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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埋藏的记忆
一连好几天,靳凌都睡不着觉。
她想不明白,既然从小到大母亲都是偏爱自己的,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相反,还觉得她对自己远远不够好,为什么会有这种印象,难道是自己的感觉失灵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打开手机微信好友列表,翻到任婷婷的头像上,看着她专业端庄的心理咨询师证件照,想问些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准确描述出想求解的问题。
“还是算了,这种事怎么好跟知根知底的高中同学说出口……”
年前的同学聚会上,靳凌见到了跟自己失散多年的好友任婷婷,这个出身贫寒的厂矿子弟,如今,刚刚北大心理学博士毕业,满脸意气风发。
得知靳凌事业有成,她一如既往的热络,总是在手机上主动找她聊天。
“过几天我北京的男友要来我家登门拜访,到时候,我让他请咱们吃饭,让你见见他,他真的又帅又有才华,你见了就知道了。”
“好啊。”
靳凌翻了个白眼,实际上对她男友什么样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这家伙咸鱼翻身,言语之间的优越感藏都藏不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有多好,着实有点儿烦人了。
雪化了。
天气很好,只是很冷。
靳凌觉得呆在家里有点儿闷的慌,想要开车出去走走。
“你要出去?”
“那刚好我搭个顺风车,你把我送到关山那里就行了。”
胡云巧打扮的很气派,手里拎着名牌包包,脖子里还系了中年人流行的丝巾,一看就是准备出去跟朋友聚会的样子。
“去关山,和朋友约了晚饭?”
“嗯,几个多年不见的朋友,她们刚好从国外回来,难得一聚。”
胡云巧坐上副驾,扣上安全带,嘟囔道,“其实她们更想见的是你妈,可惜你妈有事忙去了,不过你妈现在也不爱到处凑热闹,别人喊她出去聚,她都是推掉,宁愿一个人在家里打坐,呵呵。”
靳凌将车开出别墅,上了清扫的很干净的主路,路两旁的腊梅朵朵绽放,生机盎然。
远处的湖泊,一群白鸟翩翩起舞。
“妈的定力真好,我就坐不住。”她看见外面湖光山色,心情舒畅了很多。
“哎。”
胡云巧看着靳凌郁郁寡欢的脸,心疼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许墨出了事,这孩子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惜,她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无力。
“三姨,小时候,妈真的只偏心我一个人吗?”靳凌再次问了起来,她总觉得胡云巧是在骗她,所有人都是在骗她。
谈及往事,胡云巧的脸色没有那么沉重了,她笑了笑说道:“当然是了。”
“难道你不记得了吗,你小时候一到冬天,你妈就爱开车带你出去,路上你吵着要吃糖葫芦,她从不让你们吃糖的,却拗不过你,还是给你买了。”
“她不带大哥他们,就只带我一个?”
“没错啊,每次他们看见你妈只带你一个人出去玩,那个哭啊,我怎么哄都哄不好。”
“你说的这些我怎么都没有印象了,”靳凌觉得有点儿尴尬,难道自己失忆了,“不过我喜欢吃糖葫芦是真的,后来许墨还专门学了,每年都会给我做好多吃……”
突然提起许墨,她有点儿难过。
“其实按照你妈的脾气性格,她根本不喜欢小孩子,除了你,其他几个孩子,她抱都没有抱过。”胡云巧有意岔开话题,不想看着靳凌难过。
听这意思,母亲还是抱过自己的,靳凌高兴起来。
“妈她不喜欢小孩子,当初为什么还要收养这么多?”她好奇地问道,通过二哥靳彬的事,她也看出来了,靳海玉对他们几个,比对自己还要冷酷无情的多。
“嗨,她心好做善事呗。”胡云巧笑道,看见路边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便说道,“要不前面停一下,我去给你买个糖葫芦吃。”
“嗯。”靳凌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
真论起来,保姆胡云巧对靳凌,对几个孩子的关心在意程度,要远比靳海玉好得多。
可是她们谁都没有太在意她,或许在心底真的把她看作一个拿工资做事的保姆罢了,她们更在意的反而是靳海玉。
胡云巧穿过马路,走到那老人摊位前,买了两支糖葫芦以后,又急不可耐地往回走。
在她脸上,全是母亲宠溺孩子的渴望与满足。
“给。”
靳凌接过两串糖葫芦,看着手里空空的胡云巧,愣了一下,递回一串去,“三姨,这串你吃吧。”
“不不不,我不吃,我牙不太行,黏牙的我都不敢吃了。”胡云巧摆着双手拒绝了,看着靳凌吃的很开心,她感到心满意足。
路边,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吵着要买糖葫芦,电动车上穿的严严实实的妇女下车,扯起后座的孩子,就啪啪啪地揍了起来,给孩子打的鼻涕眼泪直流。
靳凌看的目瞪口呆,这年头,难道还有人连一个糖葫芦都买不起吗?
她发动车子,缓缓开到了那妇女身旁,把另一个还没有开封的糖葫芦从胡云巧那边递了出去。
“小朋友,阿姨的给你吃好不好?刚才阿姨买多了,这根不想吃了,扔了也是浪费。”她其实是在说给那个妇女听,怕她接受别人的施舍会很没面子。
妇女看着孩子接过糖葫芦以后变得欢天喜地,实在不忍心再做什么,瞪着他,“还不跟阿姨说谢谢?”
“谢谢阿姨……”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道,眼泪还挂在脏兮兮的脸颊上,可是他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脸上全是开心的笑。
靳凌怕那妇女太尴尬局促,说了声拜拜,便把车开走了。
她的脸沉了下来。
刚才那孩子凄惨的一幕,忽然勾起了她遗忘的回忆——
冬天,雾气蒙蒙的东湖,游船上,所有人都在欢乐地说笑,只有自己坐在角落里嚎啕大哭,靳海玉冷冷地骂着什么,忽然间二话不说,把自己推进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施救的好心人,焦急哭喊的靳海玉,高烧与噩梦……
靳凌终于明白,自己对母亲不敢亲近的隐秘恐惧到底是来自哪里,原来就是这里。
“看路!”
胡云巧忽然惊叫着提醒了一声,靳凌回过神来,猛地一打方向盘,与突然闯出来的三轮车擦肩而过。
“好险啊,不是你开车想啥呢!”胡云巧责怪道,“你再这样,我以后可不敢坐你的车了,三姨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靳凌不敢再放任自己的思绪,老老实实把车开到关山一家大饭店门口,才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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