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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元儿,你在说什么胡话?”
心跳漏掉了半拍,如同听不懂她说的话,燕江寒笑了声,牵起她的手掌,眼神中满是爱怜,“受伤了,我给你包扎。”
抬起另只手,拇指细细摩挲着她脖颈间白皙的皮肤,哑声道:“不要再受伤了,我会担心,好不好?”
从说了那句话,洛须衣又开始了沉默。
燕江寒也不恼,倾身附在她耳边,缱绻低语:“若元儿不听话,伤着了自己,我可会惩罚那群下人的。”
他们伺候不周,合该多受些罚才是。
淡漠的眸子动了动,任由着他手上关切的动作,少女垂下长睫:“送我回府。”
见她肯开口,燕江寒慢慢凑了上去,哄着:“不是说了,明日我们一起回去?”
真的能回去吗?
洛须衣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着,“亲事,也退了吧。”
嗓音轻飘飘的,却如同巨石,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喘不过气。
燕江寒怔住,慌乱地眨了下眼,语气中带了点不悦的警醒:“元儿听话,不要闹脾气。”
洛须衣抬起头,视线冷漠得让人陌生,一字一句斥道:“还有,不要再叫我的小字。”
她没有一次觉得,从他嘴中吐出来的话,让人无比恶心,像阴沟里的触手,非要把她拉入那片恶沼。
像是气极了,燕江寒冷笑了声,手轻轻绕过她的后颈,只轻轻一捏,眼前的人便缓缓闭上了双眼,身体靠到了他怀中。
低头望着她,小声喃喃:“不听话,那我只有,把你关起来了。”
他的元儿那么爱自由,他不想的。
可他哄不好,只能先让她冷静。
洛须衣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醒来时双臂有些麻木,后脑昏沉,整个人迷迷糊糊。
手心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纱布,她摸了下侧脖颈,那处的伤痕只划破点皮,已经结痂。
听到动静,露珠从外间掀开纱帘进了屋:“小姐,您昏睡了两日,身子可有不适?”
“两日?”洛须衣呆了片刻,喃喃道:“哥哥没有来接我回府吗?”
虽然已从旁人嘴中知晓身世,但只要爹爹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没有亲口不认她,她便永远是洛家的女儿。
只是她为何睡了两日?这下连洛凌云的生辰也错过了。
露珠轻轻摇头,“公子没有来过。”
洛须衣沉默了小会,掀开锦被下了床。
房间内多了一个香炉,像是快燃尽了,只剩下一缕浅淡的烟雾。
见她一直盯着那熏香,露珠连忙上前将它熄灭,“小姐可是不喜这味道?”
毕竟这不是她平常用的那款香料。
可她闻过,是来私宅那日,在马车上,他点的那支,同样的气味。
洛须衣垂下头,不由地嗤笑了声:“哥哥已经来过了对吧?”
或许,在她来这儿的第二日,哥哥便来寻她了,只是被燕江寒拦了回去。
而她,也被他关在了这儿,不惜用上熏香这种东西,让她昏睡不醒。
露珠没再回声,静默不语。
洛须衣也没想要她回答,毕竟,她已经不是自己的人了。
她披上外衣,几步走到了门前,正欲打开房门,露珠快步追了上来,有些慌张道:“小姐有何需要的,吩咐奴婢便是。”
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洛须衣没看她,径直打开了房门。
打开房门的一瞬,两把剑拦到了身前,暗卫俯下身子,恭敬道:“王爷有令,洛大小姐身子不适,不宜外出走动。”
洛须衣拧起眉,怒气冲冲地吼道:“怎么?他要囚禁我吗?”
暗卫低头不言,洛须衣甩开袖摆,愤愤地转身回了房间。
桌上摆放着几道小食,露珠端了一碗甜粥,递到她跟前:“小姐,您睡了两日,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滚!”
一声低喝,粥连汤带碗全部摔碎在地。
露珠蹲下身子,将地面的碎片收拾了个干净,抬头时,语气多了些不忍:“小姐,您知道王爷的脾气,跟他对着干,没用的。”
洛须衣别过头,苦涩地扬了下嘴角。
她一点也不知道。
从始至终,她仿佛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我要见他。”
露珠看了她一眼,犹豫了小会:“王爷这两日忙着朝堂的事,还有大婚的事宜,都是早出晚归,想必今日也是天黑后才会回来。”
鼻头酸涩,眼眶不知不觉红了一片,洛须衣望向曾经亲密无间的侍女,问道:“他要把我关在这,强行成亲,是吗?”
瞧见主子这般,露珠也忍不住哭出了声,连连劝说:“小姐,您莫要跟王爷作对,洛府不会派人来接您的。”
洛青海前几日便已散发出了消息。
自家嫡女身体不适,特意由乳母照料着,带到了城外庄子上修养。只等大婚前几日,再将人接回。
害怕她伤心,露珠急忙解释:“老爷也是没有法子,不是要丢下小姐一个人。”
洛须衣自然知晓,若有办法,爹爹和哥哥定然会想办法将她带走。可随之而来的,是充满胸腔的苦涩和酸胀,“你们都知道,却都瞒着我,独独瞒着我。”
露珠跪在她脚边,没在出声,只小声地抽噎着。
洛须衣突然问了句:“父亲遇刺的事,可与他有关?”
侍女背脊一僵,轻轻摇头:“这事,奴婢没资格告诉小姐。”
“不告诉也罢。”洛须衣自嘲地笑了笑,“你早已不是我的露珠了。”
悲愤欲绝的情绪,早就在前几日经历过了,说起这些,她话里已经没了太多波澜。
露珠比她小几岁,很小的时候便入了府,到了她身边伺候。
洛须衣仰着头,静静看着头顶的房梁:“从进洛家的第一天,你就抱着接近我的目的吧。”
“是。”露珠擦干泪花,认真地将过往一一道来:“奴婢和爹娘,是土生土长的北境人。”
北境地处荒凉,在燕江寒没去之前,那里驻守的兵将全都在浑噩度日。
表面上打几场仗,混来几天安生日子,私底下,又跟柔然的敌军有着不正常的勾当。
柔然人给他们送金银,他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些畜生偷偷摸摸地混进村子。
杀伤抢掠,欺辱良家女子。
洛须衣脸色微变,“怎会有这种事?朝廷不管吗?”
露珠苦涩地摇摇头:“那些贼子手段把握得当,不会闹出大的动静,每每只有一两户人家遭殃。”
当地官官相护,主将更是一边应付下,扬言要灭了柔然,可打几场战便不了了事。
后来,燕江寒去了北境。
当时的老百姓,听闻从上安来了一个封王的皇子,所有人都期待不已,以为这苦命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天家会为他们主持公道,他们引以为傲的皇族会看到民生疾苦,赶走柔然人,贬谪那些贪官污吏,再把那劳什子大将军砍头。
可是,什么都没有。
反而因着那位七王爷的到来,加重了个户的征收赋税。
年轻的小姑娘被抓走,说七王爷身体贵重,需要婢女贴身侍奉,至于男子,便是抓去干苦力,因着七王爷住不习惯那些破旧的屋子,要重新修建殿宇。
就这样,北境的百姓再次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
那时的露珠也才五六岁,正巧碰上了来抓人的官兵,要把爹娘抓走。
一家三口紧紧抱作一团,死也不肯分开,为首的官兵便拿出了鞭子,一下下抽在她身上。
后来,出现了一个半大的少年。
他一出现,那群人像是有所顾忌,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露珠那时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害他们这么惨的凶手,那个从上安来的七王爷。
她恨他,恨这种天家皇族享受了大富大贵,还要跑到这种小地方,继续折磨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
男孩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了两句话。
“这些,不是我让人做的。”
“为我做事,我保你一家平安。”
从那日起,露珠便听命于他,被送到上安,最后安排进了洛家,在洛须衣身边伺候。
说完这些,露珠轻轻拽上了她的裙摆,语气小心翼翼:“小姐,奴婢不奢求您能原谅,只求小姐能让奴婢继续在身边伺候。”
若不是此次燕江寒返回上安,她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的初衷,只是为了做一枚安插在洛须衣身边的棋子。
“王爷对奴婢全家有救命之恩,奴婢要报恩,可为了小姐,奴婢甘愿赴死。”
洛须衣垂下眼,轻轻掰开了她的手指:“别再说了。或许,你身不由己,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欺骗,做了就是做了。”
那些疼痛,不是因为忏悔和无意,就会消失的。
“王爷。”
忽然,门外响起了暗卫的声音。
露珠擦干净泪痕,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
听到动静,洛须衣完全没有和他说话的打算,直接上了床,抱着身子蜷缩在床头。
在原地踌躇了半晌,露珠默默收拾好桌上冷掉的饭菜,端着承盘退了出去。
“奴婢参见王爷。”
自刚才到来,燕江寒便一直站在门口,没出声,也没有走,更没有进门的打算。
掠过那一盘没有动过的菜,他半敛下长睫,抿了抿唇,“一口都没吃吗?”
露珠望了眼里头,担忧道:“是,还砸了一副碗筷。”
似有疲惫,燕江寒阖上眼,轻轻揉了揉眉心,提脚想要跨入房中,却被轻声叫住。
“王爷。”露珠伏下身子,声音中带了些恳求:“别把小姐关起来,最起码这样,她会高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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