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信息素

　　雪人立在花店门口，红帽子在白雪里格外惹眼。林溪后退两步打量着，忽然想起什么，跑回店里翻出一截红围巾，踮着脚给雪人围上。沈砚站在一旁，手里提着刚买的豆浆油条，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忍不住走过去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别光顾着玩，先吃点热的，不然该着凉了。”
　　林溪顺势靠在沈砚怀里，鼻尖蹭过他毛衣上暖融融的雪松味，笑着点头：“知道啦，等我再给雪人拍张照。”他掏出手机，刚对准雪人，眼角余光却瞥见巷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顾言。
　　顾言裹着一件深色大衣，手里还提着一个牛皮纸袋子，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他的目光落在林溪身上，又飞快地移到沈砚环在林溪腰间的手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袋子提手。
　　林溪愣了愣，下意识地想和他打招呼，却见顾言迅速转过身，脚步有些仓促地消失在巷口拐角。雪片落在他刚站过的地方，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仿佛刚才那道身影只是一场错觉。
　　“怎么了？”沈砚注意到林溪的失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巷口，只看到空荡荡的石板路，“看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林溪收回目光，把手机揣回兜里，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顾言上次来花店还是上个月，说要给朋友定制陶艺花瓶，当时沈砚也在，三人简单聊了几句，顾言没多停留就走了。这次他怎么会来这里？又为什么看到他们就走了？
　　沈砚抬手摸了摸林溪的额头，没发现异常，便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想了，可能是路过的邻居吧。快进去吃早餐，豆浆要凉了。”
　　林溪点点头，跟着沈砚走进花店。暖融融的空气裹住身体，豆浆的热气氤氲在眼前，可他脑海里总忍不住浮现顾言刚才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像蒙了一层雾的湖面，沉得让人心里发紧。
　　顾言其实没走太远。他躲在巷口的老槐树后，听着花店门被关上的轻响，才缓缓抬起头。刚才那一幕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不算疼，却密密麻麻地泛着酸。他看到林溪靠在沈砚怀里时的笑容，看到沈砚看向林溪时眼底化不开的温柔，看到雪人身上那顶和林溪去年戴过的同款红帽子——原来有些细节，他早就刻在心里了。
　　他手里的牛皮纸袋子里装着两盒手工饼干，是他昨天特意去城西那家老字号买的，林溪以前很爱吃。上周他去陶艺工作室取之前定制的花瓶，听到沈砚和助手说林溪最近总念叨想吃甜的，便记在了心里。可刚才看到两人那样亲密，他忽然没了上前的勇气。
　　顾言和林溪是发小，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他看着林溪从怯生生的小omega长成如今能独当一面的花店老板，看着他经历父母离世的低谷，也看着他遇到沈砚后重新眼里有了光。他不是没动过心，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口，沈砚就已经走进了林溪的生活。
　　后来他试着疏远过，可每次路过花店，还是忍不住放慢脚步，想看看橱窗里是不是又换了新的花卉，想听听林溪有没有在和顾客说笑。他像个贪心的小偷，总想着从林溪的生活里偷一点碎片式的温暖，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他的笑容，也能让自己满足好一阵子。
　　雪还在下，顾言把牛皮纸袋子塞进大衣内侧，指尖触到饼干盒的温度，心里却凉了半截。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林溪已经有了沈砚，有了安稳的幸福，他不该再像这样偷偷盯着，不该再让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冒出来。可控制不住，就像控制不住看到林溪皱眉时会想递上纸巾，看到他开心时自己也会跟着笑一样。
　　顾言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与花店相反的方向走去。雪落在他的肩头，很快就积了一层，他却没心思拍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晚饭。他回了句“晚点就回”，脚步却没加快——他怕走快了，就会忍不住回头，忍不住再去看一眼那家亮着暖灯的花店。
　　花店裡，林溪喝着豆浆，眼神却总往窗外飘。沈砚把剥好的茶叶蛋递给他，笑着问：“还在想刚才的事？”
　　林溪接过茶叶蛋，咬了一口，小声说：“我刚才看到顾言了，他好像在巷口站了一会儿，看到我们就走了。”
　　沈砚动作顿了顿，随即了然地点点头：“可能是有急事吧。上次他来取花瓶的时候，还问过你最近怎么样，说好久没见你了。”
　　“是吗？”林溪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顾言早就不想和他联系了，“他没说别的吗？”
　　“没说太多，就问了你最近身体好不好，花店忙不忙。”沈砚伸手擦了擦林溪嘴角的豆浆渍，“要是你想他了，改天可以约他出来吃个饭，毕竟你们是发小。”
　　林溪摇摇头，把剩下的茶叶蛋吃完：“还是算了吧，他最近好像也挺忙的，上次他说在忙一个新项目，别打扰他了。”其实他是怕，怕见到顾言时，会看到他眼里那些让自己心慌的情绪，怕自己会忍不住问出那些不该问的话。
　　沈砚没再多说，只是把热牛奶推到林溪面前：“那也行，等他有空了再说。快喝牛奶，暖暖身子。”
　　林溪端起牛奶，小口喝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雪人身上的雪又厚了一层，红帽子和红围巾在白雪里格外显眼。他看着雪人，忽然想起小时候和顾言一起堆雪人的场景——那时候顾言总是把最大的雪球让给他，还会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雪人围上。可现在，陪在他身边堆雪人的人，变成了沈砚。
　　他知道自己该珍惜眼前的幸福，沈砚对他很好，给了他安稳的生活，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可顾言那道落寞的背影，还是像一根小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有些不安。
　　顾言回到家时，身上的雪已经化了大半，大衣内侧的饼干盒却还是暖的。母亲看到他回来，连忙接过他的大衣，嗔怪道：“怎么才回来？饭菜都快凉了，我给你热了好几次了。”
　　“路上有点事，耽误了。”顾言笑了笑，把饼干盒拿出来，“妈，我给你买了城西那家的手工饼干，你不是爱吃吗？”
　　母亲接过饼干盒，眼睛一亮：“哎哟，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啊？快洗手吃饭，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顾言点点头，走进卫生间洗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底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掬起冷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告诉自己，林溪现在很幸福，这就够了，他不该再胡思乱想，不该再像个小偷一样盯着别人的幸福。
　　吃饭的时候，母亲忽然提起：“对了，下周你王阿姨说要给你介绍个omega，人家是老师，性格特别好，你要不要去见见？”
　　顾言夹菜的手顿了顿，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妈，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工作太忙了。”
　　“忙忙忙，你都多大了还忙？”母亲放下筷子，有些着急，“你看看你身边的朋友，哪个不是早就成家了？你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孙子啊？”
　　“妈，我有自己的打算，您别催了好不好？”顾言的声音低了些，他知道母亲是为他好，可他现在真的没心思去见什么相亲对象。他心里还装着一个人，哪怕知道那个人不属于自己，也没办法轻易放下。
　　母亲见他态度坚决，也没再多说，只是叹了口气：“行吧，我不催你，但是你自己也上点心，别总把自己关在工作里。”
　　顾言点点头，没再说话，默默扒着碗里的饭。红烧肉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可他却没什么胃口——他想起林溪也会做红烧肉，不过林溪做的是偏甜口的，和母亲做的味道不一样，却格外合他的胃口。以前每次去林溪家，林溪总会特意给他做一盘红烧肉，说他工作辛苦，要多吃点肉。
　　吃完饭，顾言回到房间，把那两盒饼干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抽屉里还放着一些他没舍得扔的东西——有林溪小时候画的画，有他们高中时一起拍的合照，还有去年林溪送他的生日礼物，一个手工编织的小挂饰。
　　他打开合照，照片里的林溪笑得眉眼弯弯，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嘴角还沾着奶油。那时候他们刚高考完，一起去游乐园玩，顾言趁他不注意，偷偷拍了这张照片。那时候他还想着，等上了大学，就向林溪表白，可还没等他说出口，林溪的父母就出了意外，林溪一下子就垮了，他只能把表白的话咽回肚子里，默默陪着林溪度过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后来林溪开了花店，遇到了沈砚。他第一次见到沈砚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沈砚看向林溪的眼神，是他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温柔，那种眼神里藏着的爱意，是骗不了人的。
　　顾言把照片放回抽屉，轻轻关上。窗外的雪还在下，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他拿出手机，点开和林溪的聊天框，输入了一句“下雪了，注意保暖”，却又在发送前删掉了。他怕这句话太突兀，怕打扰到林溪和沈砚的幸福，怕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念头，又会因为这一句问候而冒出来。
　　最后，他只是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床头，然后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忍不住浮现出刚才在巷口看到的画面——林溪靠在沈砚怀里，笑容温暖，雪人身上的红围巾在白雪里格外显眼。他告诉自己，就这样吧，只要林溪能幸福，他愿意做那个远远看着的人，愿意把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永远藏在心里。
　　第二天早上，雪停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花店，林溪正在整理刚到的水仙，沈砚则在一旁帮忙修剪枝叶。忽然有人推开店门，风铃叮当地响了起来。
　　“请问，这里可以定制陶艺花瓶吗？”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林溪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浅粉色大衣的omega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手提包。他笑着点头：“可以的，我们这里有合作的陶艺工作室，您可以先看看样品，或者说说您的需求。”
　　“太好了，”那个omega走到柜台前，笑着说，“我想定制一个花瓶，送给我和我先生的结婚纪念日礼物，想要在上面刻上我们的名字和结婚日期，再加上一些小雏菊的图案，因为我先生很喜欢雏菊。”
　　林溪拿出平板电脑，打开陶艺工作室的样品图，递给她：“您可以看看这些样品的款式，然后告诉我您喜欢哪种风格，我们可以根据您的需求调整。”
　　那个omega认真地看着样品图，时不时和林溪讨论几句。沈砚则在一旁给水仙浇水，偶尔抬头看向林溪，眼神里满是温柔。
　　就在这时，店门又被推开了，风铃再次响起。林溪抬头，看到顾言站在门口，手里还是提着上次那个牛皮纸袋子。
　　顾言看到店里的情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抱歉，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没有，您快进来吧，外面挺冷的。”林溪连忙起身，给顾言倒了杯热水，“您是来取之前定制的花瓶吗？沈砚说已经做好了，放在工作室里，我这就给您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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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急，”顾言接过热水，指尖碰到杯子的温度，心里稍微暖了些，“我就是路过，顺便过来看看，你这里生意怎么样。”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正在看样品图的omega，又飞快地移开，落在林溪身上，“这位是？”
　　“哦，这位是来定制陶艺花瓶的顾客，想送给她先生当结婚纪念日礼物。”林溪笑着介绍道。
　　那个omega抬起头，对着顾言笑了笑：“你好，我叫苏晓，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顾言。”顾言礼貌地回应，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起林溪和沈砚的结婚纪念日，好像就是下个月，不知道他们准备怎么过。
　　沈砚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好的陶艺花瓶，递给顾言：“这是你之前定制的花瓶，你看看有没有问题，要是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我再帮你改。”
　　顾言接过花瓶，拆开包装看了看。花瓶上刻着他要求的兰花图案，线条流畅，做工精致，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他笑着说：“没问题，很好看，谢谢你了，沈砚。”
　　“不用客气，应该的。”沈砚点点头，又回到林溪身边，帮他整理桌上的样品图。
　　顾言看着两人默契的样子，心里那股酸涩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把花瓶重新包好，放在一旁，然后拿起那个牛皮纸袋子，递给林溪：“这个，给你。上次路过城西，看到那家老字号的手工饼干，想起你以前很爱吃，就给你买了两盒。”
　　林溪愣了一下，接过饼干盒，心里有些感动：“谢谢你，顾言，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不记得。”顾言笑了笑，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花瓶我拿走了，谢谢你们。”
　　“不再坐会儿吗？喝杯热水再走啊。”林溪挽留道。
　　“不了，还有工作要忙，下次再说吧。”顾言拿起花瓶，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林溪，轻声说，“林溪，你一定要幸福啊。”
　　林溪心里一紧，看着顾言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热：“我会的，顾言，你也要幸福。”
　　顾言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阳光洒在他身上，却好像没能驱散他身上的落寞。
　　林溪看着手里的饼干盒，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顾言对他的心思，可他现在已经有了沈砚，有了自己的幸福，他只能装作不知道，只能希望顾言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沈砚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林溪，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轻声说：“别想太多了，顾言他只是关心你，他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林溪靠在沈砚怀里，点点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有些闷：“嗯，我知道。沈砚，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傻瓜，我们是一家人，我不陪你陪谁。”沈砚轻轻拍着林溪的背，心里却有些了然——他其实早就看出顾言对林溪的心思，只是顾言一直没有越界，只是远远地看着，所以他也没点破。他知道林溪是个重感情的人，不想让他为难，也不想让顾言尴尬。
　　那个叫苏晓的omega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笑着说：“你们的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
　　林溪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着说：“谢谢你，我们也是经历了很多，才走到一起的。”
　　苏晓点点头，拿起平板电脑，指着一个样品图说：“我觉得这个款式挺好看的，就按照这个款式来做吧，然后在上面刻上我和我先生的名字，还有结婚日期，再加上小雏菊的图案，可以吗？”
　　“可以的，”林溪认真地记录下她的需求，“大概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做好了我会打电话通知您。”
　　“好的，麻烦你们了。”苏晓付了定金，又和林溪聊了几句，才笑着离开。
　　店里恢复了安静，林溪把顾言送的饼干盒放在柜台的抽屉里，然后转身抱住沈砚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他知道，顾言的心思或许会让他有些不安，有些愧疚，但他不会因此动摇。他和沈砚的感情，经历了春天的萌芽、夏天的生长、秋天的绚烂，到了冬天，已经像这初雪后的大地一样，沉稳而坚定。他会珍惜眼前的幸福，也会祝福顾言，希望他能早日找到那个能让他心动、能陪他度过春夏秋冬的人。
　　顾言提着花瓶和饼干盒，走在雪后的街道上。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那片角落。他把饼干盒放在路边的垃圾桶里——他知道林溪现在有沈砚照顾，不需要他再像以前那样，偷偷给林溪送他爱吃的东西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蓝天白云，阳光正好。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下去，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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