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树

　　苏晓看言思筝半天没回应自己，将老板递过来的奶茶拿在手上，又把五分糖的杨枝甘露给言思筝，发觉她有些出神，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筝筝啊，你在想什么啊，半天不理我。”

　　“啊，没有，就想到一个好朋友。”言思筝如实回应，接过奶茶“谢谢。”

　　她盯着言思筝带笑的眉眼，语气直白得没半点遮掩，“看你这样子，是好朋友还是女朋友？”

　　“啊？”言思筝像是被骤然惊醒，肩膀猛地一缩，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红，连带着脸颊都热了起来，她慌忙摆了摆手，语速有些快“什么女朋友，是好朋友！”

　　生怕苏晓误会，她又往前倾了倾身子补充“就是特别好的朋友而已，算一起长大的，你们俩性格有些相似。”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眼神里带着点认真的急切，像是在强调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什么，原来小筝筝喜欢玩替身文学吗？嘤嘤嘤。”苏晓拍了拍言思筝的肩膀，开着玩笑。

　　话音刚落言思筝忽然想到之前简稚知道家里来了个姐姐林清弦的时候，开玩笑说的什么真假千金文学，越发觉得两个人共同点多。

　　“没有的事，只是一点像。”顿了顿她像是找到了最有力的论据，眉头轻轻蹙起，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困惑“而且我们怎么会谈恋爱呢？我们都是女孩子。”说这话时她微微偏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底满是纯粹的不解，仿佛“两个女孩子相爱”是件超出认知范围的事，连提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为了让反驳更有说服力，她还抬手比划了一下，指尖在空中轻轻点了点“你的脑回路太跳脱了，感觉都挺喜欢看小说的，你和她一定有话聊。”说罢还轻轻瞪了苏晓一眼，只是那绯红未褪的耳尖和略显慌乱的眼神，倒让这嗔怪少了几分力度。

　　苏晓看着她这副懵懂的样子，没笑也没反驳，只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手里的杨枝甘露，姿态放松又坦荡。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语气平和却带些认真“两个女孩子之间为什么不能谈恋爱？感情这事，从来不是性别能定义的。”

　　言思筝愣了一下，眼底的困惑更浓了，下意识追问“可是……大家不都是男生和女生才会在一起吗？”

　　“那是大家的选择，又不是唯一的答案。”苏晓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清澈又坦诚，没有半点遮掩，“就像有人喜欢甜口，有人喜欢咸口，喜欢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也只是一种选择而已，这没什么不一样的。”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语气依旧大方自然，“再说了，我就是拉子啊。”

　　“拉子？”言思筝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里满是茫然，显然是第一次清晰地接触到这个概念，手指下意识地停住了摩挲奶茶杯的动作。

　　“就是女同性恋啊。”苏晓解释得直白又坦然，没有丝毫扭捏“我喜欢的是女生，以前谈过恋爱，现在也在认真对待感情。对我来说，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她是她，和她的性别没关系。”

　　她看着言思筝一脸震惊又懵懂的样子，补充道，“你刚才说‘两个女孩子怎么谈恋爱’，其实只是你没接触过而已，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以这样的方式相爱，和所有情侣一样，有欢喜有争执，有想一直走下去的心意。”

　　言思筝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手心里的加冰杨枝甘露似乎还在散发着凉意，可她的脸颊却更热了，苏晓的话像一颗石子，猛地投进她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苏晓的语气带着点随口闲聊的松弛，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般自然“其实学艺术的圈子里，性取向这块看得挺开的，人也确实挺多。”

　　说着她抬眼扫了言思筝一眼，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紧抿的唇瓣上打了个转，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即又坦然移开“我第一眼见到你，还真以为你是同类呢。”

　　“毕竟你身上那股子文艺破碎劲儿，说话慢慢的，连发呆都带着点氛围感，看着就不像完全没接触过这些的。”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点直白的坦诚，甚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玩笑意味，“不过显然是我想多了，你不是。”

　　话音刚落她没等言思筝反应，又补充了一句，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评价一件衣服的款式“而且说实话，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这话时她眼神坦荡，没有丝毫扭捏或试探，只是纯粹陈述一个事实，仿佛在说“我不喜欢吃香菜”般理所当然。

　　言思筝下意识反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反应过来她开始找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单纯好奇，而且我问的也挺正常的吧…”

　　言思筝的言下之意是任何人一个正常人不管对对方有没有意思，像她们刚接触苏晓又这样坦坦荡荡的说，难免好奇她的理想型，但又因为才接触不久，言思筝害怕会有些冒昧。

　　苏晓倒是没太在意，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我偏好更姐一些、有棱角一点的，你知道吧，我们圈子恋姐的人多，而你只适合当朋友。”

　　“恋姐？”言思筝像一个求知的学徒“喜欢和姐姐谈恋爱这种吗？”

　　苏晓有些语塞但见这应该是言思筝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耐着性子说“差不多吧，不过姐姐是一种感觉，你不懂这些也没事。”

　　言思筝有些僵在原地，苏晓这番话像一连串的惊雷，炸得她脑子嗡嗡作响。她想了想又挤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声音还有点发飘“学艺术的……真的有很多吗？我从来没听说过……”话出口才发觉自己问得有多茫然，从小到大的认知里，爱情就该是男女之间的事，苏晓的话和她固有的世界像两股对冲的风，搅得她心神不宁。

　　苏晓倒不意外她的反应，语气依旧松弛“也不是说所有人都是，只是大家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了。你没听说，大概是没人跟你聊过这些。”她抬眼看向言思筝，见她眼底还蒙着层雾似的困惑，又补充道“就像你喜欢印象派，有人喜欢抽象派，只是选择不同而已，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言思筝轻轻点头，脑子里却在疯狂复盘苏晓的每一句话——“你不是同类”“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只适合当朋友”。这些话明明是直白的陈述，却让她心里莫名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是失落，更像是一种……被划定了边界的茫然。

　　“那……你和你喜欢的人，会像普通情侣一样吗？”言思筝咬了咬下唇，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好奇，生怕触碰到什么不该问的事。

　　苏晓闻言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当然啊，会一起看展、吃饭，会吵架也会和好，会规划以后的日子。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我们都是女生而已。”她顿了顿，看着言思筝懵懂的样子，又补了句“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不管你是什么性取向，只要不伤害别人，遵从自己的心意就好。”

　　言思筝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看着苏晓那副坦荡自然的模样，而自己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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