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所至

　　这场雨好像令周致的三魂六魄都回来了，温辰其实完全没有淋到，小区门口到他们住的楼就一小段路。
　　只是在生病这块，周致一怕温辰大蒜过敏，二就是怕温辰感冒发烧了，因为温辰经常不发烧则已，一发烧往往是近四十度高烧，并且在冬天比较高发。
　　以前温母几次念叨温辰，说他就是小时候零食吃太多经常不能好好吃饭导致身体免疫力不是很好，温辰想反驳又不敢，他觉得不应该零食背锅，体质这东西，一般十有八九是天生的。但这话不能说，妈妈会难受的。

　　周致一回到出租房就催促温辰去把湿裤子换掉，他正要去厨房被温辰一把拉住一块往房间走：“周致你听好了，以后你要求我做的事你自己首先得做到，你也给我换裤子。”
　　周致还解释：“我等下会换，就是先去煮个姜茶。”
　　“换裤子很快的，换好我跟你一起弄。”温辰继续拽。
　　温辰从衣柜里找出他和周致同款的冬日专属毛茸茸居家服，“衣服也换了吧，这种舒服，反正今天都不出门了。”
　　周致拿起自己那套正想去卫生间，他们最近同居一室的小默契，周致换衣服就去卫生间，温辰则在房间里换。

　　但是，温辰再次拽住了他：“你也就在这换。”
　　周致迟疑：“温辰，你——”
　　温辰打断：“不是你说的快点换吗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我里面还穿了秋衣裤难道是你怕被我看吗！”
　　温辰现在对着周致简直毫不客气了。
　　他对周致，心疼归心疼，但是对付周致这样的性子，就必须直接并强硬了。他还是觉得自己前两年干啥去了，虽说是因为太忙，但是“睡觉”时间总该有的。
　　周致抹了一把脸，他现在脑子里心里都很乱，昨晚到今早乱七八糟想很多很多只有越来越乱，但是现在的事其实很简单，只是换个衣服。

　　温辰看着周致把衣服拿到床边的小沙发椅上，背对着温辰开始脱外套，温辰有点气笑了。
　　他偏要把周致看光。
　　周致冬天不爱穿秋裤，好在他身体火气旺，即使穿的比温辰少，手心也总是热热的。
　　温辰一边自己换衣服一边欣赏着周致褪下外裤后的下半身，周致的身高在那里了，双腿修长遒劲有力，虽然温辰的脸蛋突出，身材比例也很好，但是论身材，他面对周致是自愧弗如的，但是周致的就是他的。
　　周致换衣服动作很快，温辰没能看多久，他小声“切”了一下。

　　周致换好衣服说了一句“我去厨房”就走出了房间，看都没看温辰一眼。
　　厨房有即热水壶，周致接了热开水煮红糖姜茶，这样快一些。
　　温辰则到厨房把面包蛋糕都分别放冰箱。
　　没一会，温辰就喝上了又辣又甜的红糖姜茶，喝得有点过瘾，喝完浑身热乎乎的挺舒服，他盯着周致也喝完一杯后就去厨房冲洗杯子和奶锅，让周致坐沙发上休息去。
　　等温辰从厨房出来，就对上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周致的眼睛。
　　温辰吐槽：“你干嘛呢，你自己也知道做错了事等着挨骂啊。”
　　说着走到沙发边，伸手摸了摸周致的脸，问他：“早上几点出的门，‘走走’能走这么远啊？”
　　“没注意看时间，煮好面就出来了。”周致低下头没再看温辰。
　　“那你自己吃面了没？”又问。
　　周致没回答，温辰用力呼噜了一下周致的脑袋，“笨蛋周致。”

　　温辰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另一条腿支撑在地面，好让自己有足够高度把周致的脑袋压进自己怀里。
　　一开始并没有说什么，只左手抵住周致的脑袋，右手轻抚周致的背部，慢慢的，周致就在温辰怀里软化了。温辰这样撑久了有点累，就一屁股坐下来靠在沙发上，周致也顺势倒了下来，温辰继续抱着他。
　　周致半压着温辰挺有分量，不过温辰感觉很实在，心里很平静。
　　不知道周致在想什么，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想，温辰自己是在琢磨要怎么开口。
　　但是周致先说话了，他说:“我妈走的时候，你也抱着我，哭得比我还伤心。”
　　温辰没想到周致自己提起周阿姨，这些年，周致基本没有提过的，不像温辰，妈妈离开快三年了还经常“我妈”“我妈”的。
　　他回：“我应该，那时候也不太懂，我主要是难受你看起来很难受，你还不肯去吃饭。”
　　“嗯，你一哭我就会听你的了。”

　　温辰问：“在想妈妈吗？”
　　周致在温辰怀里转了一点脸，耳朵贴近了温辰的胸口，能听到温辰平缓的心跳声，“我经常，不那么敢想她。她也不喜欢我，走的时候，肯定还在生我的气，我就想，她也不想见我的。”
　　温辰心里一紧，说：“怎么会，周阿姨人很好的，说话好温柔，不像我妈嗓门老大的。”
　　周致似乎笑了一下，“是你太招人喜欢了，我妈很喜欢你。”
　　温辰用轻松的语调说：“你看我们那条街上，有谁不喜欢我吗，周致你也打小就很喜欢我吧。”
　　小温辰长得漂亮声音软糯又爱撒娇，哪个大人不稀罕。
　　周致嗯了一下，不知道回应前半句还是后半句，又说：“我妈是，有点怕我的，但又心软，一直把我带在身边。”

　　温辰轻声问：“为什么怕你啊？”
　　周致不回答了，温辰没有要催，现在他也不是真的要问什么。
　　约摸过了一两分钟吧，周致说话了，“温辰，我以为自己，不配过‘正常人’的生活的。”
　　温辰皱眉：“什么配不配的，还有你说的正常人的生活是哪样的，我和你现在这样的，正常不正常啊？”温辰说着就感觉自己稍微有点应激。

　　周致感受到温辰的这一点情绪，就撑起身子，他真的很高，所以很轻易就变成俯视着温辰，对上温辰的视线，他语气认真地询问：“温辰，你应该是，男生女生都可以的是吧？只是，因为我，你对别的同性或者异性，都没有过多去关注的。”
　　“所以你什么意思？周致我说过很多遍了，我现在就是同性恋了，谁让你是男的。”温辰也撑起身子平视周致，一副不肯示弱的架势了。

　　周致轻叹一口气，他翻个身靠在沙发背上，让自己放松下来，没有再看温辰，但试着进一步坦白：“我当时想我妈是被我害死的，她本来就是很艰难活下来的，我又那么气她，我做了很糟糕的事，明知道她厌恶什么，我还那样，那样故意。”
　　听周致又讲混乱不明的话，温辰有点懊恼起来，周致现在状态不对，他跟他计较什么，本来温辰打算自己说什么的，但看来，周致难得要讲讲心里话了。
　　果然，温辰没有回应周致也继续说了，“但是阿姨来找我说话，她跟我说，她也会这样想，觉得是不是，她平时对我们母子俩照顾的比较多，经常叫我去你们家吃饭，会不会有这样的关系，我妈觉得我反正有人照顾了，她就能离开了，阿姨说，有这样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事，但不意味着，我或者她，我们真的有什么错。”
　　这番话让温辰有点意外，他不知道自己性情爽朗的妈妈也会有这样的心思，但更多的，还是心疼，对于周阿姨的离开，周致一直很难释怀。

　　周致的声音变得艰涩：“作出自杀这个决定的，是我妈自己，是她，她活得太累了，她撑不住了，但她为什么不撑久一点，再撑久一点，我就能长大了……”
　　温辰再次把周致拥进自己怀里，他平时能口若悬河，现在却不知道怎么让周致好受一点。
　　但是，周致也只要温辰的拥抱就够了，在温辰怀里，周致平复了一下：“我当时，初中的时候，我不像你一直是个乖仔，我有段时间，挺混的，那会，我很自厌，很容易暴躁，会试着用烟酒麻痹自己，还偷吃我妈的药，想着睡过去就好了。”
　　记得是那年暑假，周致差不多浑浑噩噩了快两个月。
　　感受到温辰收紧了手臂，呼吸也有点急促起来，周致抬手反过来抚摸温辰的肩背，“因为我那时就知道，我是个同性恋。”
　　“什么？！”温辰很惊讶。

　　周致又不说话了，温辰这回有点急起来：“所以是阿姨知道了受不了吗，所以，所以你现在不肯答应我是因为阿姨？”
　　“温辰。”周致喊温辰的名字。
　　“嗯？”温辰觉得周致是真的磨人。
　　“我曾经，经历过一些事，我还在努力，我知道，我得靠自己走出来。其实，阿姨，你妈妈，她真的很好。”
　　这话乱的，怎么又到他妈妈这里，温辰想，但周致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顺着回应就是：“嗯我妈天下第一好，周阿姨也很好，不过还是我妈更好一抠抠。”温辰会很有自私的想法，觉得周阿姨再坚强一点，他的周致会不会少很多痛苦，但这话不大好所以他只是想想不会说出口。毕竟生病也不是周阿姨自己想的。

　　周致问：“如果现在，阿姨还在，你觉得，她会接受我们两，这样吗？”
　　温辰想翻白眼：“这样是哪样，两年多了我昨晚才第一次亲你呢。”但是顺着周致的话，温辰认真想了想，“我好像从来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因为，我妈的话，我相信对她来说我开心更重要。”
　　这是温母带给温辰的底气，温母深厚宽容的爱，让温辰在这一块颇有点有恃无恐。
　　“我妈，我想，她不是接受不了同性恋，她是接受不了我是。”
　　温辰感觉理解：“毕竟很多妈妈的思想比较传统，对自己儿子还是希望能正常结婚生子。”
　　周致在温辰怀里轻轻摇头：“不是的。因为我是同性恋，我妈就，更怕我了。”
　　温辰理解不了，这算“恐同”？

　　“那段时间，阿姨很关心我的状态，就你，你开始气我抢走你妈妈的那段时间。”周致想到小温辰，心里就柔软很多。
　　温辰也想起了那时候，他本来是家里唯一的小宝贝，在那之前周致是亲近的邻居哥哥，没想过他会来到他和妈妈的家里生活。
　　“也是那段时间，阿姨找我说了很多话，努力开解我，我当时，我记得，我问阿姨，我是同性恋，她把我带回家，不怕脏吗。”
　　温辰想，那毕竟十年前，还没现在那么开放包容，他努力谅解当时的周致，虽然，还是有点气他当时那么想自己。
　　“你知道，阿姨的反应是什么？”周致问。
　　温辰猜：“我妈思想挺开放的，应该，一开始就不会介意吧？”温辰没有跟温母聊过这个话题。

　　“阿姨哭了。”周致叹气，“她一边哭一边骂我，说我怎么能这么说自己，说我，是很‘正常’的，说我不管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都让我好好自爱，也要好好长大，这样才能，有本事对自己喜欢的人负责。”
　　温辰心里赞叹，感觉自己和妈妈不愧母子，她帮温辰骂过当时的周致了。
　　温辰突然想到一个严重且很在意的问题，他憋不住直接就问：“那你怎么知道你是同性恋的，你该不会那会就有喜欢的人了吧！我还想问你昨晚是不是你的初吻呢！”
　　闻言，周致有点想笑，但温辰说昨晚，周致也想到了，想到自己没有克制住的反应，他回答：“那时候我只喜欢一个小男孩。不是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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