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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46.
听到此言,司城凛面色未改,无波无澜。他怎会不知,方才他为她断出此脉时,已然有过惊异。
见他此状,桑淮舟有答案了,便说:“噢,你知道就好,既是真灵,我用药需得下些猛药,怕你看了方子会有异议……我总得告知家属清楚不是。”
最后一句纯属桑淮舟调皮,桑淮舟谨慎地观察司城凛的神情,却未见他有异。司城凛开口时,仍是面无表情:“我知道桑宗主一向关心她的修炼,可这件事,还望你不要告知桑宗主。”
桑淮舟问:“你是指她受伤,还是指她已是真灵?”
“都是。”
“所以你早知我父亲不在家中?”桑淮舟打趣一句,随后又皱眉,“可为什么呢?若是父亲尽早知道,也好早些为她筹谋针对性的修炼之法,于她是有益的。”
司城凛淡淡道:“她不想说。”
“你怎知她不想说?”桑淮舟等了一会儿,才醒悟自己问了句废话,摆摆手,道,“好好好,你们心有灵犀,怪我多嘴。”
桑淮舟走了,独留司城凛在此,自然,也还有软塌上昏迷未醒之人。他在她身侧轻轻坐下,不知是怕扰她休息,还是怕被她发现,他当然不愿她如此受伤昏迷,可也觉得,能让他有机会这样安静地看着她,也很好。
上次见她已是一年多前,在她五年级的时候,那日课间,他去神都学宫找梅晏晷,不知她是没课还是翘课,他自山巅见她在后山独自练习遁术,虽以他的功力看来,她移行的身影如同慢动作般清晰可见,漏洞百出,可他也知道,这在神都学宫里已无人能望其项背。
再上一次,就是她四年级时,在十部令府门口一见。那时只匆匆见了她的侧颜和身影,他都来不及好好看看,一别三年,她的面容可有改变。
如今终是见了,与他记忆中那张脸着实有变,悄然褪去了女孩的痕迹,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个女人,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即便双目紧闭,却也不掩媚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
他就这么好好地看着她,什么也没动,什么也没碰,却也仍愿这时间停止流转,驻足此刻。
第二日学校果真将东方曜和边洵的家长请了过来,两家父母一听孩子险些损毁司城宗祠,吓得魂都到阎王殿走了一圈,当着梅见蹊的面就是一顿暴打。但他们最终没去见校长,关一月禁闭这样的处分也显得不痛不痒了些,家长正后怕着,表示要到司城府去赔罪,梅见蹊也说不用了,司城宗主已知晓此事,并不怪罪。
如此低调轻轻带过,自然是事主不想声张了——难道司城凛会看着这事闹大,巫寻月的名字被推到那些家长面前,指不定这祸水就推她头上去了。
东方曜和边洵见梅见蹊全程不提巫寻月和司城凛的出现,心中大有疑问,可终归也未敢问出口,此事就变成了二人私斗引来山神攻击,两人逃走后怕生出事来,主动去告知了梅见蹊,全程无他人参与,也并非因他人而起。
可最先瞒不住的是朝黎。朝黎当然得着急了,是她说动了巫寻月前去相劝的,却见到东方曜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而巫寻月竟一去不归,一问起来东方曜竟还三缄其口。到底东方曜知道巫寻月受了重伤,有所担心,梅见蹊已私下告诉他人已在桑府医治,他心想朝黎终归可回桑府一探,便告知了她——未提司城凛。
朝黎当即回了桑府——还不忘先去一道慕府喊上慕丹青。
此刻两人正在巫寻月病房之中,今天已是第三日,她已经觉得好多了,能自如起身行走,只是体虚力弱,还得再多歇息几日。
慕丹青将携带的食盒打开,端出一碗甜羹,说:“这是我家中厨子做的锦带羹,还是热的,香甜浓郁,可祛除你近日汤药之苦,我已让桑家医者看过,可以吃的。”
“好,”巫寻月拖长尾音,舒舒服服地向后一靠,“那我要你喂我。”
“喂巫寻月,别太过分啊。”
“那我不吃了。”
慕丹青翻着白眼,脸上却没一点嫌弃之色,最后还是惯着她:“好好好,念你生病,还得劳动本大小姐伺候你。”
巫寻月吃东西时,慕丹青看向紧闭的门窗,又说:“这窗外是一片莲池,桑府以灵养莲,常开不败,且繁茂艳丽,赏心悦目得很,可惜冬日紧闭门窗,若你日日躺在此处赏莲,大概是能更精神些。”
巫寻月笑了起来:“是啊,我自己活动时也会走到门口去赏莲,午间还搬了张椅子去那坐着呢,只是女使姐姐见了就要我回来,不准我吹风了。”
“你啊还是好好躺着,我给你带了几本书,若是烦闷就读一读,都是闲书,读起来不费脑——可不许再看专业书了!”
两人聊了有一会儿都不见朝黎搭话,巫寻月看向她,见她正在边上一脸憋闷,揶揄道:“怎么了?你这才不在学校多久,就开始想迟安瑜了?”
朝黎回过神来,开口就暴露了:“谁想他了?我在想你好不好?”
“想我什么?”
“……”
虽说桑淮舟交代了下人若是巫寻月问起来,就说是梅见蹊送她来的,可理由给得潦草:“这是神都学宫之事,司城宗主原是顺便,不想过多参与。”下人自然不会违逆主上,于她面前都如此相告,可却也按捺不住私下议论。毕竟,那日司城凛如此急切鲁莽地闯入桑府,不顾半点礼仪,也未避讳所有人目光,总不能这每一个看见的人都不好奇不八卦啊。
朝黎昨日一到家中,就被拉着分享:“哎哎哎——你可知昨夜发生了何事!司城宗主怀抱着寻月小娘子过来寻医!世子说司城宗主不想声张,就说是梅世子送的,你可别往外说啊——啊不对!你和寻月小娘子是同学啊!天啊!”
真是感谢那人下意识将朝黎当成桑府的一部分,张嘴就原原本本地分享了,随后才想起她与巫寻月是同学,吓得大惊失色。
所以,朝黎已经憋了两天了。她之所以如此挣扎,是因为一边她觉得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出来还能让巫寻月高兴一番,一边自然是因为世子之命不可违——当然,因为她觉得这事没什么,所以即使违了也落不了什么怪罪。
朝黎是彻底想明白了,此事若是告诉巫寻月,并无一人有损,至于司城宗主——他大概只是做好事不想留名罢了,毕竟他孤傲威凛,此等小事不值一提!
面对巫寻月的提问,朝黎如梦初醒般一定,兴冲冲地道:“我决定了!我要告诉你!”
巫寻月和慕丹青疑惑相视,异口同声问:“什么啊?”
朝黎一下子蹲下来凑近二人,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可憋死我了!寻月,你可知是谁送你来的桑府?不是梅老师!是司城宗主!”
“——啊?”发出惊叫的是慕丹青。而巫寻月,只是怔怔地看着朝黎,如若石化。
朝黎要的就是这个气氛,继续说了下去:“正是如此!先是桑府中的姐姐告诉我的,后来我又去逼问东方曜,他这才说实话!前日那山神将你打伤之后,是司城宗主出现将你救下,送你来了桑府,桑府很多人都看见了,说司城宗主未叩门未递拜帖也未让人先通报一声,一路瞬移,眨眼之间就到了世子书房门口,见世子不在,立刻着人去请。”
“竟是如此!”慕丹青膛目结舌,久久才反应过来,“那……那为什么要说是梅老师送的呢?”
“我家世子说,是司城宗主交代的,此事他只是顺便帮忙,主要还是神都学宫之责,便不必要多提一嘴了,就连在东方曜父母面前也隐去了寻月和司城宗主,只说是他们二人为修炼比试呢。”
“这也太……”慕丹青转向巫寻月,却才惊异于她的平静,“寻月?你听到了吗?人傻了?”
巫寻月轻轻眨眼,逼退眼底的泪光,深吸了口气,才回神一般开了口:“此事不提不止是为此,损坏司城宗祠是何等祸事,若是让东方曜他们父母知道司城宗主竟还亲眼所见,还不得吓死,都不知要如何罚他,必定得带他上门请罪。可毕竟只是学生私斗,小打小闹的,司城宗主该是不想小题大做,也便罢了。”
此言一出,两人如醍醐灌顶一般,皆是一脸佩服。慕丹青随后又说:“是啊,若说是因练功打斗,那还算是勤勉好进,要是这二人父母知道是因你而起……指不定为了护短要将你牵扯其中呢。”
巫寻月闻言,心头一震,方才抑制下去的泪意再度涌起,酸涩直冲她脑门,让她突然觉得头好痛。
……原来,你竟是在意的这个。
朝黎还想说些什么,巫寻月出言夺了她的话,显得虚弱而疲惫:“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好,”慕丹青不忘问她,“晚上可想吃些什么?我让家里做好了给你带。”
朝黎忍不住鄙视了她:“我说慕大小姐,你寻月宝贝在我桑府中住着,自是不会亏待了她,难不成你慕府有的,我桑府还能做不出来?”
“那怎可一样,寻月在此是客,总会不好意思的……”
“好了好了,”巫寻月握住慕丹青的手,说,“我没什么胃口,晚上随便吃些就好,你们就先回去吧。”
两人这才起身,与她道别后离开了屋子。
门一带上,她的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下了。
她就知道,她没忘,她一点也没忘,他的灵压,她怎会感觉错呢。即便当时意识全无,她也能感觉到自己被他抱紧,而在他带她遁形之时,她觉得完全就是如履平地,甚至以为他始终在原地没有移动。
他的怀抱太安稳,她就那样安心地昏睡了过去,后面之事的确不再知道,可当她第二天醒来寻找他的身影,得知的却是:“是梅家世子送您过来的……”
她如遭晴天霹雳,一边以为自己是否太过想念他出现了幻觉,而另一边,若真有一人将她带离,也断然不是梅见蹊。
还好,她终归是知晓了真相,他没能瞒住她。
巫寻月任由自己哭了很久很久,平静下来之后,轻轻自言道:“你不想让我知道,是不是你觉得……还不到时候。”
这是她唯一能让自己接受的答案,要她相信他如此为她全然不顾失仪,实际却如当日在十部令府门前那般对她无情,她做不到。
“好,”她苦笑一下,“那我会等,等我走得更近,等你……觉得该是时候。”
几日后,东方曜一听巫寻月返校,便主动前来她宿舍探望,只是男子不便进入,他只候在门口。之后是定雪莲出来告诉他:“寻月正休息,不便走动,说谢过你的好意,她已经没事了,要你不必挂怀。”
东方曜只好离去,他自知再来女生宿舍不太礼貌,便再去找迟安瑜打听他们课表,次日午间下课前赶到了那里。随后不久,竟见到边洵也到了。两人互视一眼,满是鄙夷,一言不发。
巫寻月出门见到这两人的时候,头都大了。一旁朝黎好心说:“这……要不要我帮你去跟他们说?”
巫寻月无奈叹气:“你们先走吧。”
所幸医疗系人少,很快课室前就只剩了他们三人。
边洵先一步上前,关切道:“寻月,我听说你昨日返校,伤可治好了?对不起我是想去看你,可梅老师说不准……”
东方曜站在离她稍远些的地方,向她躬身致歉道:“寻月,对不起,我没想到此事会牵连到你,害你如此重伤,我实在懊悔不已……”
巫寻月叹了口气,在她心底终归将他视作弟弟,忍不住就要说一番道理:“既如此,以后便不要乱找人比试,同学间切磋点到为止便好,是不是?”
话到此处,边洵站出来主动承认:“也是我较真,不过,终归是我与六年级学弟激战两日仍胜负未分,的确是我修炼不精,不过我也承认了,你可堪做我的对手。”
最后一句话,边洵看向东方曜,却一言激怒了他:“谁要与你做对手,你也配?”
边洵不是遮掩的人,索性开诚布公:“我是说,追求寻月的对手。”
东方曜哑口无言:“你——”
边洵掐断了他,出言质问道:“你敢说你不是喜欢她,才来找我一战的?”
东方曜不做声,而一边另一位当事人,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巫寻月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应付这种场合,前几年她是有疑惑自己怎么貌若天仙却无人追求,现在看来……她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若你不敢说,我可敢,”边洵向前一步,一派泰然若定道,“从前我还以为你们二人早已互诉心意,担心此时介入有违道义,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我大可光明磊落了——寻月,我……”
“我是喜欢你,”东方曜当机立断也掐断了边洵,朝着巫寻月就说,“初来学校那两年还不懂事,三年级开始明确心意,可你修为惊人,天分超群,我自知无法匹配,只能暗中苦练,直到五年级升至八重灵,才敢找你一战。寻月,这些年你如同我的信仰一般,我始终在朝你前进。”
——这些年你如同我的信仰一般,我始终在朝你前进。
多动人啊,她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她太知道了。只可惜,这世上有太多人走在单行道,所向相同,却永不互通。
巫寻月没让自己哭出来,她怕东方曜误解自己在感动。她开口时声音很淡漠:“谢谢你们,只是我现在一心只有修炼,别无他求,也分不出别的精力和时间来,于我而言前程最重要,也希望你们能再找到心中所向,一切顺遂。”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什么也不想听,她觉得那与自己无关。
因为要修养,巫寻月暂时停止了一段时间修炼,这可把她愁坏了。自然她心里是有数的,离毕业大考只有一年半了,她现已拥有医疗系必杀技,可控制系必杀技还迟迟未有参悟,甚至进度很不理想,这可怎么好……
旬休日她去慕府找慕丹青一块躺尸,此事她并不瞒着慕丹青,慕丹青震惊也震惊过了,更多的还是惊喜,她说,她就知道巫寻月永远会给她意想不到的震撼。两人一同犯愁,慕丹青自然也是在琢磨真灵境,自她升九重灵已过两年,今年她二十岁,按照同等水平灵师来说,一般会在二十三岁左右入真灵境,可眼下她也是毫无头绪。
正事想不出,不如聊些八卦吧。可此事,慕丹青也略感为难。她准备了一会儿才开口:“跟你说件乐凰最近的事吧。”
两人一同躺在床上,巫寻月转头向她:“什么?”
“她前不久也升了真灵境,虽她不在家,狄府也举家欢庆,所以我才知道的。”
巫寻月一听,当即面露喜色。狄乐凰今年二十二岁入真灵境,算是给自己作为天分上佳的世族子弟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只是或许鲜少人知道这背后的艰辛。她当年为了以双修毕业,强行扭转灵流,损毁了一举冲击控制系真灵境优势,如若不然,她的真灵级必杀技该是能更早到来。之后她曾找桑家看诊,桑家说,她修成真灵之日恐是要延后了。
狄乐凰并不认命,这些年在外除了打理家族事务,也未曾懈怠苦修。巫寻月不能时常陪伴,自是不能知晓其刻苦,只是偶然瞧出了端倪,追问之下她才吐露真话:“我不能让人轻看我狄家,大哥已是破灵,二姐姐以八重灵毕业,成真灵时是二十四岁,至少我不能比二姐姐晚,我不能让所有人觉得……果然是他拖累了我,我当年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狄乐凰从未在信中提起言萧鹤的名字,但巫寻月怎能不明白。而这一番苦果,别人或许不知,但慕丹青是聪慧的,她直言:“乐凰当年双修强行重塑灵流,如今还能在这个时候修成真灵,想必是吃尽了苦头。”
巫寻月无奈地叹:“她也承认过,如继续按部就班,如桑家所言延后不知何时入真灵境,言萧鹤应该会更愧疚,可是……她说当年司城宗主点醒过她,说她为狄家郡主,也自该有她的担当。所以,为了家族荣誉,她会拼力一试。”
而如今,她也真的成功了。
与巫寻月相比,慕丹青看起来面色可不太对。她接着又说:“还有另一事。”
“什么?”
慕丹青眼珠子一转,略有谨慎道:“我听说……有一个侍卫一直跟在她身边,与她举止还……颇为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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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年级的生活还是比低年级有意思些的,大家都长大了
呜呜呜呜乐凰女鹅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