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46 章
“阿芷,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沈青禾平复了一下情绪,认真地问道:“你愿意出面作证吗?”
“我愿意,为了我自己,为了你,也为了千千万万个同病相怜的姐妹。”宋沅芷点点头,语气坚定:“我愿意。”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路上我再同你细说。”沈青禾简单清洗了一番,便拉上宋沅芷出门。
她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她并不确定裴砚是否真的值得相信。
换做是以前,她可能会义无反顾的相信裴砚,但是经历了种种,沈青禾从承认裴砚在她的心中,分量不如之前。
但她还是想在宴会开始前见裴砚一面,尽管她百般不愿,但此刻她只能赌一赌。
赌现如今的裴砚,和从前一样,是值得她信任的。
或许,他们之间的种种,只是误会一场。
只可惜,马车才行至半路,便被人拦了下来。
“坊主,是玉梭坊的人。”车夫的声音传来,马车里的两人同时一怔。
“怎么办?”宋沅芷神色焦急:“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听到“玉梭坊”三个字时,沈青禾瞬间头皮发麻,整个人仿佛骤然坠入冰窟,浑身血液像是被冻住。
难不成,真的被发现了。
直到宋沅芷的手攥紧了她的手,对方体温传来,沈青禾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未必是坏事,你先在车里等着,我去看看。”沈青禾强作镇定,眼下对方还没说什么,自己可不能先乱了阵脚,只能去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转头轻声对宋沅芷说道:“若我一会出事,你就跑,跑的越远越好,努力活下来去报官,记住了吗?”
“小禾,你……”宋沅芷拉住正要起身的沈青禾,话到嘴边,终究只化作一句:“好,万事小心。”
“嗯。”沈青禾将手覆在宋沅芷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随后掀开帘子下车。
“沈坊主。”对面马车前站着的人正是马雨奇,他手中折扇轻摇,嘴角噙着一丝看不出深浅的笑。
“马坊主,有何指教?”沈青禾站定,对上马雨奇的视线,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让自己看起来从容自然。
“不知沈坊主可否赏脸,上楼小坐片刻?”马雨奇用扇子指了指路旁的酒楼。
“那是自然。”沈青禾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飞快盘算,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这是鸿门宴,还是单纯的吃饭叙旧?
“请。”马雨奇侧身一让。
沈青禾正要上前,身后的车夫就跟了上来。
“这位……”马雨奇目光扫过沈青禾身后的车夫,语意未明。
“你留在这儿。”沈青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论眼前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只能独自去闯。
“坊主。”车夫面露担忧,还想再劝。
沈青禾微微摇头,朝他使了一个眼色,车夫终于止步,只是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马坊主,请。”沈青禾转身朝酒楼走去,语气如常。
“你这随从,倒是忠心。”马雨奇跟在她身后,忽然开口。
沈青禾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谈不上忠心。”
身后的马雨奇没再接话,只轻轻笑了一声。
伙计将两人引至雅间便退出了。
一路上沈青禾观察过,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异常的人,她实在不知道马雨奇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落座后沈青禾也偷偷观察过屋内,没有旁人,也看不出有埋伏的痕迹。
“不知马坊主今日找我,所为何事?”沈青禾实在捉摸不透马雨奇的来意,只好率先开口询问。
“大家都是生意人,我就不和你卖关子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马雨奇点了一杯茶,才缓缓开口。
“马坊主有何指点,青禾定洗耳恭听。”沈青禾面上恭敬。
“沈坊主年少有为,马某向来佩服。”马雨奇不紧不慢地晃着茶杯:“如今江南绣坊行业,除吴家之外,便数我马家与贵坊最有声望。此前沈坊主愿意将双面异色绣的工艺传授,足见诚意。马某思来想去,也觉应坦诚相待。”
“马坊主的意思是……?”对方话中有话,沈青禾故作不明。
“不知沈坊主可愿加入我玉梭坊?”马雨奇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向沈青禾,目光锐利,不紧不慢的说道。
沈青禾心中一怔,果然所图不轨。
眼下自己已经将双面异色绣的工艺传授,合作也已经开始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为何还要提“加入”?
莫非……
他要的不仅是她的手艺,还要将她彻底绑上这条贼船?
眼下局势并未明了,必须先稳住马雨奇,后续再做打算。
“青禾愚钝,我们不是已在合作了吗?”沈青禾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合作是合作,但马某所求,远不止于此。”马雨奇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江南绣业看似百花齐放,实则一盘散沙。若是有人能将其统一,定下规矩,共进退。往后不论是定价、用料,还是接宫里的单子……皆能有更大的话语权。沈坊主觉得呢?”
他顿了顿,语气更缓:“吴家势大,却固守陈规;其他绣坊虽各有长处,却难成气候。唯有你我联手,以玉梭坊多年基业为旗,沈坊主创新之艺为魂。届时江南绣业,何愁不能握于你我手中?”
听完他一番言论,沈青禾适时的露出惊愕又心动的神色:“马坊主这般看重,青禾实在惶恐……”
“沈坊主过谦了。你的手艺、你的名声,便是最大的资格。”马雨奇见她松动,笑容深了几分:“若你点头,玉梭坊三成干股即刻奉上。往后江南绣业议事,你便是我副手。宫中贡品、外商采买,皆由你经手定夺。这岂不比守着间绣坊,一针一线辛苦经营要快意得多?”
果然是要拉她上贼船。
沈青禾面上适时露出挣扎与向往,故作沉思了片刻,这才郑重点头:“马坊主即如此诚意,青禾若是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了。”说着她举起茶杯,毕恭毕敬行:“往后……还请马坊主多多提携。”
“好!”马雨奇脸上绽出笑容,举起茶杯:“那便以茶代酒,愿你我同心,共展大业。”
沈青禾面上笑得开怀,但那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
“对了,今夜世子设宴,马坊主可会前往?”沈青禾放下茶杯,故作不经意地问起。
“自然要去。京绣虽风格不同,但也有可借鉴之处。”马雨奇意味深长的来了这么一句,随后他放下茶杯,语气变换:“不过有句话,马某需说在前头。既入玉梭坊,便须守坊里的规矩。有些事,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便当看不见。沈坊主是聪明人,应当明白。”
“青禾明白。”沈青禾垂眸应允。
“那便好。时辰不早,沈坊主先回准备吧,今夜宴上再见。”说着马雨奇便大手一挥解散了会晤。
“好,青禾告辞。”沈青禾起身告辞。
直到走出酒楼,她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方才那番表演,够不够逼真,但愿能够瞒过马雨奇。
只是……他为何突然拉拢自己?难不成是与吴梦梅谈妥了,想要扩充势力?
既如此,那江南其他有头有脸的绣坊,是否也已经被他们如此笼络?
倘若当真如此,那这条贼船上,又站了多少人?
“坊主,如何?”见她回来,宋沅芷急忙迎上。
“虚惊一场。”沈青禾压低声音,“马雨奇是想拉我入伙,彻底绑死在他那条船上。”
“那你……”
“只能先应下。当时若说个‘不’字,恐怕难以全身而退。”沈青禾神色凝重:“阿芷,我怀疑江南不少绣坊都已经受到他的胁迫或利诱,加入了他们的麾下。今夜我们若当众揭发,只怕……凶多吉少。”
“我明白。”宋沅芷握住她的手:“可若我们不做,便再无人能做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败坏风气、视人命如草芥吗?”
自然是不能。
沈青禾反握回去,内心更加坚定:“你说得对。总得有人先踏出这一步。既然无人愿意做,那便由我们来做。”
是啊,总有人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为何不能是我?
她忽然改了主意:“阿芷,我们先不去赴宴,先回一趟绣坊。”
“好。”
二人回到绣坊,沈青禾将宋沅芷带到她的办公室,外面的绣娘们仍在忙碌,屋里却一片沉寂。
今夜若在世子宴会上当众揭发,她们能否活着走出世子府?
裴砚虽有些权势,但他可愿护自己与阿芷的周全?
况且,她终究是要搅乱褚齐的宴席,这件事不知褚齐是否知情。
他若知情,可愿助自己一臂之力?他若不知情,又是否能网开一面,宽恕自己扰乱了他的宴席。
一路上,沈青禾的思绪就没有停过。
她取来纸笔,推到宋沅芷的面前:“这话或许不吉,但我们需要做最坏的打算。若我们回不来,至少应该把想说的话留下。”
“我懂。”宋沅芷一幅了然的样子接过纸笔。
二人各自伏案,写下长长书信。
沈青禾并不知该写写什么,她将所有的线索都汇聚到了纸上,希望自己死后,能有人看到她的书信,愿意解开谜题。
所有的线索完成后,她又给自己的父母留了一封信。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在沈青禾的心中,早已是最重要的亲人了。
有很多话要说,但落在纸上,却又无法言表。
待所有的准备妥当后,沈青禾唤来那几位自开店便追随至今的老绣娘。她将信与几样紧要物件分别交付给她们,并嘱咐道:“若绣坊日后生变,你们便带上这些去京城,去云霓坊寻一位叫阿延的哑绣郎,将这些交给他。”
绣娘们虽不明所以,但都郑重应下。
沈青禾此刻不知还能信谁,眼下只有她们了,毕竟她们是陪自己走过最艰难岁月的人。
但愿其中能有一个人将证据送出,若阿延见了,定会想方设法解决。
一切安排妥当后,二人再次启程。
抵达世子府时,已经临近宴会开始。沈青禾刚下马车,便看见另一辆马车缓缓驶近。
车帘掀起,下来的那个人正是今晚的主角之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