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江河

　　“原是将士遗孤，”李桉闻言点头轻叹，“能有这般觉悟也不易，若真有这般才能却不得朝廷所用，倒是有些可惜了。”

　　陛下这话一出，差不多也就是同意的意思了，江北二人对视一眼，笑意明显。

　　“倒是也巧，你们并非第一个因这事来见朕的。”许是有些劳累，李桉抬手按了按眉心，“行了，朕会同六部商议，你们回去吧。”

　　二人没来得及问还有谁提过此事，但匡公公已经走到他们身边送客，二人只好应声退到文清殿外。

　　沉默地出了宫，回到自家马车上，江北才终于问道：“你觉得还有谁会提议此事？”

　　李月柯轻轻摇头，她也说不好，但也不是毫无头绪。

　　“大臣们应不会轻易提出让女子参军，我觉得，此事多半还是由女子提起的，且还是能进宫面见陛下的女子。”

　　李月柯在记忆中搜寻着，忽地想到一人。

　　先帝的兄弟不多，比他年纪小的只有三个，一个是她父王，一个是平王，另一个则是安王。

　　安王生母不祥，也不知为何，昭礽皇帝仍旧认了这个儿子，但没多关心过一句，故而兄弟们也都和安王走得不近。

　　先帝继位后，安王便如同他的封号一般，老实安分地待在京中，虽然少和大臣们有往来，但亲王的身份是实打实的，该有的东西宫里都没少过他的，日子倒也安稳。

　　他的王妃仿佛与他如出一辙，不爱出门与人结交，除去宫中的家宴，李月柯也没见过几次，倒是对安王的长女有些印象，依稀记得是个爱武成痴的，人倒是和善，只是一脉相承地少言寡语。

　　若是为了自家女儿，安王或安王妃进宫求见陛下，陛下应也是会见的。

　　李月柯将自己的一番推论道出，“无论如何，若真成了，对有志于此的女子都是好事，平民女子也能多条出路，真妹妹知道了，应会很高兴。”

　　“是啊。”

　　说到吴真，李月柯又想起自己曾小小为她跟着江北习武而吃味，现在想来，反觉有几分好笑。

　　二人也怕万一最终没成，反叫吴真失望，故而都闭口不言此事，只道今日是进宫谢过陛下的赐婚。

　　女子参军一事并非几日就能施行的，兵部、户部等都要一同商议，其中细节不知多少，急也急不来。

　　这事挂在李月柯心上，还没等到个结果，却先等来了兰华公主生辰宴的帖子。

　　三日后的宴，李月柯同兰华公主关系尚可，那日也无事，便让人回话应下了。

　　兰华公主乃当今圣上的三妹，年方十八，正是爱俏的年纪，婚事已定在了今年七月，这才想趁着成亲前再好好玩一玩，邀了许多人至皇家的长春园，打算办个生辰赏花宴。

　　这还是李月柯成亲后赴的第一个宴，秋翠与秋萍都很是看重，不想叫旁人因为郡主嫁至江家便被人看轻，翻箱倒柜地寻出来好些衣裳首饰。

　　李月柯倒是不在意，不过也任由她们去折腾，备好了礼后，只在她们挑出来的衣裳里选了件鹅黄的襦裙，正值春末，她挺喜欢长春园的景，穿得明亮些，自己瞧着也舒心。

　　到了四月十一这日，长春园外马车成群，皆是来赴兰华公主的宴。

　　长春园在城外，占地极大，当初修建时便废了不少心思与功夫。

　　李月柯进了长春园，宫女在前头带路，沿着长廊走到了一处开阔的园子，贵女们各自成群，聚在此处说着话，瞧见她来，也都纷纷笑着招呼她。

　　园子里没瞧见兰华公主，李月柯寒暄几句，便去了旁边的水榭。

　　兰华公主坐在主位上，笑靥如花，底下大公主音华和四公主文华也都在，往后还有几位郡主和县主，中间留出了几个空位。

　　明曦坐在对面那排，自是一眼就瞧见李月柯来了，还没等李月柯走到兰华公主那，便冷嘲道：“哎哟，瞧瞧这是谁呢？还以为你不敢见人了呢。”

　　李月柯觉得十分好笑，这个明曦，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次次见到自己，都管不住那张嘴，当真是不如十岁时玉雪可爱。

　　“明曦妹妹都来了，我有什么不敢来的呢。”

　　果然，随口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堵住了明曦的嘴，她涨红了脸瞪着李月柯，却又不敢再搭话。

　　李月柯心里默默感叹，也不知道鸿阳姑母那样精明的人，怎么明曦半点也没学到。不似兰华公主，从前同样心仪应楷，却一直和和气气地同她说话，仿佛没听说过李月柯那传满京城的事迹。

　　说来也令人唏嘘，应楷至今尚未成婚，曾心仪他的姑娘们却是都一一婚配了。再说她自己，许久不曾想起应楷，如今心下竟也平静。

　　兰华公主笑意盈盈地同李月柯见礼，招呼她快坐下用些茶。

　　身侧是大公主音华，李月柯朝她笑了笑，喝了口茶，大公主却同她攀谈起来。

　　大公主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已经成婚多年，是个温婉的性子，看她们都像看孩子一般，也不似妹妹兰华那般张扬。

　　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李月柯没有细数，但瞧着竟有三四十人那么多。

　　兰华公主今日心情极佳，嫌屋子里坐着无趣，便请大家一块儿去逛园子赏花，逛完回来，宴席应也差不多备好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走着走着便又散开来。李月柯落后兰华公主几步的距离，同大公主走在一处说话。

　　走进一丛石林，李月柯抬手拂过一处形状怪异又高耸的石头，“长春园中，我最喜欢这处石林。”

　　“的确有几分意趣。”听她这么说，音华公主也细细打量起来，又问，“明怀妹妹成亲也有些日子了吧，如何？可还适应？”

　　李月柯微微笑着回话，“一切皆好，多谢公主关心。”

　　“明曦就是说话不大中听，妹妹莫要放在心上，日子要自己过得舒心才要紧。”

　　没想到音华公主会来开解她，李月柯有些惊讶，正要道谢，却听前头传来几声尖叫。

　　眨眼间，锋利的刀已经架在了她和音华公主的脖子上。

　　日光下，锃亮的刀面晃得她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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