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协奏曲

　　好阳光开朗大男孩，好一个快乐直男乐航森。

　　“所以我说今年夏窗转会——”
　　声音戛然而止。
　　喔嚯。
　　好一个西音清冷女神林簇。

　　好怪。四双目相对，这是霍童的第一个想法，乐航森竟然和林簇在一起了，林簇竟然和乐航森在一起了。一个音乐世家女一个流行叛逆男，一个文化分专业课全面开花一个能上西音全靠专业拉分英语连我love你和我like你都傻傻分不清，这俩看上去压根八竿子打不着好吧！
　　好配。这是霍童的第二个想法，这个想法比起第一个想法经过了一系列更加严谨的逻辑分析推理，首先他都和严玺是准男男的关系了他有什么理由觉得人家奇奇怪怪，其次根据互补原则，理论上两个表面上看上去越不搭的人越要死要活在一起，这能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可可爱爱吗，当然是因为他们爱，爱啊！
　　霍童发现，当他的思维开始转换的那一刹那，这俩好像还哪哪都挺和谐的，当然不是因为这俩目光里的小火花在空气里劈里啪啦，还好这是海鲜店不是面包坊，不然指定要发生粉尘爆炸出现安全事故；当然也不是因为这俩不知不觉靠得越来越近几乎贴成一条缝的上臂，好像那个碰碰车或者始终要守恒贴贴的牛顿摆小玩具；当然更不是因为乐航森暗戳戳想要牵林簇的手和林簇故作回避却偷偷伸出来一根小手指勾住他，莫名有种中学小情侣偷偷摸摸搞地下恋的即视感。

　　“你们好。”
　　这是严玺。当然是严玺了此刻他们四个人有三个人都在天人交战脑海翻腾。
　　严玺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来拍照？”
　　林簇道：“你们也是？”
　　哇，霍童叹为观止，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又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双方都是不动声色的话术大佬啊。
　　“他俩男的怎么会跟我俩一样呢？霍哥肯定是冲着打折优惠以及跟鲸鱼拍照这两点来的是吧霍哥。”
　　啊，多么活泼开朗自信大方的纯·直男，忽然有点怀念怎么回事。
　　曾经立志成为中国版珍妮古道尔的霍童忍无可忍，道：“鲸鲨是鲨鱼不是鲸鱼。”
　　严玺、林簇纷纷看他。
　　咳，重点错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乐航森跟林簇谈恋爱竟然不告诉他！刚刚林簇说的是夏窗转会吧，所以520那个传说中跟乐航森一块去看球赛的巴萨迷女生就是林簇？所以乐航森莫名其妙宁愿违背生物钟也要爬起来去上声乐早八是因为林簇是声乐系的？所以林簇夏令营课间老是跟人偷偷聊天的那个聊天对象就是乐航森？诶，这么说违反营规的也不只他和严玺吗，凭什么就他俩要背营规啊，那可是几百条，几百条啊！
　　霍童一股子头脑风暴捋下来，忽然发现这可真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其实就像论坛说的那样谈恋爱不告诉兄弟很正常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严玺这样的兄弟，但是那天，他问起来的时候，乐航森有意躲避——那个眼神，他不是不好意思，也不是觉得恋情不稳定不方便说，他是故意避开霍童的，甚至是只避开他——鉴于就连看球赛这种事都还是严玺跟他说的。
　　至于乐航森为什么要避开他，这还用猜吗？

　　“霍哥，霍哥！”乐航森看霍童眼神不对，赶紧解释，“对不起霍哥，我不是故意——”
　　完了，说错话了。
　　此言一出，严玺、林簇心中纷纷摇头叹气捋白胡子。
　　霍童道：“不是故意？”
　　“……我是故意的。”乐航森跟小学生一样低头认错道，“霍哥，严哥，你们也许不知道，我喜欢林簇很久了，甚至早在我入学、住宿之前。一年前，我收到录取通知书，我没有想到那年改革，我还能上西音，我打开学校官网，看到的第一个页面，第一张图片，就是她站在舞台中央。”
　　林簇怔了怔，道：“我也不知道。”她轻轻道，“航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又怎么说？”乐航森笑了笑，“你在舞台中央，而我只是一个浏览官网的访客，连台下观众都算不上。那年我就算说，你也不会注意我，现在我用不着说。你只要喜欢我就好，至于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你不用——”
　　“我要知道。”林簇却很坚定道，“我要知道。”
　　乐航森一怔，笑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乐航森个大直男，竟然还有如此细腻体贴的一面？如果不是他们216还有严玺存在，简直可以给他颁发一个新时代情圣奖了嘛！果然命运就是这样，既生瑜何生亮，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么一只直给的大直男，竟然还能瞒他这么久。霍童忽然觉得他们宿舍他才是那个傻白甜吧。

　　“还有你……”
　　乐航森看向霍童，道：“霍哥，自入学以来，你就一直很照顾我，我叫你哥，是打心眼里认你做哥，可……那天五四歌会彩排结束后，你回到宿舍，你说你喜欢林簇，你要追她……我当时真觉得，天塌了，我……我不如你。”
　　“你哪里不如我？”霍童却道，“林簇喜欢的人是你。”
　　严玺笔直地站着，林簇在他俩之间打量了一下。
　　乐航森又笑了笑，感慨道：“霍哥，我不敢跟你说，开始的时候，我和林簇刚在一起没多久，我怕你再杀回来，后来我怕你生气，再后来，怕你难过……你说过，林簇是你第一个表白的女生，我想你一定很喜欢她，也许……”
　　“什么也许哪有也许！”霍童慌忙堵嘴，“我不喜欢她你不要瞎说！”
　　乐航森更加感动又更加心酸了，道：“霍哥，你用不着这样，既然都说开了，你也不要顾忌我，我好歹也是个男人，身为男人就该大度嘛。”
　　严玺忽觉自己当胸中了一箭。
　　霍童更加慌张了，道：“怎么男人就要大度了？男人小肚鸡肠一点也很可爱很值得爱嘛！”
　　严玺道：“小肚鸡肠？”
　　这人能不能抓住重点啊！大哥，严哥！你不要一到这种环节就上赶着吃醋掉链子好吧？你又不是山西人又不爱吃汤面！
　　乐航森已是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他大义凛然道：“严哥，你不用为我辩解了，霍哥骂的没错，我就是小肚鸡肠！”

　　三脸沉默。
　　严玺：年年骂的明明是我。
　　霍童：这是香饽饽吗有什么好抢的？
　　林簇：我真是恋爱脑上头才会交这么个傻男朋友。
　　喂喂，客服吗，可以退货吗？这里有个二愣子男友/朋友要退。

　　饭点到了。
　　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总之他们还是先坐下来吃饭了。幸好他们吃的是海鲜，本来也没几个热菜。
　　席间，乐航森热情洋溢地向他们讲述了自己同林簇的恋爱历程，从同校同学到同台演出再到足坛同好，大有一副他乡遇故知要唠上个三天三夜的架势。
　　严玺道：“你们刚才说今年夏窗？”
　　乐航森兴致盎然道：“就是每年夏天，各大俱乐部可以买卖球员，球员也多在这个时候转会，每年转会期都会有一个标王拍出天价。”
　　严玺道：“噢，我记得好些年前有报道，好像那个内马……”
　　“内马尔！”乐航森道，“17年他从巴萨转到大巴黎，转会费2.2亿欧，创记录了都，不过他现在早就不行了，当年大巴黎买他算是亏了。”
　　林簇忽道：“他当年在巴萨表现挺好的，MSN史上最强三叉戟，那几年几乎是横扫欧洲，15年国家德比4比0皇马。”
　　严玺道：“那他为什么离开巴萨？”
　　林簇道：“巴萨不只是一家俱乐部，但是——”
　　“皇马是世一俱！”乐航森突然慷慨激昂。
　　林簇愣了。
　　乐航森说完也愣了。
　　严玺双手交叠，缓缓靠在椅背上。

　　下一秒，一直以来被西音广大学子奉为女神的林簇忽然暴喝，颇有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震撼感：
　　“你是皇马粉？！”

　　随即，这对方才还你侬我侬郎情妾意的小情侣展开了一通骂战，直到引来了服务员的注目礼，才愤愤跑去没人的地接着吵了。
　　霍童跟严玺耳语：“要不要这么狠？”
　　严玺道：“他该。”
　　“可……”霍童眼看刚才他俩走的时候乐航森都被林簇揪耳朵了，莫名肉疼。
　　严玺又道：“他总不能一直瞒下去。”
　　霍童忽道：“你不会是说我吧？”
　　严玺似乎有点讶然，道：“没有啊。”
　　“那你总还吃醋，总还……”
　　严玺道：“我是你男朋友，我不能吃醋吗？”
　　“准·男朋友。”霍童道，“那天我说要跟林簇表白，你说可以去游乐园，你是故意的吧？”
　　“我有吗？”
　　霍童笑了一声，道：“林簇根本就不怕过山车跳楼机，吊桥效应对她无效。”
　　严玺微微一笑道：“但对你有效。”
　　“……少来。”玻璃桥上突发事件，他只是一时太震惊被冲昏了头脑好吧？要说吊桥效应，他高三那会跟严玺生死与共相濡以沫才叫做吊桥效应呢！
　　严玺顿了顿，道：“那天我也去了。”
　　“……什么？”
　　“你约林簇去游乐园那天，我也去了。”严玺道，“提前租的车还戴了墨镜化了伪装，所以你认不出来，其实我一直跟在你们后边，后来你们上了摩天轮，我就蹲在一边，仰头看你们上到最高处，我知道到了最高的那个顶点，你会向她表白，就像……就像我建议的那样，其实这套方案，本来是我打算用来跟你表白的。”
　　救命，他为什么觉得这个心机男跟踪狂好痴情好让人心疼！
　　“我确实不怀好意，不过，我也只是想亲眼看到这一幕，好让自己彻底死心而已。”严玺道，“再后来，你和她从摩天轮下来，但你俩的情况却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你一直在喃喃……喜欢我。”

　　林簇说她以为霍童喜欢的人是严玺。
　　她走了，霍童还在原地喃喃：
　　“我喜欢严玺？我喜欢严玺……我喜欢……？”
　　那天他又迷茫，又无措，几乎晕头转向，转了大半个游乐园，终于转了出去。
　　回到宿舍以后，他就一直心情不好，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于是严玺带他出去散心旅游。

　　严玺道：“我已经目睹了一次你对别人表白，我不能再目睹以后第二次第三次……而且，而且我也在想，也许真的有那么一丝希望，也许你对我真的……不同呢？”
　　霍童道：“所以你决定冒险。”
　　严玺道：“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没有错。”
　　“但你有一点错了。”霍童道，“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了……那天你误解了我，我也误解了我自己。”
　　“什么？”
　　“这是我现在才明白的事。”霍童看着他道，“原来那些天我的心情不是为她，而是为你。”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严玺心脏骤停，仿佛听不见乐航森和林簇在吵什么。
　　突然——又猛地跳动！

　　“年年……”严玺不禁倾身，一手揽住他的腰。
　　“你干嘛？”霍童警惕。
　　“我想亲你。”
　　“不行。”
　　“为什么？”严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霍童哼道：“咱这实习期有一个月吗？”
　　严玺道：“经董事会一致讨论通过，严玺、霍童双方在实习期内表现优异，准予提前转正。”
　　……好官方的辞令。
　　霍童快忍不住笑了，却道：“什么什么董事会？”
　　“你，还有我。”
　　霍童道：“咱司不会上上下下只有我俩吧？”
　　严玺道：“可以招新嘛。”
　　“你还想要新人？”
　　严玺笑了笑，道：“譬如‘严玺（xi三声）’啊、‘怪医杰克’啊、‘严尔玉’啊、‘尔玉’啊，还有某个宇宙超级无敌大坏蛋。”
　　严玺竟然对他给他的历届备注都如数家珍？
　　严尔玉好会翻旧账噢！爱翻旧账的男人要不得！
　　“我都改了。”霍童嘟哝，“现在你已经不是大坏蛋了。”
　　“那是什么？”
　　“是准——”
　　“嗯？”
　　好可恶，严玺他犯规！竟然用气音！

　　“……男朋友。”
　　霍童到底还是抹上了两团腮红。

　　几分钟后，乐航森、林簇终于吵架吵回来了。
　　很好，严玺表示，有些架早吵早完事，吵完就好了。
　　二人一愣，继而笑了。

　　四人准备离开餐厅的时候，店员把照片给了他们。
　　乐航森很没有眼力见地抢着看了一眼，大为吃惊：“霍哥严哥你俩竟然拍的比我俩还亲！”
　　三人一顿，只听他下一秒又道：“不愧是十几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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