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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执
许音找到齐棱时,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地牢里湿冷的空气裹着霉味和血腥气,沉沉压入肺腑。齐棱就半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头无力地垂着,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看不出血色。他的手腕与脚踝被铁镣锁着,四肢都磨出了血痕。
“棱儿……”许音唤了一声,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齐棱并没有回应。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近乎大脑一片空白的轻轻探向齐棱的鼻下。直到那一丝微弱却温热的气息拂过指尖,许音的心才猛地落回原处,带来一阵虚脱的晕眩。
他从夺来的钥匙打开镣铐,试了几次才将铁锁打开。他瞥见角落里那碗馊饭,眼底瞬间涌上一股杀意。
许音扶住齐棱软倒的身体,又低声唤他几声。
怀里的人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费力地掀开一丝缝隙,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他。
“许音,”齐棱的声音嘶哑得近乎难听,“怎么才来。”
许音的眼眶骤然红了,“乖乖,都怪我,是我来晚了,都怪我……”那一路强压下来恐惧将他紧紧裹挟了。
他再不敢耽搁,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将齐棱打横抱起。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轻缓,生怕蹭到他一分伤口,增加他一厘痛楚。
回去的路上,齐棱在他怀里时昏时醒,意识始终游离在清明与混沌之间。回到齐府后,府中顿时人仰马翻。郎中、父母、侍从……纷乱的脚步声、焦急的询问声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听不真切。他只觉自己像在惊涛骇浪中浮沉,时而能被拉回岸边,时而又被卷入深海。
不知过了多久,齐棱缓缓睁开了眼睛。
夜已经很深了,室内没有点灯,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如水银般倾泻而下。而在那片月辉中,他第一眼就望见了许音布满了纵横的血丝眼睛。
许音见他醒来,立刻俯身凑近:“还有哪里难受?要不要喝点水?”
齐棱只是摇了摇头,目光在室内虚浮地转了一圈,声音微弱:“爹和娘……”
“守了你许久,刚被我劝回房歇下。”许音为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
齐棱垂下眼,看见自己手腕与脚踝上缠绕的洁白绷带。他低声问:“郎中来过了?”
“嗯,”许音的声音放得极缓,“身上的伤都处置包扎了。别担心,知道你爱洁,我也为你清理过了。”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齐棱的额角,“你再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里守着,需要我抱着你吗?。”
然而齐棱却坐起身来,他就那样静静地望着许音,目光在脸上停留了许久,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半晌,他忽然开口,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平静:
“许音,你知道我这几天在地牢里,在想什么吗?”
许音心头莫名一紧,一种怪异的预感掠过。他犹疑着还没张口——
下一秒,齐棱的手不知何时竟从枕下摸出了一把短刃,精准地抵上了他自己的咽喉。月光流淌在刀身上,让人遍体生寒。
许音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然后,他听见齐棱的声音,依旧是那般诡异的平稳,清晰地砸在寂静里:
“亲我。”
许音沉默半晌,开口道“棱儿,先把刀放下,我们慢慢说。”他声音很紧,但还是努力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一只濒死的蝴蝶。
齐棱的手出奇的稳,那冰冷的刀尖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压出一粒殷红的血珠。
许音不做他想,倾身向前,贴上了那双冰凉而干燥的唇瓣。
在那瞬间,齐棱的身体微微一颤。一颗泪珠落了下来。
可悲,可笑。
随即,张口便咬住了许音的下唇。
许音感知着那交缠的唇齿正下方依旧悬着的致命威胁,他的手先是轻轻地抚过齐棱的腰侧,然后缓缓上移,沿着他背脊一节一节地摩挲,紧接着,手掌又绕到他单薄的胸膛上揉搓那细腻的皮肤。
“唔……”齐棱受不住了,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几乎要靠身后的墙壁才能支撑。那抵在咽喉的刀,终于随着他意识的涣散和力道的松懈,虚虚地离开了皮肤。
刹那间,许音的手一把狠狠扣住齐棱持刀的手腕,用力将其反拧,压在床头。
“哐当——”
短刃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被许音一脚踢开,滑进了房间角落的阴影里。
被压在床头的那一刻,齐棱先是一僵,接着便自嘲般的笑了笑,似乎浑身都轻松了,在地牢里他笼罩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总想起哪些事情自己悔过恨过,现在,做到这里,似乎已经是极限了。
可是,预想中的风暴并没有到来。挟制的力道化去了。忽而,温热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后颈。
那是一个吻。轻柔地如同叹息。
齐棱开始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肩胛骨像翅膀从背上凸起,他甚至想要蜷缩起来。但吻并没有停。
接着到耳廓。
到脸颊。
到眉梢。
到眼睫。
许音拉开距离轻轻看了齐棱一眼。
最终低下头与他的唇轻轻相贴。
许音垂着眼,看着面前人脸颊上两道亮亮的泪痕,惊疑的眼眸噙满泪水宛如细碎的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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