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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5
1946年,春。
林苏的22岁生日是在集中营度过的,然而老天爷并没有给她惊喜,让她与心上人重逢。
1946年,秋。
这份迟来的惊喜,仍然让林苏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起初,林苏还不曾注意到那个衣服脏兮兮,手指脏兮兮,脸上也脏兮兮的人。
那人一直在悄悄地打量自己,但来集中营探视过好几次的林苏总能遇到三五回类似的情况,并未放在心上。
那人仍然在锲而不舍地偷看着林苏,但每当林苏回望时,又慌张地别开脸。似乎期待着林苏能发现自己,但又害怕被林苏发现了自己。
林苏忙完手头的活儿,决定一探究竟。
“你一直在看我。”林苏语带疑惑。
见林苏走近,那人反而往一旁低矮的帐篷里躲。
“你认识我。”林苏的心跳在加速,毅然跟进帐篷。
那人蜷缩在角落,默不作声,然而躲藏在脏兮兮的衣袖下的手指却在微微发颤。
“你再看我一眼。”林苏的声音在颤抖,伸手扶住那人的双肩。
那人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将脸从双膝中抬起,露出一双眼眸,诉说着满腔忧思。
是那双熟悉的,让自己深深思念,魂牵梦绕的眼眸!
林苏感觉呼吸困难,有些喘不上气。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吗?”林苏哽咽着,右手轻轻抚上那人瘦削的,布满泥渍的脸庞。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林苏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他眼角的泪珠,然后将身体轻轻靠在肩头。
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林苏微微侧脸,慢慢凑近,想要吻上那曾经柔软温润,如经却干涸开裂的双唇。
“别,太脏了。”声音嘶哑,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怎么会?”林苏笑了一声,用手指温柔地摩挲他的嘴唇,然后坚决地吻了上去。
一瞬间,泥土的苦涩味涌进口腔。
林苏感觉自己被轻轻地推开。
“为什么?”林苏露出疑惑的表情,眼神里满是心疼。
他不自在地看了眼围观的众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
“给我们一点空间,好吗?”林苏用露出祈求的眼神。
众人退出帐篷外,最后一人好心的将门帘拉下。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愿与我相认的原因了吗?”林苏眼含柔情,仔细看着他,不愿遗漏一丝细节。
“你不嫌弃我?”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他不确定地问。
林苏哼笑一声,没有回答,从怀里拿出那块怀表。然后打开后侧的夹层,递到他的面前。
里面是林苏的大头照,正笑眼盈盈看着他。
“以后想我了,就打开看看。”
“你把它给我了,你怎么办?”他眼神惊愕。
“我等你回家。”林苏露出灿烂的笑容告别,
转身的一瞬间,被奥托一把抓住,然后紧紧揽入怀中。
“等我。”
只恨相逢时短。
1947年,春。
林苏在23岁的生日那天听到一则新闻,英美盟军将逐渐释放部分德军战俘回家。
奥托,杳无音信。
1948年,春。
林苏24岁的生日,老天爷还没有准备好送给她的礼物。
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1949年,春。
远方传来了不幸的消息,据说奥托因病而逝。
林苏不相信,但也不打算过25岁的生日了。
1950年,春。
林苏固执地认为奥托一定还在某个角落挣扎着努力生存。
26岁的生日愿望是奥托一定会平安归来。
1950年,冬。
林苏总是看着和奥托的合照神伤,终于生了一场大病,德里特米趁此带着她回到了苏联。
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小谢尔盖,小伙子正是猛长身体的时候,居然窜得比林苏还好高了。
不知是在睡梦中,还是真的产生了幻听。林苏的耳边有时会传来仪器滴滴滴响的声音,但又转瞬即逝。
林苏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1951年,春。
林苏和德里特米约着卡拉伊万夫妇去看望孤儿院的索菲亚院长。
卡拉和伊万的小女儿已经2岁了,缠着要去堆雪人玩,被父母拒绝后开始表演大哭大闹的戏码。
林苏一时兴起抱着小女孩出门买糖果,德里特米也无奈地跟出了门。
嚼着糖果的小女孩不再哭闹,一手牵着林苏,一手牵着德里特米开心往回走。
就是在这个时候,林苏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狐疑的打量四周,却并无异常。
幻听愈发频繁,林苏向德里特米坦白。
1951年,夏。
林苏收到一个来自遥远中国的包裹。
是谁呢?
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张卡片和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林苏选择拆开信件,没有开头和落款,只有一句祝你幸福。
林苏很疑惑,又打开盒子查看,那块熟悉的怀表跳入视野。
林苏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一片空白。慌乱地拿起包裹仔细查看,寄件地址是中国的C市,那个在几十年以后以火锅出名的城市。
林苏恨不得能飞身,下一秒就出现在那个地方。
打开怀表后侧的夹层,曾经放着的自己的照片不见踪影,林苏愈发坚定内心的想法。
奥托他一定还活着!无论如何都要去亲眼见证。
林苏铺开信纸,提笔写下:
奥托:
等我!
林苏。
然后匆匆出门,照着包裹的地址寄出信件。
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德里特米,林苏激动地把他拉到自己房间,将包裹、卡片及怀表一一展示。
“哥哥,祝福我吧,我要去追求幸福了。”说着又把那把小手枪和属于德里特米的卡片也放在桌面上。“这些,物归原主了,现在去中国应该也用不上了。”
“只凭这个卡片和一块怀表,你就要千里迢迢赶到中国?”德里特米眉头紧皱。
“是我亲手将这块怀表交到了他的手中,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但寄包裹的人一定是他。”林苏目光坚定,说着又拿起怀表仔细查看。
恍惚间,林苏似乎看见秒针停止了跳动,耳边又传来了滴滴滴的仪器运行的声音。
下一秒,定睛一看又恢复了跳动。
“又产生幻听了?”德里特米扶了一把差点失去平衡的林苏。“这样的情况,让我怎么放心你独自前往。”
林苏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中国之行迫在眉睫,至少要见上一面。
林苏的眼皮微微颤动,耳边是仪器设备运行时发出的嗡嗡声,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下一秒被紧紧握住。
“你醒了?”一个激动的女声响起,下一秒手指被松开。
“医生、护士,快来看看,我女儿醒了!”女声欣喜若狂。
林苏挣扎着,缓缓睁开眼睛。瞳孔一瞬间被灯光刺激,眼眶发酸,接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我,咳咳,我这是怎么了?”感觉嗓子干疼,说话断断续续。
“林苏,别乱动,先喝点水。”女声激动地发抖。
然后干涸的口腔被温热的水流湿润,林苏尝试侧头,想要看清那个女声的主人。
“别乱动,我是妈妈。”女声温柔安慰。
接着是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的动静,几分钟后完成查体。
“病人已经苏醒了,但意识涣散,身体还很虚弱。再观察一下。”一个陌生的女声陈述道。
我这是回来了?林苏的大脑僵硬地转动。
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吗?林苏的心脏骤然抽痛。
与此同时,仪器发出滴滴滴地警报声。
“不要激动,慢慢来。”护士安慰到。
真的已经回来了吗?林苏恍恍惚惚地在病床上躺了一周后,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此时距离恐怖袭击事件才过去10天,林苏在最后关头幸运地被当地的警察解救并送进医院。
事发后,林苏的同事及时通知她的家人,她的妈妈紧急购买了次日抵达莫斯科的机票。悉心照料10日后,林苏终于苏醒了。
出院后,林苏回到之前入住的酒店,联系上了谢尔盖大爷。
林苏让妈妈和谢尔盖大爷在入口处等待,然后带着鲜花独自前往墓园祭拜。
看着眼前两个相临的墓碑,左边是德里特米,殁于1991年夏苏联解体前的最后时刻。右边是同名同姓的林苏,殁于1951年夏。
而手中的怀表早已停止了跳动。
林苏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出。
和朋友约好了周末去征服一座野山,林苏出门前鬼使神差地将那块怀表放进了背包里。
爬山途中,有人提起这座村庄有一座外国人的坟,又讲了好些秘闻趣事。林苏心中一惊,竖起耳朵仔细听,然而关于那个外国人仅一句带过。
“你们知道那个外国人的坟墓在哪里吗?”林苏突然插话。
讲故事的人愣了一下,摇摇头。“或许你可以问问附近的村民,我也是偶然听见的。”
林苏也顾不上爬山了,与朋友告别后匆匆下山。在村民的指引下,林苏终于找到那座坟墓。
坟头修剪整齐,墓碑前还有残余的香烛和纸钱,想来应该是有人祭拜过。
林苏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情绪翻涌。
奥托?赫尔曼,殁于1990年春,下方还记载了诸多事迹,主要是是帮助村民的相关记载。
林苏擦掉眼泪,将背包中的怀表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物归原主。
再看一下吧,林苏又折回打开怀表,突然,秒针竟开始跳动,林苏只觉头晕目眩,然后一阵白光闪过。
“这位乘客,醒一醒,到终点站了。”林苏是被一位衣着朴素的大姐叫醒的。
这是哪里?林苏摸了摸眼角已经干涸的泪痕,打量四周。
“C市已经到了。你是坐错火车了吗?”大姐见林苏一脸疑惑,又好心把最后一个行李包拿下来。“这是你的行李吧。”
这不是自己从苏联出发时整理的那个行李包吗?
林苏瞬间惊醒,匆匆向向大姐道谢后便快速冲出车门。
老旧的建筑物一秒将林苏带回到70年前。
回过神的林苏大步跟上拥挤的人流。
林苏出了火车站,打算按照包裹上的地址一路寻去。
余光瞥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一抹金黄色引起了林苏的注意。
是你吗?
似乎是有心电感应,那抹金色头发的主人前行的身影一滞,然后缓缓转过身,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人群来来往往,两人驻足相望。
林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找到你了,奥托?赫尔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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