稍稍用力地弯曲,大拇指放到六弦的上面。
“对,就是这样,先试试654321,等手熟练到可以盲弹的程度就差不多了。”贴着他的气息湿热暧昧,皮肤的刺激让他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那天晚上的纠缠。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就在这时,他垂眸,看见琴弦竟然断了。
“你的手没被弹到吧?”钱熙晨细细地检查他的手。
“对不起,我手太笨了。”
“还有备用琴弦,不用担心。可能就是太久了,老化了,是我没仔细检查。”
“熙晨,还有那个同学,下来吃饭吧,太太刚回来了。”阿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是一阵下楼的声音。
“走,我们去看看多多。”钱熙晨牵着他下楼,一想到要见钱熙晨的妈妈,心里难免有点紧张。富一代会不会挺难说话的?徐朗理了理衣袖,希望自己看起来不会太寒酸。
一只法式盼盼面包小狗正叼着它的小玩具,一跳一跳地冲进视野,看见陌生人连忙急踩刹车,呆呆地停住了。
“过来呀,多多。”钱熙晨拍着手催促,多多立刻丢下玩具扑进他怀里。钱熙晨卡着胸腔的位置抱起来,“最近是不是又吃什么好东西了,又变重了。信不信以后把你送进狗狗减肥中心去?”
嘴上虽然那么说,手上抚摸的动作却不停。“你也摸摸。”钱熙晨把多多往他前面一递。徐朗尝试着伸出手,没摸到它的脑袋瓜,反而是先碰到它湿润的鼻子。
“它是在录入你的信息,你再不拿开,他就要舔你的手了。”仿佛真要印证钱熙晨的话,多多张嘴汪了一声,露出短脖子上的狗狗牌金项圈,一闪一闪。
大厅那边。
“哼,死鬼你还知道回来?也不看看几点钟了,就知道在外面钓钓钓,钓死你算了!”泼辣的声音立刻引得他侧目,身高中等,体态丰腴,两只手上各戴两三个金手镯,一头及肩的羊毛卷卷发。
她插着两只手,中气十足地骂门外的人。“还有脸说我,你还不是天天往美容院跑。”接着一个身穿绿马甲,扛着鱼竿鱼箱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
钱妈妈立刻捂住鼻子:“一身鱼味,洗个澡再来吃饭,看着都烦。”
“知道了,等我先把鱼放了再说。”
钱熙晨低头在他耳边道:“别在意,我爸妈就是这么个相处模式,老两口几十年了不骂对方两句不舒服。”然后拉着他去给他爸妈介绍。
“叔叔,阿姨好。”徐朗只能干巴巴地这样喊,他不太会和长辈打交道。钱妈妈很是惊讶了一下,看了看后面的儿子,立刻露出和善的笑来:“熙晨交朋友了啊,看着面熟呢?是不是上次去佛山见过。”徐朗点头。“嗐,光在这里说话,饭都凉了,走我们先去吃饭,别等那老东西。”
钱爸爸也不甚在意,满心满眼只有他的鱼,提着鱼箱先去了客厅。
阿姨见太太带着人过来了,便把放保温柜里的菜重新拿上来,摆放到餐厅的长桌上。
“你就在这里吃饭,吃完饭今晚上就在这里睡,等会我让阿姨收拾一个房间出来。”钱妈妈热情道,“听说最近不是有个什么音乐节吗?还邀请了哪个大网红来着,反正明天你就和熙晨去那里玩玩,我看他一天到晚宅在家真是怕了他了。你是不知道熙晨哦,从小就没个同龄人,叫了他多少次了,说要交朋友,要多和同龄人接触,结果他跟他老爸一个样,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徐朗一时间想起钱熙晨之前说的那件事,或许不是不愿意交朋友,更有可能是另一种情况——被孤立。
“妈,别老是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耳朵都听出茧子了。”钱熙晨说,他爸正好换了衣服过来。
“怎么都不吃我钓的鱼?”钱爸看着桌上那条完完整整的鱼,心里那叫一个说不出的愁滋味。
但这只是个误会,首先张静是不喜欢吃鱼的,其次钱熙晨不太能吃辣,鱼是专门做给徐朗吃的,而徐朗因为不太习惯环境,只吃面前的两道菜,于是那条鱼就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
消停了一会儿,张静又想起个事,对钱豪铎道:“你是不是又买新鱼竿了?”“嗯,上次那个鱼竿用得不顺手,重新买了个。”张静一听立刻放下筷子,气势汹汹。
“我说你就是乱花钱,上次那个鱼竿花了两三万还没用两个月吧,就又不要了?”
钱豪铎一副懒得跟个外行说的样子:“你不懂,吃你的饭。”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肯定又被你那个鱼友骗得团团转,一天天的啥本事也没有,也不知道学学你弟。人家凭之前借的那点本钱炒股不到几年就连本带利的赚回来了,现在都做起国际生意了,你倒好木鱼脑袋,只知道坐吃山空。”
“你有完没完,饭桌上说这些?你咋不说自个儿,人张春兰不比你会打理家产?”
“爸妈,你俩少说两句吧,还有客人在啊。”
徐朗眼观鼻鼻观心,只管吃自己饭。他是没想到现实里的豪门夫妻和电视里演的怎么不太一样?意外的让人觉得很接地气,就像寻常老百姓的家一样。夫妻两个这么吵几十年不离婚也是真的相爱。
钱妈妈收敛怒气,拿公筷给徐朗夹菜:“都说了不要拘束嘛,怎么光吃前面两道菜,来我给你盛点汤。”在这个间隙,钱爸问起他在哪里读书。
徐朗就如实回答说在B大,但现在休学去参加一个武术比赛。
“哦,这样啊,不错不错,比熙晨强多了。”转头对他儿子道:“你也不向你朋友学习一下,你朋友都上B大了,你就上个大专,好意思吗?”
这话一出别说钱熙晨呛到,就是他也差点把汤喷出。钱妈妈大骂:
“老东西,你老糊涂了吗?咱儿子也在B大读书好吗?我看得给你买点脑白金,治治你这个老年痴呆!”
“可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是上的大专呢,记错啦?”钱爸爸半信半疑,被钱妈妈以一句懒得理你堵了回去。“小徐呀,交女朋友没有?”钱妈妈像是随口一问,徐朗摇头说没有,钱熙晨的反应却很大。
“妈,你一定要在饭桌上问这些有的没的吗?”
“我还没说你呢,我给你安排的那个女孩子怎么就入不了你的法眼了,人家不比那个狐狸精好?要颜值有颜值,要学历有学历,性格还那么好,你怎么就瞧不上人家?”
钱熙晨很痛苦地捂住脸,“妈,我又不喜欢她,她再好又怎样?”
“感情不是培养出来的?都不见人家有个鬼的感情。”
钱豪铎这回总算有的说,替儿子道:“哎呀,你就是一天管的宽,熙晨才多大,你还介绍女朋友呢,儿子从小都是被你惯坏的。”
“你给我闭嘴,儿子上什么大学都能记错的人,没资格在这里数落我。”钱妈妈转头笑着对徐朗道:“小徐你是同龄人,平时帮我多劝劝他。”
滋啦一声,椅子被踢开,钱熙晨黑着脸,拽着他上二楼。楼下张静见管不住儿子,气得不轻。
刚进门,他被按在门上,钱熙晨抱着他一个劲地说:“你别听我妈的,不要劝我,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我只喜欢你。”
窗外一声惊雷,窗帘高飞,雨倾盆而至。
“你妈妈不会接受你喜欢我。”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也是必须面对的事实。钱熙晨松了力道,一双眼睛黝黑发亮。
“她会接受的,早晚有一天。”
但他们之间,还有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可我分不清你和他,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就像你说的,或许那个世界也有另一个我爱他,那么这个世界的你能爱我吗?”
雨下的那样大、那样密、那样重。树影摇晃,玻璃窗外的世界昏黑如旧日,空气是湿热的,体温是灼热的,分不清是空气的暧昧不明,还是人的理智断弦。
他早已被汗水打湿头发,此时不住喘息。钱熙晨紧扣着他的腰,头埋在他颈肩,那里有之前留下的吻痕。
“如果我不能给你回应——”
“那我就等,直到你接受我。”
“哪怕最终没有结果也要等吗?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要在我身上花那么多的时间。”
钱熙晨捂住他的嘴:“不要再说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再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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