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犬(影卫)

作者: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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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问


      一番云雨,床榻一片杂乱,酆恩序起身披衣。钺身上陡然一凉,不自禁打了个寒战,眼神茫茫然地追着他过去,见他坐到桌边饮茶,脑中那层雾一样的懵懂,随着快感的退却一并散去。他逐渐回忆起自己昨夜因着担忧闯进了常不慕的血雾阵,他在幻境的回忆中见到了被影一抱着逃亡的年幼主人,他、他……

      钺怯生生地看了酆恩序的侧影一眼,惭愧至极,只想:他这样贪恋主人那段狼狈的时光,实是该被罚死的。而假如主人知道了他就是小粟村那个男孩,处心积虑,借影一进入影卫营,且真成了主人的甲影,与他形影不离整整十年……他最亲近的影卫,对他抱着这样龌龊的心思,甚至曾经趁虚而入,轻薄过他,他又会怎么看自己?

      钺好容易从酆恩序手中讨了些甜头,却明白这不过是主人的一时兴起,一场一戳即破的幻影。而他视若珍宝的那段回忆,随时会变成那根尖锐的刺。

      他这样想着,缩在被褥中,哀伤地望了主人一眼,动作间牵扯身子,又是一阵疼痛酸楚,他立刻不动了,后知后觉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

      且不论那极少受伤的私密处传来的熟悉痛感,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视角盯着主人?

      直到此时,失神时的所作所为才潮水般地淹没了钺的思绪,他越想越难堪,越想越后怕,抓着被褥,几乎不敢从一团乱糟的床上再抬起头。

      他脸上发热,脑子快要炸开,绝望地想:那、那个人是他吗?他简直像条上不了台面的狗,他、他躲了主人的鞭子,甚至主人叫他噤声,他快乐得昏了头,居然都没能管住这张嘴。

      钺于是又想到自己叫得如此放浪不堪,青天白日的,恐怕整个院落都能听见他的喊叫,且不论自己叫得如何,他的发音,能者一听便是嘴里缺了舌头的,他可是主人的钺先生!这若传了出去……

      他后背立刻冒出层冷汗,首先担心的,当然不是自己可能受损的颜面。

      他可是知道主人有多在意此事的。

      酆恩序放下茶杯,钺便裹着一层单衣,从床上滚下来,预备膝行到他面前请罪。膝盖往前一动,居然压住了衣服,身子顿时一歪,他迅速松开膝盖将衣服扯出,再往前跪一步,复又压到另一片衣角。他就这样磕磕绊绊跪行到酆恩序跟前,那点慌乱和羞耻透体而出,有如实质。

      酆恩序眼神落到钺身上,好似片飘然落下的羽毛。钺瑟瑟在他脚下发抖,伸手拽住主人单薄的袍角,很快臀下垫着的衣衫便一片濡湿,再次提醒他方才是何等的放肆。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本有那么几分向主人讨饶的心思,此刻也完全不敢了,默默卷起衣袖,额头重重磕在酆恩序身旁,未系好的衣衫滑落,裸露半个后背,脊骨隆起,利落漂亮非常,那枚李俉烙下的酆字,若隐若现地藏在白色亵衣之下,躲躲藏藏,反倒更惹人注意。

      酆恩序见他一头磕下,再不起来,仍是那副不开窍的木头模样,指尖转碾着白瓷茶杯,又递到唇边,一声不响地打量钺。

      以往能上得他床的人,有了一两次的云雨,总是要些温存好处,再不济,也得想着为自己谋个更好的前程;就是听风楼出身,与他极亲密的明灵二人,偶尔也会讨要宠爱,可竟然会有钺这样的人,数十年如一日地恪守着影卫……或者说私奴的本分,这世间除了他酆恩序,再无人能这样亲近钺、强占钺的身体。钺今后所能依赖的,只有他的好恶,欲死欲生,一念之间而已。

      这人从不多为自己打算,学不会争宠谄媚,犯了错,就老老实实地在他面前磕头,等待他的赦免或是刑罚。

      酆恩序眼眸微眯,心底荡开不可名状的舒畅。这样一个愚蠢笨拙的人,竟也会让人觉得有些可取之处。

      他踩上钺的脊背,挑开衣衫,足底贴着那枚烙印。影卫功法与重泉极为迥异,酆家重泉至阴至寒,而影卫的功法积热爆裂,哪怕是三九寒冬,钺身上也总是温暖的,更毋提才经过了场激烈情事。体热熨帖地自涌泉缓慢蔓延,他转转茶杯,不动声色地饮完一盏茶,放下时,刻意在桌上碰出声响。

      钺立刻颤抖一下,酆恩序便知道,他在害怕。

      害怕人尽皆知,害怕□□见弃,最害怕的……不过是让自己知道,当年小粟村中那个男孩是他。

      常不慕已死,南星剑派的遗物也有了归属,纵使有欢喜宗仍高悬于空,但他心中已推测出件事,是以也并不如钺所猜测的那般担忧,这人再是众目睽睽之下狗儿般咬了他一口,但钺的身手身份有目共睹,谁又敢多说半句了?如今在知情或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虚危城的钺先生身佩寒潭,不就是他酆恩序的男宠吗?

      钺的体温将他暖得舒服,酆恩序便不想再同他计较细枝末节,轻踢他肩头,钺立刻直起身来,胸前鞭痕仍在渗血。

      “能耐没多少,倒是敢往阵中闯。”酆恩序踩住他的肩,神情带着钺不曾见过的慵懒,俊美得让人心惊,钺本不敢看,可看上一眼,便忘了移开眼睛,怔怔仰着头,又被不轻不重踹了一脚,才慌忙低下,“常不慕此人死有余辜。海棠埋葬常倾首级,也算了一桩旧怨。”

      他见钺毫无反应,于是更确定钺也不在常不慕与海棠的阵中,遂故意问道:“你觉得如何?”

      钺脑子一片空白。海棠自火海中走出,在山下掩埋常倾头颅后曾与酆恩序有过一场长谈,适时他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海棠与酆恩序谈了什么,他能觉得如何?

      但他不敢让酆恩序知晓自己不在他们的幻境中,拼命揣摩主人透露出来的寥寥几句,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欢喜宗恶贯满盈,常不慕作恶多端,属下……奴也觉得常不慕死有余辜。

      酆恩序目光在他的面目上来回扫视,他这样一个极熟悉酆恩序的人,此时竟然也分不清主人眼中的是赞成,抑或怀疑。钺努力维持冷静,过往有多庆幸主人懂得唇语,偶尔还能够看他分辩一二,眼下就有多如芒在背,恨不得当初李俉将他嘴巴一并缝上了。

      他正等待主人的判决,头顶忽传来一声轻笑,在他耳中盘旋不去,搔得耳心都发痒,不自觉抽抽耳朵。随即沉甸甸的注视从头顶移开,钺顿时泄了力,一日一夜未曾合眼,又被如此摆布许久的酸软才终于袭上门来。

      他闭上眼,无力地想:过关了。

      他起身拢好衣服,遮住前后白衣上的污渍,外出替酆恩序召来影六。他等了一会儿,影六才现身,由是知道虽主人震怒之下罚了他,但也未忘同往日一般屏退影卫,全了他的身份,令他安心一分。

      影六过来,钺作手势叫他往房中送些热水供主人沐浴,才迅速闪身回到宿处,房中也早已备好浴盆,不过内中水已凉透,恐怕是主人进房不久,影卫就预备好了。他因着胸前有伤,只湿了巾帕稍稍将身上擦拭一遍,心中百味杂陈。

      不知为何,自他擅离职守,引得欢喜宗人攻入城中以来,主人总会若有若无地提些容易令他暴露过往的疑问。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否是撞上了什么脏东西,引得他走了霉运……他往这方一想,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几分嫌恶神色。

      对于小粟村的过往,钺从来没有丝毫留恋。他离开那地二十年,除了酆恩序可能因杨家夫妇暴露身中臣药时格外想他们死,其余时间,甚至不会记起小粟村还有他的舅父舅母。如今因着他奔赴小粟村这事,惹了后来的一揽子差错,怎么能不让钺觉得,杨家夫妇就是引起这堆错乱的“脏东西”?

      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钺走神间碰到胸前鞭伤,疼痛立刻拽回神智,他低头淡淡看着胸前复又流血的鞭伤,伸手轻轻挠挠血痂,虽然知道自己是因疼痛受罚,但看着这一身主人赐予的伤痕,他觉得安心。

      钺却没有发现,不知是否是玉衡逼他抗命前来寻酆恩序,而主人真就此将他继续留在身边这事彻底壮了他的胆子,他这次犯错受罚,从头至尾没有担忧过他主人会否将他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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