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渡

　　决定回乡后的两天，莫执尺没有急着收拾行李，而是把时间完全留给了蓝桐桐和莫小尺。这两天，家里的气氛一扫之前的沉重和压抑，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欢声笑语。

　　莫小尺充分发挥了她“活宝”的特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行程：“爸！你好不容易休息，这两天得听我的！咱们要把城里新开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打卡一遍！”

　　第一天，他们去了市中心一家很有名的本帮菜馆。莫小尺点了一大桌子招牌菜，什么红烧肉、油爆虾、腌笃鲜……她不停地给蓝桐桐夹菜，嘴里还念念有词：“桐桐姐，你多吃点！看你瘦的！补回来！爸，你也吃！别老想着省钱！”莫执尺看着女儿叽叽喳喳、蓝桐桐脸上也露出久违的轻松笑容，眼神温和，胃口也好了不少。

　　下午，他们去了城隍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梭，品尝各种小吃，看手艺人捏面人、吹糖人。莫小尺拉着蓝桐桐在各个摊位前拍照，莫执尺则跟在后面，偶尔被女儿拉过去一起合影，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却又纵容的笑意。夕阳西下时，他们坐在九曲桥边的茶楼里，喝着清茶，看着华灯初上，感受着难得的闲适。

　　第二天，莫小尺又提议去郊外的湿地公园走走。秋高气爽，天空湛蓝，芦苇荡一片金黄，水鸟翩跹。他们租了一辆三人自行车，莫执尺在前面掌舵，莫小尺和蓝桐桐坐在后面，沿着湖畔小路慢悠悠地骑着。微风拂面，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湖水的清新气息。莫小尺一路都在唱歌，蓝桐桐也忍不住跟着轻轻哼唱，莫执尺虽然不说话，但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弧度。

　　晚上，他们没有再去餐馆，而是买了菜回家，三人一起动手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莫执尺难得地系上围裙，露了一手他并不算精湛但充满诚意的厨艺；莫小尺负责洗菜切菜，叽叽喳喳地指挥着；蓝桐桐则安静地在一旁打下手，气氛温馨得像真正的一家人。餐桌上，他们以茶代酒，庆祝风波平息，也预祝莫执尺回乡之旅一路顺风。

　　这两天，他们刻意避开了所有不愉快的话题，只专注于享受当下的轻松和陪伴。蓝桐桐感觉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仿佛真的被这温暖的阳光和欢声笑语融化了。她看着莫执尺眉宇间难得的放松，看着莫小尺无忧无虑的笑脸，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不舍。

　　她知道，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是短暂的，莫哥即将离开，未来充满了未知。但这两天的快乐时光，像是一剂强效的疗愈药，足以抚平许多伤痕，也积蓄了面对未来的勇气。

　　第三天清晨，天色微亮。莫执尺的行李已经收拾好放进了后备箱。他站在车旁，莫小尺拉着他的胳膊，眼眶红红的，絮絮叨叨地嘱咐着：“爸，你回去要按时吃饭，少抽烟，多陪陪爷爷奶奶……想我了就视频……”

　　莫执尺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眼神温和：“知道了，你也是，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楼道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淡淡的失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蓝桐桐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桐桐姐可能还在睡吧？她昨天睡得晚。”莫小尺小声说，试图解释。

　　莫执尺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轻轻吸了口气，拉开车门：“行了，我走了。你上去吧。”

　　就在他准备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的那一刻——

　　“莫哥！等等！”

　　一个清脆而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莫执尺动作一顿，猛地回头。

　　只见蓝桐桐正从楼道里快步跑出来。她不再是平日里那身工装或休闲服，而是穿着一件素雅而合身的连衣裙，裙摆随风轻轻飘动，衬得她整个人清丽又带着一丝成熟。她脸上化了淡妆，气色很好，眼神却异常坚定。更让莫执尺和莫小尺惊讶的是，她手里还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

　　莫执尺愣住了，扶着车门，一时间忘了动作。莫小尺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蓝桐桐跑到车边，微微喘着气，目光直直地看向莫执尺，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紧张，有羞涩，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心。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轻声却清晰地问道：

　　“老莫，”她没有再叫“莫哥”，这个称呼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亲昵和平等，“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莫小尺最先反应过来，她惊喜地捂住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爸爸，又看看蓝桐桐，脸上满是激动和祝福。

　　莫执尺怔怔地看着蓝桐桐，看着她精心打扮的样子，看着她手中的行李箱，听着她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他深邃的眼眸中，瞬间涌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惊讶、难以置信、一丝慌乱，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种深沉而滚烫的动容。

　　他明白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用最勇敢的方式，回应了他所有的付出和守护。她不是在请求庇护，而是在宣告追随。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确认她眼中的决心是否坚定。过了好几秒钟，他紧绷的嘴角缓缓松开，扬起一个极其温柔而释然的弧度。他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暖意：

　　“车上东西多，箱子放后备箱可能有点挤，”他顿了顿，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放后座吧，你坐前面。”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犹豫，只有最自然的接纳和安排。

　　蓝桐桐听到这个回答，脸上瞬间绽放出明媚而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幸福的泪光。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莫小尺在一旁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冲上去紧紧抱了蓝桐桐一下，在她耳边小声说：“桐桐姐！加油！等我放假就回去看你们！”然后又抱了抱爸爸，“爸！照顾好桐桐姐！”

　　莫执尺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点了点头。

　　蓝桐桐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莫执尺为她关好门，绕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驶向通往故乡的高速公路。朝阳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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