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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颤抖
她的声音很脆,尖锐地刺入了“纳兰清”的心脏。
“纳兰清”的睫毛颤了颤,眼中的重瞳逐渐恢复成正常的琥珀瞳,眉间朱砂殷红。
他抬起头,林佑圆的手依旧紧紧握着他,只是低头看着他的眼里带着些微怒火,原本略厚的嘴唇紧紧抿着,纳兰清很清楚地知道,她没有意识了。
纳兰清低头,滚烫的岩浆像河水一样流淌着,不停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得尽快离开这里,他想。
“你想要羽毛,对吗?”纳兰清微微笑道,他脸上的羽毛乖巧地依附在他的脸颊边。
林佑圆松开被咬得通红的唇瓣,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对他并不讨厌。
甚至是喜欢....喜欢他的羽毛。
“拉我上去,我就给你羽毛。”
林佑圆一听自然乐意,脸上扬起笑脸,纯粹得像一个得到玩具的儿童。
她手上一用力,纳兰清整个身体就像纸片一般被她轻易地拽起。
林佑圆松开了手,眼睛直勾勾盯着纳兰清的脸,她像是受到了蛊惑,手忍不住往纳兰清脸上伸,纳兰清抬手一拍,一声脆响回荡在空气中。
林佑圆的手背迅速泛起了薄红,她的眼中带着浓厚的困惑久久凝视着自己的手背。
为什么?为什么感觉那么熟悉?
脑海中有什么闪过,林佑圆捂着太阳穴,许多记忆闪烁其中,那些记忆里都有一个人。
纳兰清拔下脸上的肤羽,柔软的羽毛带着血色,他伸出手掌,黑羽就那样静悄悄地待在他的掌心里,像长在荷池里摇曳生姿的清荷。
林佑圆见到羽毛瞳孔微缩,捂着脑袋,“纳兰...纳兰清?”
她的语气中带着迟疑,声音虚弱。
纳兰清见她有清醒的迹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的双眼通红,继续引导道:“我们该走了,这里不是我们该待着的地方,抓着我,我带你离开。”
林佑圆痛苦地和自己脑中的剧烈疼痛抗争着,她想不起太多的记忆,更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儿,也分不清纳兰清的话是真是假,只知道自己再这样痛下去是真的要死了。
面对纳兰清递过来的援手,林佑圆还是无意识地握住了他冰凉而有力的手掌。
纳兰清此刻承受的疼痛是她的两倍,同心咒还没有除去,她的痛苦能够更加深刻地被他所感知。
这种疼痛要比以往所有的疼痛都来得剧烈,对纳兰清而言多了一种折磨。
他此刻清楚地明白了,他并不希望林佑圆痛苦,即使是在这样痛恨人族的情况下,而这不止是因为同心咒。
他在心中默念出阵的咒文,底下的岩浆出现了一个风眼,风烟快速旋转着,卷起了焰色的红池当裙摆,风越来越大,火焰造就的龙卷风也越来越强,强到将阴沉沉的天烧出一片黑色的洞。
日月潭底,林佑圆紧闭着的双眼颤动,如同振翅的蝴蝶,纳兰清眉间的红朱砂发着明红色的亮光,两人额抵着额,纳兰清一只手扣住林佑圆的脑袋吗,另外一只和林佑圆交握的右手放在胸前。
纳兰清的脸庞一如既往地苍白,嘴唇紧紧闭着。
倏然间,纳兰清眉间的朱砂暗淡了下来,他猛然吐出一口黑血,血液四散在日月潭中,很快变为了金色的流光,浮向水面。
林佑圆也同时睁开了眼睛,见他吐血急忙揽住他,以防他失去意识二人走散。
他们的头顶传来一阵剧烈的闷响,林佑圆闻声抬头往上瞧,石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日月潭的上方。
流水匆匆,林佑圆紧握住纳兰清的臂膀,她决不能和他走散。
水中的气泡不断升腾,石柱上的符文散着金光,潭底天一霎那亮得叫人睁不开眼,林佑圆暂时将眼睛闭了起来。
黑暗中人的感官总是无限放大。
先是一阵水流涌动,而后是宁静无声,再之后,是树叶混着鸟儿的歌,叫人沉醉期间。
风照样流转着,不管是在哪里,都有风的存在。
林佑圆谨慎地张开一支眼,入目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草原的上头不止有风,还有一堆残剑断弓。
她有些欣喜,眼含热泪,转头看向一直被自己拽着的纳兰清,只见他双唇煞白,往日里亮色的琥珀瞳也暗淡了。
“你没什么吧?”林佑圆见他这样也不敢大声说话,轻声细语问道。
纳兰清摆摆手,另一只手捂着腹部,“小伤。”
日月潭今年所轮有的阵法是离心阵。
离心阵,是金乌族内最强的妖阵之一,迈入此阵前尘尽忘,叫人沉沦其中无可自拔,直至被阵法吸干灵力而死。
是金乌族用来守住秘密的法阵。
破除之法有二,一是毁掉金乌族用以镇守日月潭的石柱,二是金乌族妖以身入阵带魂回身,可付出的代价远比第一种要大。
纳兰清选择了第二种,可不曾现今犹如普通人的自己对阵法的抵抗能力甚至不如林佑圆,一进入阵法,自己便全然沉沦于恨与怨之中。
连自己都未曾知晓的恨与怨。
林佑圆见他说没事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她并不了解这个阵法,但她了解纳兰清,纳兰清说没事,那应该就是属于能活但可能活得没之前舒服的状态。
“我们歇一歇,若是你有需要随时喊我。”反正她就在他身边。
纳兰清“嗯”了一声,林佑圆找了处广阔的地方,扶着他坐下。
这里除去那些残剑其实更像是一个适合野餐的牧场,风吹草低不见牛羊。
林佑圆瘫倒在纳兰清旁边,整个人舒展开来,也不像平时那样缠着纳兰清问东问西,纳兰清有些不习惯。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
林佑圆脑子默默回想着自己刚刚在阵内的行为,其实她挺希望这个阵有消除记忆的作用的,但很遗憾从现在的场景来看应当是没有消除记忆的作用。
纳兰清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抛弃他?虽然她的确有这种准备但也不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察觉的?
哦,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为什么纳兰清会怕她丢下他?
按道理不应该是她怕纳兰清给她毕业证才对吗?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林佑圆想着想着眼神不自觉往纳兰清身上瞟,男子一身藏蓝色的圆领袍已经脏兮兮的了,平日里爱洁的纳兰清很少有这种潦草的时候。
头发也乱了,高高束起的马尾凌乱地垂下,纳兰清本人正坐在林佑圆身边,双手垂在膝盖上,低头沉思。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林佑圆左思右想想不通,她转过头望向自己头顶的碧蓝天空。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林佑圆并不是一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兴许那就只是一个阵法营造的环境,她又何必为此东想西想,人家纳兰清都当无事发生,那她也当做无事发生就好了。
就这样,林佑圆又一次说服了自己。
“我有话要和你说。”
纳兰清的声音喑哑,许是因为许久不说话。
林佑圆:?
“说呗。”她故作轻松道,实际心里早已经警铃大作。
纳兰清不会拉着她复盘阵法里的事情和她算账吧?虽然她的确是害他受痛又掉毛,但其实这也不是她本意,她只是喜欢羽毛而已,没想过拔他的毛的。
林佑圆知道鸟类的羽毛除了正常掉羽,其余方式都很痛,可她也不是有心如此,如若当时有理智她绝对不会这样。
正当林佑圆在脑子里想如何辩驳拔羽毛的一千三百零八个借口时,纳兰清开口道:“解契以后,你要去哪儿?”
林佑圆脑子里的想法统统被这句话打散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我不知道。”
她其实没想过,“可能找个没打仗的好地方住吧。”
纳兰清无情地戳穿了她的幻想泡沫:“战争无处不在。”
是的,无处不在。
这片大陆此前曾有过许多种族,除了金乌族这类天道不眷顾自然消亡的种族,其余的大多数族群都是在战争中被杀死的。
其中人族死伤最甚,其次是妖族。
至于魔族?魔不死不灭,最严重也不过暂时消散,即使□□泯灭,吞噬大量恶意和戾气,重塑肉身不过是一年的事。
战争肆虐族群对立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恶意和戾气。
“哎。”林佑圆叹了口气,“为什么总是要打来打去的呢?”
和平不香吗?大家都安居乐业养鸡养鸭多好。她很想念以前不用提心吊胆的平和日子。
幸好修仙世界不用吃喝拉撒,不然光是吃她就解决不了,大概率得被饿死了吧。
关于为什么打仗,纳兰清也给不出答案,只能缄默。
刚开始是为了生存的物资,族群之间互相敌对,再后来是为了生存领地和空间,族群内部又互相针对,各自都在排斥异己,自然而然就打得不可开交。
很久以前,他也想过,若战争能停止,对于大家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可是战争可以带来的物源远比和平带来的物源要丰厚。
修仙的人类需要妖丹和魔丹修炼,妖怪需要人的精气和魔的血肉,魔需要人和妖的肉身。
上层的人族妖族和魔族尚有自保手段,而那些千千万万弱小的人妖魔只能葬身在战场里,连呼救都没有人能听得见。
于是就这样,战争连年不绝,底层的厮杀争斗,尸体沦为上层人的盛宴,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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