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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
“落晴,你看到了什么?”清宁问。
从清宁和晏溪尘的视角,她们只能看到落晴陷入幻境,却不知她看见了什么,不过短短一瞬,落晴就睁开了眼睛。
落晴视线聚焦在清宁眉尾的那颗红痣上,悲痛的眸子有些无奈道:“最痛苦的记忆。”
清宁看清了落晴眼中的情绪,她担忧道:“你没事吧?”
落晴摇摇头:“我没事,这些记忆已经在我脑海里重复过上万次,我能分清幻境和现实,这小小的幻境还困不住我。”
清宁拍拍她的肩,晏溪尘走到两人中间,不动声色地隔开了清宁和落晴的距离,道:“只要让它读取记忆的时候不落入幻境便行了吗?”
“是,若你不能分辨幻境和现实,将会一直被困在幻境中。”落晴道。
晏溪尘走到那颗做了标记的树下,将手掌放置在树身,闭上了眼。
他穿过一片迷雾,看向脚下,这是通往栖霞峰峰顶的路,他顺着路一直走,他穿过殿门,走到院子里面。
清宁正坐在亭中雕刻木偶人,听见他的脚步声抬头望向他,笑意盈盈的嘴角一开一合:“尘儿,回来了。”
随后又看向他空空如也得手,问道:“今日没摘鲜果回来?”
晏溪尘低头一看,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他急道:“弟子这就去摘。”
清宁对他招招手:“忘了就明日再摘,你先过来。”
晏溪尘走到清宁身旁坐下,清宁拿起一个小木偶人,举到他面前:“看看,像不像你?”
他拿起小木偶人,无论是面容还是身形皆和他一模一样,甚至连他的神韵也雕刻出来,他笑着点点头:“维妙维肖。”
“之前见你看着我雕刻的那些木偶人眼中泛光,我猜你定是喜欢,送给你了。”清宁得意地笑了笑,将雕刻的工具收起来。
“师父是为了弟子专门雕刻了这木偶人儿?”晏溪尘问,他眼中饱含期待。
“反正我闲着也是没事嘛,就当送你的礼物吧。”
“谢谢师父,弟子很喜欢。”他将木偶人儿小心地揣好,放在胸口的位置。
清宁起身,走到一旁的桂花树下,仰头望着已经开繁的桂花树,深绣一口,又转身看向他:“尘儿,为师看看你的青莲剑诀练得怎么样了?”
晏溪尘拿起旁边的木剑,将青莲剑诀的招式全都演示出来,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娴熟流畅。
清宁拍手叫好:“动作行云流水,力道适中,不轻不慢,不错。”
晚点的时候清宁准备睡了,晏溪尘守在她门口,犹豫了半天敲响了她的门:“师父,弟子睡不着,您陪陪弟子说说话吧。”
清宁已经躺好,她懒得起身,手一挥,门自动打开了,清单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晏溪尘推门而入,清宁靠在床头,手中正拿着本小书看着,烛光打在她的脸上,将白皙的面容照得红润起来,她抬头看向他,道:“今日怎么了?”
晏溪尘坐在踏板处,露出乖巧的笑容:“弟子怕明日醒来就见不到这样的师父了,不敢睡。”
清宁笑道:“瞎想什么呢?你不仅明日能见到我,后日也能见到我,大后日还能见到我。”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落寞:“弟子真的很喜欢在栖霞峰的日子。”
“为师知道了,傻孩子。”清宁摸摸他的头,自从下午下来之后他就不太正常,格外粘人,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突然一把抱住清宁的腰,清宁惊得手中的书都掉了下去,她双手僵硬地悬在空中,不知是该放下还是拿起来。
他的头正埋在她心口处,这样的距离对于两人来说太近了,也不合礼数,但见他心中似有不快,她也不忍心就此推开他,便任由他抱着。
“师父可不可以不要赶弟子走。”他将她抱得更紧了,声音有些闷闷的。
清宁终于知晓他在烦恼什么,一时不知该笑还是骂,她拍了拍他的背:“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你想在这栖霞峰呆多久就可以呆多久,为师怎么会赶你走呢。”
“嗯,我相信师父。” 他的声音依旧闷闷的。
清宁任由他抱了许久,久到眼皮都开始打架了,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夜深了,回去睡吧。”
他松开了她:“我就在这守着,等师父睡着了我再回去。”
清宁实在困得不行了,打了个哈欠,躺下盖好被子,随他去了。
晏溪尘吹灭了烛火,借着昏暗的月光,静静盯着清宁的睡颜。
直到天明。
他起身,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又一会儿,迟迟不舍离去。
他多希望时间永远停滞在这场幻境中,他可以永远和师父生活在栖霞峰上,没有外人打扰,永远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是,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幻境,是假的,他必须取到纯水,他不能被困在这个幻境中。
他弯腰在清宁额头留下一吻,转身退出房间。
下一瞬,他睁开了眼,眼前是清宁疑惑的眼神。
“你看到的是什么记忆?”清宁问。
“最美好的记忆。”他轻声道,看着清宁的面容,心底变得柔软。
清宁一手抱胸一手搁在下巴处思考:“为何你们一人是最痛苦的记忆,一人是最美好的记忆?”
“忆树喜欢每个人最深刻的记忆,并非是简单的痛苦或美好这样的衡量标准。”落晴解释道。
清宁闻言也不琢磨了,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树身之上,闭上了眼。
清宁进入幻境之后走在一条漆黑的小道上,她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心里开始犯嘀咕,她记忆里没有这样一条漆黑的路。
下一瞬,她站在山巅之上,阴风阵阵吹来,刮得她皮肤生痛。
她在蚀骨峰,她曾在这里呆了半年,对阴风已是无比熟悉。
难道她最在意的记忆是在蚀骨峰受罚那段时间?她怀疑忆树识别错了,蚀骨峰虽然难熬,可是也没那么重要,重要到需要将这段记忆变换为幻境。
这么看来,她需要重复在蚀骨峰的那段记忆,便能过关,她的考验还挺简单的。
她来到她之前打坐的山洞坐下,调动灵力抵挡阴风的侵蚀,闭上眼睛,静待时间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洞口处传来动静,她睁开眼睛,这时的晏溪尘还是清纯的少年模样,他一身狼狈地进入了山洞,衣衫破烂,裸露出的皮肤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可他毫不在意,泛红的眼眶盯着她,愧疚地唤她“师父”。
清宁心中咯噔一下,她怎么忘了还有这茬,晏溪尘曾来蚀骨峰找过她,她还对他痛下杀手。
她实在不愿回想起这段记忆,但眼下她必须得按照当时的情况还原这段记忆才能通过考验。
她默了默,冷声道:“不是让你别再回来了吗?”
“师父在此受罚,弟子怎能安心,师父你跟我走吧。”他恳求道。
清宁一掌打在他的肩膀:“你我师徒关系已尽,别再让我在云苍派看见你。”
晏溪尘捂住受伤的肩膀,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清宁默默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再次打出一掌,走出洞口,提着剑对准他的心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还不走?”
晏溪尘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幽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清宁,问:“师父当真要杀我?”
清宁再叹了一口气,手腕微微用力,剑尖没入他的皮肤,晏溪尘脸上血色尽失,额头上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冒出,依旧倔强得要命。
清宁余光不停往山崖瞟,那夜墨刑怎么还不来,她快要撑不住了?
终于在清宁期盼的目光中,夜墨刑出现了,他救走了一身伤痕的晏溪尘。
等到都走了之后,清宁彷佛失去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地,阴风刮得她皮肤生疼,她却疲惫得连运转灵力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再现这段记忆,她心中却如此难受,巨大的愧疚感彷佛千金重石般压在她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现在她懂了,不是忆树识别错了,是她内心一直不愿直面这段记忆。
还未等她缓过来,眼前景像一变,她又来到了另一座山峰之上。
晏溪尘正站在她对面,澜久站在她身边,澜久笑道:“师妹,不如就由你来结束这一切吧。”
清宁不受控制地将青光剑再次刺入晏溪尘的身体,他神情满是受伤,但仍抱有最后一丝希翼地看着她,随后,她一掌重重打出,击向他的胸口。
他的身后是万丈悬崖,他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抵抗,悲伤地看着清宁,眼中满是绝望,最后闭上眼睛,任身体不由自主地掉落。
清宁挣开控制的一瞬间,她条件反射地冲向晏溪尘,随他一起跳下悬崖。
耳边风声呼呼,清宁在半空中寻找晏溪尘的身影,她视线之内皆是白雾茫茫,什么也看不到。
她不知往下落了多久,脚尖终于触地,她想寻找晏溪尘的身影,一转身,又回到了刚才那座山峰,她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将剑刺入晏溪尘的胸口,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他一掌击落下悬崖。
她忍不住想要抓住他,每一次又会再次回到这座山峰上,无论她努力多少次,她都抓不住他。
再一次将晏溪尘打下悬崖,这一次她极力控制住自己不再有任何想要挽救的行为,她坐在悬崖边,双腿悬空,脚下是万丈深渊,她心口隐隐作痛。
当初她将晏溪尘打下山崖之后,澜久同时也打晕了她,将她囚禁了下半年,那段时间她刻意地忽视这段记忆,她不停地宽慰自己,她是被迫的,她是被澜久控制了,伤他不是她的本心。
可越自我安慰便越愧疚,她将这段记忆可以地埋在心底深处,不去想,不去念,就算偶尔被提起,她也自动地快速忽略过去。
如今忆树重现了她的记忆,这一次次的重现就像一把锈钝的刀子,一刀刀地在她心口反复剐蹭,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却刀刀生痛。
她在崖边坐了好久,雾气一点一点将她的衣物打湿,吹来一阵风,她打了个激灵,抬头自言自语道:“这幻境如此真实吗?”
下一瞬,她回到了忆树林,她睁开眼睛,晏溪尘和落晴在一旁看着她。
晏溪尘伸手抹掉她眼尾的泪:“怎么还哭了?看到什么了?”
清宁眨了眨湿润的眼眶,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晏溪尘,有些恍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随后又似恢复了理智,她整理好情绪,摇头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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