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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姜暖从温柔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月亮被云层遮蔽,康伯提着一盏灯笼立在门口,见她终于回来,皱巴巴的五官瞬间舒展开来。
“姜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姜暖疑惑:“康伯你怎么还没睡?”不会是沈晏出什么事了吧,难道是安王妃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吗?
康伯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叹了一口气:“世子一回来便喝了好多的酒,琴瑟院里堆满了酒坛子……再这么喝下去,身体要出大问题的。”
琴瑟院?
姜暖从康伯手里拿过灯笼,“康伯你回去睡吧,我去看看。”
“唉好。”康伯停下了脚步,不放心地嘱咐道:“世子酒量不好,若闹了脾气您多担待,小厨房备了醒酒汤,让世子喝了再睡。”
姜暖满口答应下来,挥挥手让这个上了年纪都有点驼背的老人早些休息。
她一个人踩着灯笼光,脚下生风地穿过曲折的回廊,踏进黑乎乎的琴瑟院。还未进拱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儿。
这味道,她还以为进了丐帮总舵呢。
往里头走了两步就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空坛子,发出了一声咕噜噜的响声。
“你回来啦……”沈晏的声音有点黏糊糊的,姜暖猜测他估计喝了起码有三坛子。她提着灯笼走近院中的石桌,将灯笼放在桌子上,环顾四周。
好家伙,这桌上地上起码放了有七八个空酒坛子,还有十多个没拆封的整整齐齐地码在沈晏的脚边,还摆了个军阵。
搁这儿点兵呢。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沈晏支着头,他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镀着灯笼光,睫毛上似乎有亮闪闪的小水珠,看着很委屈的样子。
他说:“我等你好久了。”
姜暖倒吸了一口气,心率突然暴涨。
“你为什么,都,不说话。”沈晏见姜暖没动静,屁股往前挪了一下,膝盖抵住她的膝盖,悄悄地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裤腿。
力道很轻,跟被小猫伸爪子踩了一脚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姜暖却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心里酥酥麻麻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脏里挠她。
她的声音不由地放轻了许多:“你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
沈晏幅度很小地瘪了一下嘴,“因为难过。”
姜暖疯狂地搓着自己的指腹,告诫自己要时刻保持冷静,但最后还是败给了沈晏一声沙哑的“小师姐”。
她没忍住,抬头去摸沈晏的头,干巴巴地哄着:“难过就哭一哭,睡一觉就好了。”她没咋哄过人,这词儿还是抄的她师父。
她不摸这一把还好,刚搓了两下沈晏就顺着力道以一个非常流畅顺滑的角度将头枕在了姜暖的腿上。“小师姐你知道吗,我的母亲今日说她从来没有爱过我。”
姜暖的内心像个烧水壶开了一般吼叫:那你也跟她这般撒娇示弱啊,说不定立马就爱了。
“这个,我也帮不了你。”她看着腿上的侧颜,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这个悲伤至此,“因为,我的母亲也不爱我。”
她从小就被卖掉了,因为她不是儿子。
后来虽然被人领养,但养父养母并不喜欢她,收养她不过是因为慈善的虚名,她不过是恰好被挑中的那个小孩。
后来流落在外,一直到遇到师父,她再没有过母亲,只有给饭吃的老板。
沈晏转了转眼珠,一时盯着姜暖的下巴出了神。他似醉非醉,心头虽难过,但其实是解脱居多。就像一个查案的官差苦苦追寻了许久的真相,真相大白的那天,答案虽不是称心如意,但好歹是水落石出了。
那颗悬挂在毛驴前面的苹果终于被小鸟啃食殆尽了。
姜暖低下头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她说:“可那又如何?”她眼里满是不以为意,“我并不靠他们的爱活着,纵使他们不爱我,我也活得好好的。”
沈晏的思绪变得很慢,他只知道此刻姜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说的话也好听。姜暖说完便抬起头不看他,只是手在他的太阳穴附近揉按着,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合适。
沈晏不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鼻腔中满是姜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像是雨后初晴,躺在郊外的草地上,风的味道。
“小师姐,我想告诉你我意中人的名字。”他蜷缩了一下手指,揪着姜暖衣服上一小块布料不松手,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听吗?”
他的贪心在此刻一念起,想将那股清风永远纳入怀中。
姜暖扒拉了一下他的脑袋,语气严肃:“沈晏。”
沈晏起身,双手撑在她的膝盖上,期待地说:“小师姐要同我说什么?”
姜暖用食指抵住他的额头,面无表情道:“你的脑袋好重,压得我腿麻了。”目光若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的双手,毫不客气将人推回去坐好。
沈晏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垂着头的模样像街边被抛弃的流浪狗。
“你究竟喝了多少?”姜暖问,怎么看着也不像酩酊大醉的样子,思绪活泛得很嘛。
沈晏抬起头,有些迟钝地抬手将目光可及的空坛子数了数,皱着眉头道:“好像是……五坛。”
“不对。”姜暖玩心大起,觉得沈晏方才数坛子的模样有趣极了,便逗道:“你再数数?”
沈晏的表情呆滞了一下,他对自己的算数很有信心,但是……
他看了一眼姜暖一脸认真的模样,还是听话地重新数了一遍,可是不管数来数去,都是五个空坛子。他喝醉了之后,反应确实会迟钝一些,但是头脑一向是很清楚的。
“你骗我。”沈晏有点生气,但是他醉了之后连表情都会变得慢半拍。姜暖忍着笑,从暗黑中捞了一个空酒坛出来放在桌上,又哄他:“没骗你,你再数一次?”
沈晏侧过了身子,不想搭理她了。
姜暖拉他的袖子:“你再数一次嘛,还是五个就算我输好不好?”
“赢了,有奖励吗?”沈晏慢吞吞地问。
“有有有,当然有。”姜暖忙不迭回道,“赢了给你发个小红花好不好?”
沈晏哼了一声,道:“我才不要这个。”这听起来像是哄小孩儿的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姜暖问,反正他又不会赢。
沈晏将身体扭回来正对她道:“你听我说完我心上人的名字。”停顿了一下,严肃道:“不许再打岔。”
姜暖被沈晏的眼神看得心头狂跳,她咽了咽口水,敷衍道:“答应你,答应你。”这孩子怎么对告白这种事这么执着呢。
沈晏听完姜暖的保证,这才抬起手重新数起空坛子,笼罩在他眉宇间的低气压此刻终于释放了一些。
“一、二、三、四、五……六……”数完后,沈晏的大脑有片刻的宕机,他又不相信地重新数了一遍,发现还是六。他抬起头看姜暖,怔怔然:“怎么是六个?”
“哎呀,世子你输了。”姜暖可惜道,但表情其实有点欠揍。
沈晏非常不高兴,然后他当着姜暖的面,捞起桌子上一个空坛子唰地一声就扔出去了。“现在是五个了。”
飞出去的酒坛子撞在墙壁上,哐当一声撞碎了,落了一地的碎片,恰如姜暖此时脸上的表情。
好家伙,堂堂沈晏沈世子,竟然当着她的面作弊!简直是厚颜无耻!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讲武德了。
姜暖抄起一坛酒,吨吨吨喝完,然后将空坛子往桌子上一放,“现在还是六个!”
刚刚还笑着的沈晏又垮起了脸,又一掌打飞一个。
“五个。”
姜暖气得连喝了三四坛才发现不对,她多砸一个变成四个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得喝酒凑六个?
真是被鬼摸了脑壳!
她伸手去摸空坛子,沈晏像是知道了她要做什么,眼疾手快地将幸存的五个空坛子笼在了自己的怀里,气得姜暖扑过去抢。不过刚刚她喝酒喝得有点猛,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她有点晕晕乎乎了。
不是说古代的酒水度数都不高吗?她怎么感觉这酒劲儿还有点大呢,她走路都有点飘了。
两个醉鬼,一个反应迟钝,一个走路走不直,竟然还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沈晏你给我站那儿!”
沈晏抱着空坛子,走得比较慢但是挺稳当的。“不,你要摔我的坛子。”
姜暖一边控制着自己走直线,一边哄骗道:“我不摔,我就看看。”
被吵醒的康伯揉着眼睛领着两家丁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就看到两人在院中你追我赶。
“……”
瞧着有点眼熟,好像当年王爷王妃恩爱时也这么闹过,不过当时好像是王爷追着王妃挠痒痒。
吩咐人将两碗醒酒汤偷偷放到桌子上后,康伯就领着人退下了。
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结果,那两碗醒酒汤,两个人根本就没喝。
沈晏溜着姜暖跑了好几圈,他也累了,便抱着酒坛子往小院外走。
“该睡了。”
姜暖追在后面,眼里只有摔坛子的渴望,跟着他的脚步出了琴瑟院的拱门,一路跟进了他的卧房。
沈晏或许是真的折腾累了,加上抱着坛子不方便洗漱,他竟然直接就在床榻上睡了。怀里还抱着宝贝似得空酒坛,姜暖扒拉了几次都没扒拉开他的手,倒是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她将人往里头拱了拱,十分自然地在床边边躺下了。酒醉的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因为在以前,他们任务圆满完成后都会有庆功宴,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喝得酩酊大醉,最后互不嫌弃地挤着一起睡,跟个大通铺似的。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自宿醉中醒来时,姜暖才发现这床好像不是自己常睡的那一张,而且脖子一侧有一道暖烘烘的热气富有节奏地喷吐,胳膊上的触感好像是温热的。
姜暖闭上了眼,绝望地在心里祈祷:最好是一只狗,最好是一只狗。
祈祷完,她缓慢地偏过头去,异常紧张地睁开了眼,然后和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了。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相顾无言。
姜暖佯装镇定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淡定地穿好了鞋子,打算若无其事地走出这间屋子。
“小师姐,你会负责的,对吧。”
正打算开门的姜暖背脊微僵,食指扣着门框上的漆,回道:“昨晚又没有发生什么,负哪门子的责?”他们俩衣服都没乱,不就是贴着睡了一晚上,她贴着睡过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要负责。
说罢她打开门就要走,却迎面撞上匆匆而来的康伯。
“世子,宫里来人说皇上召你入宫。”说完才发现门口立着的哪里是世子,分明是姜姑娘。康伯狐疑地看着姜暖,问:“咦,姜姑娘怎么在世子房里?”
看这模样倒像是从里面出来,而且还一身酒气……
不等康伯继续发散思维,姜暖抢先道:“哦,昨夜世子没喝醒酒汤,我过来瞧瞧世子难不难受。”
“原来如此。”康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嘀咕道:“我刚刚还以为姜姑娘昨夜睡在世子房里呢。”
“怎么可能!”
见康伯似乎是信了,姜暖慌忙告辞:“那你们聊,我出去跑两圈,哈哈哈。”
才走了两步便开始跑了起来吗,跟背后有狗撵似得一下就没了人影。
喝酒误事啊,喝酒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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