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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食狼的艰难抉择
苍夜护着青绵才走进齐府院子,云法便快步迎上,在青石小径上半跪下来,眉头紧锁:“尊上,”他将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掠过青绵,“东海和西海的人……”
苍夜抬手止住了他未说完的话,手掌轻轻落在青绵肩上:“你先回房休息。”语气和缓,却不容反驳。见她似乎想说什么,他指尖拂过她散落的鬓发,声音放柔了些:“今日受惊了,去吧。”
待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月门之后,云法倾身禀报:“两海联军并未在僻静处设伏,反将主力布置在城南集市与漕运码头——那儿商贩云集,妇孺往来,人烟最为稠密。”他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压着沉重,“他们算准了,我们若在闹市动手,必定会牵连无数凡人。”
苍夜眼中眸光微沉,仿佛映出了凡人街巷间安居乐业的景象——孩童举着糖人跑过,妇人挎着篮筐讨价还价,船工喊着号子装卸货物……若因他一人,令这些鲜活生灵化为废墟……
他负在身后的手无声地握紧,为了提前蕴养灵珠,丹田处传来的虚空感正不断提醒着他此刻的虚弱。若在灵力鼎盛之时,他自有办法转移战局或布下结界护住凡人。可如今……
战?
灵力未复,强行出手不仅胜负难定,更可能因力量失控殃及无辜。到那时血染街市,冤魂遍野,这滔天罪业,纵是万兽之尊,又该如何承担?
退?
东海西海有备而来,绝不会因退让便罢手。更何况,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青绵,此刻就在这府邸之中。一旦示弱,便等于亲手将那只毫无自保之力的小羊送入虎口。想起她不久前在怀中轻颤的模样,一股尖锐的刺痛便猛然攥紧他的心。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道在他胸腔中激烈撕扯,几欲将神魂分裂。
眼下,或许只剩一个法子,能彻底斩断这进退维谷的死局……
苍夜眼中倏地掠过一丝幽暗的光。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念头自心底而生——那便是将青绵提前纳入己身。
这念头何其残酷,却可能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纵使轮回辗转,诸天更迭,也只有他,能再次将她寻回。
如此,东海便将彻底失去目标,巴昂的狂怒也将无处倾泻,人间万千生灵亦可暂免于战火。而他,也能争得喘息之机,换取恢复灵力、扫清后患的宝贵时间。
代价是——
他将亲自,送她离开这一世。
翠竹苑内,烛影轻摇。青绵独自坐在窗边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白日的滚烫触感,带着狼族特有的霸道气息,挥之不去。
白日小巷里的一幕幕又在脑中翻涌:他踏碎废墟而来的身影、落在眉心的温暖指尖、那个不容分说的吻……还有耳畔那清晰如擂鼓的心跳声。
“我这是怎么了……”她低声自语,将发烫的脸颊埋进掌心。
明明该害怕的。他是万兽之尊,是三年后要取她性命镇压戾气的凶兽。可当他抱着她说“你的命早打上了本尊印记”时,她心底涌起的,竟是一阵不该有的安心。
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踏在她心尖上。
青绵慌忙坐直身子,整了整衣襟,心跳却快得不成样子。
“吱呀——”门被推开。苍夜一身玄衣步入室内,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他已褪去白日厮杀时的凌厉,可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尊上?”青绵作势欲起身行礼。
“不用起来!”他抬手虚按,径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片刻,“脸色还是不好。”说着,手已自然地探向她额间。
青绵下意识缩了缩脖颈,却并未躲开。
“没发热。”他收回手,顺势在榻边坐下。这距离太近了,近得她能闻见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两人一时无话,唯有烛火“噼啪”轻响。
“今日……”青绵正欲寻些话说。
“青绵。”苍夜却忽然开口,侧过头来。烛光在他眼中跳跃,映出几分难得的柔色,“本尊即将纳后。”
“……什么?”青绵怔住,脑中“嗡”的一声,霎时空白。
苍夜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颊,语气依旧平静:“婚事就在近期。东海西海既然敢截路,本尊便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双喜临门。”
纳后?双喜临门?
青绵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裙摆,指尖微微发白。她张了张嘴,想问新娘子是谁,会是自己吗?还是……话到嘴边转了又转,最终只挤出轻声一句:“是……是林姐姐吗?”
问完她便后悔了——这问题太过急切,怕是已泄露了心底那点不该有的念想。
苍夜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她闪烁的眼眸:“你有意见?”
“我……”青绵一时语塞。他没否认,难道真是林婵儿?可若真如此,白日那个吻又算什么?那些拥抱,那些话语,难道于他而言皆是随手可予,无关情爱?她垂下眼帘,声音更低,“可是婵儿姐姐她……可愿意?”
“你觉得,本尊娶亲需要征得谁同意?”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耳边垂下的发丝,动作温柔,语气却带着狼族特有的野性,“同意最好。若不同意——”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半分,“抢来便是。”
青绵心口蓦地一疼,像是被细针扎过,泛起尖锐的酸涩。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竟在嫉妒——嫉妒那个可能穿上嫁衣站在他身侧的人,无论是林婵儿,还是旁的任何女子。
“尊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恭喜尊上。”
苍夜眯起眼睛。他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看见了她死死攥住裙摆发白的手指,看见了她竭力维持平静却微微颤抖的唇瓣。
这只小羊,明明是在意的。
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烛光下,她眼眶微红,睫毛湿漉漉的,眸子里盛满了来不及藏好的慌乱与委屈。
“你不是也喜欢迷兰吗?”苍夜忽然开口,话中带着无尽温柔,可落在青绵耳中,却比刀刃更伤人,“让她来齐府陪你可好?”
她很想问,想问他白日那个吻算什么?是一时兴起,还是他既想要林婵儿,也舍不得放开自己?又或者,在他眼中,自己终究只是一盘注定被端上桌的菜?
可所有问题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问了又如何?答案若是林婵儿,她只会更痛。答案若是她自己……她真的准备好了吗?嫁给自己命定的屠戮者?这比死更令人恐惧。
“我……”她艰难地开口,声音轻若蚊吟,“我只是尊上的祭品。尊上娶谁,与我……并无干系。”
最后几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苍夜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青绵几乎以为时间停滞。他忽然松了手,起身道:“准备一下,晚宴稍后便开始。”
“我……我今日有些累了,便不出席了。”青绵强扯出一丝笑意,指尖却深深陷进掌心,“毕竟我只是尊上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愿尊上尽兴。”
“你是今日的主角,必须去。”他回身,眸光深邃,“若非有你,困扰本尊千百年的情咒如何能解?”他忽又凑近她耳边,声音低沉,“本尊为你安排了雅座。”
说罢,他转身走向门口。
“尊上!”青绵忽然唤住他。冲动之下,话已脱口而出,“如果……如果林姐姐不愿,尊上当真会强抢吗?”
苍夜在门边顿住脚步,并未回头。
“本尊是狼。”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凛冽,“这世上,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门被轻轻带上。
青绵独坐在床榻上,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廊外。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一滴,两滴,悄然湿了裙摆。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
这颗心,已陷进去了。陷进那双深邃狼瞳里,陷进那个霸道怀抱里,陷进这场注定无解的命运棋局中。
而最可悲的莫过于,她连自己究竟在期盼什么,都已然辨不分明了。
窗外,夜风拂过竹梢,沙沙作响。远处隐约传来宴席筹备的动静,热闹却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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