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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之乱1
送走了梁风语,顺便带回了晓白要我去接的姑娘,就看见晓白等在河边。
刚想打个招呼,忽见眼前一片混乱,细碎的画面带着悲伤从记忆深处上泛:幽静的河里,我声声唤着忘川;不断滴落河中层层散开的血色带起浓重的怨气。
“阿孟,怎么了?”千徊关切的声音穿透幻象传来,思绪被拉回,见他正扶着我的手臂,晓白担心地站在一旁。
我望向三途河,它正如平常一般在开满火红彼岸花的岸间流淌。可是不详的预感上泛,一个念头突兀地在脑海中出现,我将它说了出来:“千徊,我想,三途河的怨气要漫出来了。”
千徊和小白诧异地看着我,没有说话,之后他们又对看了一眼,各自挥手扬出一蓬黑犀,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很快往人间与冥府四处散去。
这时轮到我惊讶了,问:“你们在做什么?”
晓白说:“这么大的事肯定要通知大家。”
“你们信我?”
千徊弹了下我的额头,笑了笑说:“冥府没人比孟婆更了解三途河,无论你记不记得,这都不会改变。”
不多久,鬼差们陆陆续续地聚集到三途河边,在了解情况后,他们快速决定了应对方法,沿河岸筑阵,阻拦可能决堤的怨气,而灵女与囚非也回复了黑犀的消息,他们会守在狱底与轮回池。
在这过程中并未有人质疑过我,甚至没有问过一句“为何”,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身为孟婆或许是值得庆幸的。
经过一番安排,鬼差们快速分散到河两岸,晓白则守在奈何桥头,拦下新来的魂魄。
各就各位后,千徊一声轻盈的哨音吹响,鬼差们的拘魂索齐齐抛出,在河面上延伸铺展,交织成一张黑网,而后繁复的吟诵响起,澎湃的灵力霎时沿着拘魂索覆满河面。
鬼差们设立阵法使用灵力方式各有不同,有的通过语言,有的使用手势,有的借以没有明确内容的音节,也有多者兼之的,千徊便是如此,但他更惯用的是音律,冥府唯他如此,或是哨音或是吟唱,给人以安心的感觉,我很喜欢。
我转身去为等在摊子前的魂魄舀汤,虽不知怨气是否真的会决堤,但尽快让他们入轮回,远离危险总没错。
当最后一个魂魄离开时,异变果然发生了。
三途河上的恶鬼接二连三地潜入河底,河面难得露出了透澈青绿的河水,慢慢地中心又显出黑色来,像是泼入了墨水,黑色晕染开,直到整条河都被染成漆黑后,怨气快速上泛,向来平静的三途河翻涌起浪,很快就漫出了河岸的高度。
“镇!”千徊一声令下,鬼差们齐齐将覆在河面的黑网往下压,与溢出的怨气对抗。
但怨气越来越满越来越浓,一刻不停地冲击着拘魂索的黑网,黑网虽能压制,却无法令其消退,情况陷入了胶着。
“离!”千徊继续指引局势,鬼差们相互配合,交错的拘魂索解开抽离,而黑网并没有消失,而是留下来了由灵力织就的莹莹发亮的白色灵网。
“破!”随着新的号令,拘魂索穿过网眼,在网下蜿蜒,怨气一旦聚集涌起便被击碎,终于翻滚的怨气开始回落。
“缚!”灵网层层下落低于河岸,双侧固定于河岸。
“撤!”拘魂索离开河面,回到鬼差手中,河里怨气不再翻滚,一切几乎归于平静。
但也只是几乎,事情的发生总比预想来得突然。
原本潜入河底的恶鬼出现了,他们一瞬间都聚集到岸边,啃噬封锁怨气的灵网,鬼差们即刻进行驱逐。
可是太多了,数千年的恶鬼浸满了三途河,也正因如此才滋生了无边际的怨气。
河中恶鬼不顾灵网反噬依旧疯狂撕扯,怨气不止地从被撕开的口子中溢出,千徊带着鬼差们在河面上来回修补破裂的洞,我连忙到奈何桥头替下晓白,让他一同去帮忙。
忽然,一只恶鬼忽从裂口中跃起,正要抓住一名鬼差的脚踝,晓白旋身飞跃撞开了他,自己却被鬼拽着往河里坠去。
“晓白!”我连忙将夺月往河中飞旋掷出,削断恶鬼紧抓不放的手,恶鬼落下,晓白却也失力下落,此刻落入三途河,晓白便出不来了!
不行,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刹那间,我回想起使用回溯时灵力在身体流转的感觉,强行催动体内的力量,直到浑身的血液在沸腾发烫,最后翻掌推出,以灵力成风,将晓白推向岸边,他借力调整身姿,安全地落在彼岸花丛中。
但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变数再起,因为刚才的意外,那名鬼差该补的裂口没有及时补上,大量恶鬼见势全都扑了过去,裂口被彻底撕开,大量的怨气喷薄而出。
怨气终于还是漫出了三途河,奇怪的是,溢出的怨气宛如有意识一般朝我奔涌而来。
我下意识地双手掌心相对交叠于胸前,这种感觉太过熟悉,甚至无需思考,在怨气来到面前的一刻,我轻易张开了法阵,怨气也从头顶没过,四周陷入无尽黑暗。
置身在黑暗中,正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时,便听到千徊焦急的唤着“阿孟”,我大声喊了一句“我在这儿”,拘魂索穿过黑暗来到了我面前,我伸手抓住,瞬间到了他的身边。
千徊的神情很是慌乱,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不由得抓住他的手,轻声跟他说:“我没事,我能使用灵力了,可以保护好我自己的。”
他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冷静了下来,沉默地看向河面。
鬼差们忙碌地修补着破洞,驱赶恶鬼,可是一切似乎都是徒劳,外溢的怨气越来越多,恶鬼也越聚越多,让人不禁怀疑三途河是否真能容下这么多恶鬼。
“怎么办?”我担忧地问。
“没事。”千徊朝我笑了笑。
他的笑容让我感到不安,我拉住他问:“你想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我的头不再看我,转身朝鬼差们打了个响哨,鬼差们默契地离开了河面,聚在了我们身边。
“设阵保护好你们自己,不要离开此地。”千徊简单交代后便要离开,我愈发不安,还想拉住他,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到他却在我行动前转身对晓白说:“对了晓白,看住阿孟,不要让她离开你们。”
说罢他便走了,鬼差们即刻设阵将我们护在其中。
没了鬼差阻拦的怨气更加汹涌,千徊往上一跃,立于河面之上俯视这一切,而后转头看了我一眼,张口说了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可我还是读懂了,他在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到底想做什么?我几乎要被不安逼疯,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去他身边,却发现晓白紧紧地拽着我。
下一刻,我便知道了那句“对不起”的含义。
千徊挥手一个握刀势,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刀。
那是一把极特别的刀,有刀无鞘,刀身细如长剑,长近五尺,通体漆黑,带着深沉的肃穆。
我霎时脑子一片空白,眼睛盯着那把刀,耳边的声音失去了内容只剩嘈杂,脑海中早已模糊的人间记忆变得清晰,最后只能徒劳地张张嘴,无声地喊着“阿寻”二字。
那是阿寻的刀,我记得它刀身的无归二字,记得它的森森寒气,也记得它穿过胸口时的疼痛。
可这样的惊诧并没有持续太久,千徊并未给我回忆的时间。
他在空中虚挥一刀,河面上的灵网便根根断裂,失了束缚的怨气彻底奔涌而出,
河中恶鬼兴奋躁动,他们拉扯着彼此,想随着怨气冲出枷锁,却被三途河的力量所困无法逃离,凄厉尖锐的鬼哭声震耳,响彻冥府,眼前的场景正如人间话本所述的十八层地狱,阴惨骇人。
随后,千徊双臂一展,无归悬浮其中,刀身开始转动,从来都是无风的冥府中响起了衣襟飘动的声音,发丝在脸侧拂过,散落的怨气带起刺骨的凉意朝着无归涌去。
“不行,千徊,不要!”我挣扎地想冲出去阻止他,晓白却还是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孟婆,别做傻事。”
“做傻事的是他!你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对着晓白喊,鬼差们不解地看着我。
可他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脑海中仿佛有个巨大的铜镜,拦住了过往的一切记忆,能看到的唯有身后,而镜上有条狭窄的裂缝,一点点细碎的画面从裂缝中渗出,那些细碎的画面里他就像现在这样,站在这条悠长的河面上,置身于无边的怨气中,最后消失了。
他消失过!他在遥远的过去消失过!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却记得当时的绝望。
我挣扎不开,恐惧将我层层包裹,混杂着熟悉的无力感,只能看着充满冥府的怨气逐渐凝结汇聚到了无归刀身,丝丝缠绕在千徊周围,漆黑中衬得他愈发惨白。
之后,之间千徊双手握刀高举,带起无边的怨气,低喝一声,狠狠劈下!
浓烈的怨气以雷霆之势冲入河中,卷动狂烈刺骨的风,无数恶鬼在瞬间被灌入大量怨气,魂魄无法承受,便一个接着一个地爆裂。
原来他竟是想反其道而行,用怨气来击散作乱的恶鬼,可即使是千徊,即使他灵力再深厚,也无法承受操纵这无尽的怨气带来的冲击。
我只能看着,随着怨气不断重新注入三途河,河里蔓延起诡异的爆裂声,最终归于平静,只剩一些藏于河底的恶鬼躲在怨气中,浅浅地飘着。
“成功了!”短暂的沉寂后,鬼差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千徊回到了河边,鬼差们抓紧时间重新结阵,晓白放开了我的手赶去帮忙。
失了禁锢,我即刻朝千徊飞奔而去,却见他身形一滞缓缓倒下,我连忙撑住他的身体,让他倚靠在我身上,“你怎么了,千徊”。
看出了我的慌乱,千徊咧嘴笑了笑,刚喊了声“阿孟”,血就从口中溢了出来。
见他这样,我的心口忽然一阵寒凉,无尽的恨意袭来,我不知道在恨什么,只是脑中有愤怒的声音在喊着,“又是这样!”思绪几乎陷入狂乱,却被微弱的声音唤回了理智。
“别这样,我没事的,阿孟。”千徊的手绕过我的肩膀,在我背上轻轻地拍着,越来越轻,直到失去意识。
我慌忙检查他的身体,发现他只是力竭,终于松了口气,双手紧紧地抓着他坐在地上,胸口寒凉的恨意慢慢消散,只剩下有些温暖的悲切。
我觉得我是想哭的,但是眼睛依旧干干的,抱着他,看着重新回归平静的三途河,时间仿佛就这样停止,而后倒退,退到千徊曾经说的,只有我和他的存在的三途河。
“孟婆,千徊怎么了!”晓白发现了不对,匆忙跑来,将千徊从我怀中接走,只留下手中的凉意。
“带他去魂池吧。”我对晓白说到。
“你呢?”晓白问我,“不一起去吗?”
我摇摇头,“有件事,我得去试试”。
“那……”晓白还想问些什么,却更担心千徊,连忙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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