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手冢君的记录员小姐

　　七月末的东京就像夏天里进了水的长靴，湿漉而潮热，闷得心里发慌。道旁树上蝉鸣喧嚣，将头顶的白云扯成碎絮，阳光肆无忌惮地落下，远处的神奈川海倒映着蔚蓝色的晴空，海面波光粼粼，像是跳跃的珍珠。
　　“听说越前被选入参加全美公开赛了?”
　　燥热的海风夹着幸村的话扑面而来。
　　“对啊，昨天就坐飞机去纽约了，”风间坐在岸边的树荫下，双手托着腮帮，想起昨天送行的场景，眯着眼会心一笑，“昨天那家伙满手都是前辈们送的礼物呢，还真是幸福呢。”
　　“听起来还不错。”幸村轻笑，画笔沾着颜料往白纸上涂抹。
　　“那当然……不对啊，”风间一拍大腿，转头看他，“你不是一直在医院里吗，怎么会知道越前辈选入全美公开赛的事情?”
　　“真田和我说的，”幸村笔尖轻点，白纸上晕开浅蓝色的水渍，“听说有个圣鲁道夫的经理在各大中学之间宣传这件事，我们立海大自然也听说了。”
　　“啊……一听就知道是观月的作风，”风间翻了个白眼，“上周那家伙来我们学校打探校排位赛的事情，被我抓个正着，应该就是那时候听井上先生说了，还真是个大嘴巴。”
　　“校内排位赛……”幸村笔尖一顿，“是为全国大赛做准备吗?”
　　“当然，我们青学对今年的全国大赛很有信心哦，”风间攥紧拳头，仰起头，“虽然越前去美国了，不过我们青学的部长可是全面复出了，幸村你可要小心点了咯。”
　　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欢快与得意。
　　“嗨嗨，”幸村将颜料盒递过来，歪着脑袋冲她一笑，“那能不能麻烦青学最厉害的记录员帮忙装一点水呢?”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风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朝他投去鄙视的眼神，接过颜料盒跳下岸边，幸村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还需要1/4盒的细沙，不要装多了哦，风间。”
　　“知道了啦，啰嗦。”
　　她朝海跑去，帽子被风高高卷起，少女跳起来伸手去抓，洁白的半身裙吹开，像天上漂浮的云，蔚蓝色从地平线那头漫过来，白色沙滩上倒映出明晃晃的影子。
　　幸村眯着眼，盯着海天接壤的地方看了许久，突然用铅笔在画上勾勒出一道模糊的样子。
　　“我真怀疑你大中午的把我喊出来该不会就是让我给你干苦力的吧，”风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石岸，将颜料盒放在他画架旁，拍拍手，“记得结一下跑腿费哦，这位先生。”
　　“那给你画一张肖像画作为跑腿费怎么样?”幸村含笑，笔尖沾了点细沙抹在纸上。
　　“真的?”风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千真万确。”
　　风间轻咳了声，“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就……坐在这里吧，”幸村拿着画笔点了点不远处的长椅，“那个角度很不错，有光影，又不会很晒。”
　　风间乖乖配合地坐过去，听他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坐在那里就行了，不需要做任何动作。”
　　“嗨嗨，幸村大画家。”
　　海浪舔舐着沙滩，白沙被阳光晒得发软，海风夹杂着青草的气息拂过脸颊，头顶的树叶簌簌作响，不远处车流呼啸而过的声音被燥热的空气蒸发。
　　阳光暖洋洋地晒在身上，身体轻盈到像被塞进棉花里，风间打了个盹，眼皮上下打架，最终被风轻轻合上眼。
　　“咚!”
　　像是踩空阶梯的坠落感让她猛地惊醒，她倒吸了口冷气，捂着发疼的额头坐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头竟然撞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她环顾四周，画架后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沙滩上，头顶的阳光斜斜切了下来，光斑落在白裙上，她揉揉脸，清醒了点才跳下台阶跑向沙滩上那道慢悠悠散步的身影。
　　西垂的阳光将沙滩上的影子拉长，寂静的海面上倒映出火红的霞光，宛如醺红的残烛。放学的高中生手牵着手踩在软沙上，发丝被高高扬起。
　　直到有影子从身后叠上来，幸村才注意到跟在身边的风间，对方手中捧着各式大小的贝壳，被日光折射出璀璨的光泽。
　　“你觉不觉得这些贝壳就像小时候被摔碎的碗碟，”风间兴奋地凑上来，转而撇撇嘴，“不过当时玲姐可把我们俩骂惨了。”
　　“当然记得，”幸村笑道，“当时你还很有创意地把碎碗做成风铃送给我了呢。”
　　“什么叫送啦，”风间白了他一眼，“明明是你这家伙抢我的东西。”
　　幸村低头抿着唇笑，转头望着火红的尽头，风间正埋头找贝壳，嘴里念叨着“这个可以带回去给玲姐做个风铃，这个也可以……”时，耳际冷不丁传来少年的声音:
　　“风间，立海大不会再输了。”
　　找贝壳的动作一顿，风间扭头，看见幸村浑身沐浴在柔光中，眉间倒映出夕阳火红的剪影，神情专注认真，和小时候被人超了第一名时的神色一模一样。
　　“嗯，我相信。”
　　就像国小时她站在台下，他站在冠军的领奖台上，笑容自信而灿烂。
　　风间翻土的动作放缓，补了句，“不过手冢社长不会输，我们青学也不会输。”
　　“话说，风间，”幸村回头，眼底带了点促狭的笑意，“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提起手冢了哦。”
　　“因为手冢社长本来就很厉害啊。”风间别开脸，低头，日光晒得耳垂发烫。
　　幸村看了她一眼，眉眼微压，倏尔一笑，岔开话题，“嘛，风间你直到自己今天睡了多久吗?足足睡了三小时哦。”
　　“还不是前几天帮玲姐搬东西，腰都快断了，”风间伸了个懒腰，瞟了一眼，“补个觉不过分吧?”
　　幸村只是笑。
　　“等下……”风间后知后觉捂上唇角，没有口水，但幸村笑得有点渗人，“你该不会是趁我睡着偷偷画了丑照吧。”
　　“恭喜你，”幸村半环着胸，外套像鼓动的风帆，被风吹起蹭过她的发丝，却触之即离，他眉眼一弯，“答对了。”
　　风间捏紧拳头，把装着贝壳的瓶子放下:“……喂，幸村，你给我说清楚!”
　　她追上去，攀在他肩头，幸村清朗的声音揉入风中，一直飘远。
　　“风间，你的力气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大啊。”
　　“要求饶吗，要是你把丑照删了再给我画一百张好看的照片就放过你。”
　　“我拒绝。”
　　“太过分了吧!”
　　脚印踩在沙滩上，被日光晒得滚烫，晚风拂开空白的画纸，卷起下面色彩缤纷的画纸一角，少女纯白的裙角宛如白帆，黑发肆意在晴空下飘扬，像是自由的飞鸟。
　　画纸左下角落下几个字:
　　「ひかり」。
　　八月的东京被骤雨浇了个透心凉，闷热潮湿的空气混着泥土与青草的芬芳，写着「全国大赛开幕」几个字的横幅像被雨打湿的风帆，紧贴着墙壁。
　　“手冢，很期待可以在全国大赛的决赛场上见到你们。”少年肩上的土黄色外套微扬，声音清脆明朗。
　　“我们也很期待。”
　　手冢目光沉静，目不斜视地盯着场上。
　　穿着各色校服的少年们站在台下，青色紫色黄色紫色交织成动人的画卷。彩虹从乌云后漏出，金色的阳光落在刻着「全国大赛」的牌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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