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皇帝去种田

　　顺着墙边找了一圈的飞云忍不住往院里唯一的树上瞧去，“奇了怪了，难不成是被风吹到了树上？”

　　那大树高出宫墙不少，手腕粗的枝杈延伸出墙外。

　　“许真是被风吹出了墙外。”黄云燕撇了飞云往宫门外去，“我去墙外看看。”

　　树下，飞云继续仰着脖子围着树转圈。

　　阳光照的晃眼，顺着另一侧墙根的黄云燕抬手遮光，边走边往墙檐上看。

　　那帕子是她贴身之物，若被有心人拾了去就麻烦了。

　　还没走出多远，余光瞥见墙根处横着一人，定睛一看，竟是袁顶梁。

　　他还没走？

　　“袁公子在等人？”

　　黄云燕一心找帕子，说话的间隙快速扫了一眼对方身后的地面，空无一物。

　　袁顶梁直接展开握着帕子的大手，“贵妃娘娘，可是在寻这个。”

　　黄云燕收了搜寻目光，垂眼朝他看去，对方手里拿的正是她苦苦寻找的帕子，上面那朵黄牡丹是她亲绣之物。

　　如何到了他手里？黄云燕脸带疑惑的接了帕子，手心感受到了一丝余温，又想起刚才院子里与他碰巧对视，对方神情躲闪的那一幕，心中存疑道，“袁公子是在哪里捡到的。”

　　袁顶梁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直言道，“在院子里换衣服时。”

　　果然被她猜中了，黄云燕压下不悦，“袁公子既早就捡到了，又见我宫女苦苦寻找，为何不第一时间归还，公子若没等到我来，打算如何归还此物。”

　　做贼才会心虚，袁顶梁坦坦荡荡，断不会做出私藏女子贴身之物的龌龊之事，坦然解释道，“换衣服时看见这帕子落在墙根我脱下的衣衫上，后遇见娘娘带着宫女寻找，才知是贵妃之物。顶梁虽没娶妻可也深知绢帕乃女子贴身之物，担心当众归还恐日后给娘娘惹来麻烦，即是私密物，娘娘宫内寻不见必会来宫墙外寻找，故而等在此处。”

　　倒是她小人之心了，黄云燕有些歉意道，“袁公子考虑周到，是我唐突了。”

　　袁顶梁拱手道，“娘娘客气，小民告辞。”

　　袁顶梁一心急着回府告知父母拜师的好消息，匆匆离去。

　　飞云在树下绕了好几圈，脖子都酸了，只见满眼翠绿，只能放弃来墙外跟自家娘娘汇合。

　　“娘娘瞧什么，瞧的这么出神。”飞云顺着黄云燕的眼神看去，只见宽敞空旷的宫道，一个人影也没有。

　　低头又见黄云燕手里多出的帕子，惊喜道，“找到啦，在哪里找到的。”

　　黄云燕这才收了目光，随口道，“就在你站的地方，咱们走吧。”

　　帕子找回来飞云就踏实了，也就没在多问。

　　这边春桃将热好的羊肉一一摆好，秦双双亲自夹了一块给朱允炆，“皇上尝尝，腌制的酱料里加了白糖，皮肉吃起来更脆爽些。”

　　一直好胃口的朱允炆似是胃口不佳，吃了一块便不再吃。

　　朱棣起兵造反，朱允炆顾念亲情，下令不许伤四叔一分一毫，派去平乱的军士不得不手下留情，以至于朱棣穿梭与两军阵前如入无人之地。

　　世子朱高炽镇守北平大后方，朱棣携大军南下，父子同心，造反之势如吹枯拉朽，如今燕王府与朝廷对战已呈现焦灼状态，三月必胜的战事也成了一句空话。

　　朝中派出的军队死伤过万，大军所至之处，百姓关门闭户，城镇富户举家逃离，已至田地荒无，商铺流通受限，照此下去，国本大伤，外族来袭，大明危已。

　　皇权争斗的结果从来都是两败俱伤，外族战事再起终是百姓承担恶果。

　　为了朝廷，朱允炆派黄子澄去谈判，想和四叔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都是老朱家的子孙，何必左手打右手，互相残杀。

　　今日得到回复，朱棣开出罢兵归降的条件，要朱允炆斩杀主张削藩的黄子澄与齐泰。

　　恩师对朝廷忠心，对他更是如师如父，朱允炆断不能答允。

　　恼羞成怒，随即下令给前军大将，射杀反贼朱棣者，赏万金。

　　关乎一国存亡的大事，秦双双帮不上忙。

　　只讲了一个故事，“一家两兄弟，父亲偏爱长房孙子，想把管家权交给长孙，孙子为了便于管理，想收了有能力的叔叔私产充公，二人起了争执，打的你死我活。村长出来主持公道，对孙子说，你若为了一家之主的位子相争，那便是杀光了兄弟叔伯也没什么错，可若为了家族利益，就该抱团对外，而非执着于内斗，落的两败俱伤反被外人捡了便宜，一家之主看着威风，可这威风背后更有说不出的苦，管家从来都是个苦差事，远不如一日三餐一身轻来的自在。”

　　“人生一世，匆匆几十年，皇上心善又是个念旧重情之人，所做之事都是心系天下百姓，但皇上更该想清楚，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唯我独尊君临天下的帝王宝座，还是一颗无愧于天下安宁的心。”

　　朱允炆回想起当年做太子的父亲因操劳离世前那一段时光。

　　父亲勤勉，凡事亲力亲为，年纪轻轻就落的一身病痛，小小年纪的他日日照顾在父亲病榻前，面对日益病重的父亲，他心里想的不是皇位不是天下，而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怕生在百姓家，粗茶淡饭他也甘愿。

　　自打皇爷爷去世，将这大明朝的担子移到他肩上，朱允炆不敢有一日懈怠，上至朝廷大事，下至后宫联姻群臣，他已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只可惜他被保护的太好，不像跟着皇爷爷征战四方的四叔。

　　温室培养的花朵远不如荒野长大的野草更能抵御风霜，四叔的成功，也从侧面证明面对一个战功赫赫杀伐决断的王者，他的勤勉太不值得一提了。

　　半晌过后，朱允炆忽然牵起秦双双的手，“听说你叫人在宫里开了一块荒地，你是打算把这大明宫变成菜园子吗？”

　　她的话，显然朱允炆听进去了，秦双双既安慰又心疼，顺着他的话说道，“听闻当年马皇后节俭，将御花园的花草尽除，种满了了瓜果蔬菜，省下的银两全给了灾区百姓，如今我也是帮着皇后管家才知道后宫开销多大，就想效仿马皇后节俭，多少省下些银子，可我也不想损了姐妹们失了赏花的地方，只好找了个偏僻的院子，一来节省开销，二来也能打发时间更显皇室亲民，我还单留了一块空地给皇上，只等开播那日您亲自播下种子呢。”

　　种地这事实在新鲜，二人步行来至园子内，原来的荒草已被除尽，空地上用白粉划出一块块隔断，秦双双指着靠近中间的一处最大的空地，“这一块就是给皇上留的，过几日就能开垦出来，皇上想种什么。”

　　“种地朕可是外行，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秦双双拉着朱允炆挑平整的路往里走，又指着旁边几处空地，“像那些现吃现采摘的绿叶蔬菜，可以少种些，省的吃不完，长老了浪费。像萝卜白菜这些易储存的可以多种些，吃不完还可以放在地窖里，或者腌制成酱菜，我还想种些花生，玉米，只可惜已经过了季节，只能等明年开春再说。”

　　耳边絮絮叨叨说着计划，朱允炆看着一块块空地，仿佛化身农户，正挽着裤腿站在田间地头，看见了碧绿的青菜，白翠顶着嫩叶的萝卜，和一颗颗如花的白菜，“就按你说的办。”

　　二人手牵手又在院子各处看了看，朱允炆不懂种地，可饱读诗书的他在引渠灌溉和一些防治病虫害上给出了不少可靠意见。

　　更给秦双双提出了划区域分包，按收成奖励的管理制度，这样不仅省了她亲力亲为花时间督管的麻烦，还能预防种地干活的小太监偷懒。

　　“呀，我怎么没想到，皇上这法子好，能者多劳，多劳多得，公平又公正，给皇家干活或许有人偷懒，可给自己干活个个还不拿出看家的本事来。”协理后宫这段时间来，秦双双也发现了，管事不难，管人才是最难的。

　　仗着年长把什么脏活累活全推给刚进宫新人的，仗着主子得宠打压克扣下属的，更别说那些干活偷懒耍滑的更是比比皆是。

　　这诺大的菜园子，从买种子播种，浇水，施肥，除草除虫到收割，单靠她身边这几个人，根本管不过来。

　　晃着朱允炆手臂，秦双双吹起了彩虹屁，“皇上你也没种过地啊，打哪学来的这些妙法子呢，是书上写的吗？”

　　朱允炆，“朕好歹也是皇帝，不至于连一个小小菜园都管不明白。”

　　秦双双趁热打铁，“那从今日起，本贵妃亲自聘请皇上为这菜园的首辅，负责一切技能事宜。”

　　被哄晕了头的朱允炆不止痛快答应，回去御笔一挥给菜园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山禾园。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蒙蒙亮，袁顶梁就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了飞龙殿前，锦衣卫远比普通侍卫更体面尊贵，历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本就是新人，朱允炆一时也不好安排给他什么重要差事，便叫他先去山禾园管理看守开垦之事。

　　用父亲的话说，能在御前伺候就已是祖宗保佑了，就是站岗看门也要比旁人做的更仔细，袁顶梁拱手领命，直奔山禾园去。

　　朱允炆忙着上朝，秦双双则赶着去皇后处请安，顺便汇报下这个月的账目开支。

　　请安完毕，众妃散去，黄云燕想去山禾园看看热闹，就留在皇后院里赏花，顺便等着好姐妹出来。

　　刚知晓前军消息的丽妃走至黄云燕身侧，故意将那株开的最旺的牡丹花折下，语气颇为挑衅道，“燕王造反，朝中派去的大军节节败退，皇上有心求和，不想那燕王却提出求和条件，要皇上交出黄大人与齐将军才肯罢兵。”

　　丽妃惯好得理不饶人，黄云燕懒得理她，扭身想走，却被丽妃堵住去路，“黄大人若真是忠君爱国就该以死谢罪，叫停战事，免皇上烦忧，你要知道，这削藩的主意可是你父亲提出来的，说到底，他才是逼得燕王造反的罪魁祸首。”

　　黄云燕横眉怒怼，“管好你自己，前朝的事自有皇上决断。”

　　“皇上心善，可眼下朝中不知道多人对黄大人恨得牙痒呢，墙倒众人推，还是叫黄大人小心些好。”

　　看着愤怒离去的黄云燕，丽妃轻笑着将那株牡丹放到鼻下轻嗅，眉眼皆是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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