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以为好

　　‘啪嗒’一声，叶知秋被林云周撞了下胳膊，她指尖转动的圆珠笔掉落在桌面上，又顺着边角滚下去，摔在地面上。

　　她俯身捡笔，又‘砰’的一声，和同样也想低头去捡笔的林云周撞了个正着。

　　叶知秋抿了抿唇角，自己今天大概跟他犯冲，伸手捞起那只笔后掀起眼皮子看他，语气带着无奈：“你身上有跳蚤？”

　　这一节自习课，他就没怎么静下来过，不是这里翻一翻，就是那里摸一摸。

　　叶知秋本来就因为数学题被卡在关键步骤而略微烦躁，被他这么一打扰更是心烦意乱。

　　林云周低声嘟囔：“我在找东西。”

　　“是什么？”叶知秋低头看了眼两人桌下的地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问他：“地上没有，你要找什么，我帮你。”

　　希望东西找到后他能消停下来。

　　林云周张了张嘴，又抬手遮了遮鼻尖，别开视线固执地不看她，这让他怎么说，刚才他从卫生间回来时被一个女生拦截，对方二话不说往他怀里塞了封情书，他怕带回来让叶知秋误会就藏在口袋里，结果这会儿怎么都找不到了。

　　他忘了刚才一时情急塞哪里去了，要是被她看到了就解释不清了。

　　一直等不到他说话，叶知秋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人目光游移不定，看上去有些做贼心虚，她抽抽嘴角，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故作高深地道：“我看到了。”

　　林云周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噗通噗通地跳动声，神经紧绷地望着她，干巴巴道：“你都知道了？”

　　叶知秋懒洋洋地单手托腮，用指尖转动着圆珠笔，好整以暇地跟他对视：“嗯。”

　　林云周低下头，神情带上几分羞涩，扭捏地看她一眼后又别开目光：“你，你别误会啊，我不认识她的。”

　　叶知秋眨眨眼，终于捕捉到了有效信息，又怕自己意会错了意思，故意板起脸，沉着声问：“真不认识？”

　　林云周忽然抬头看她一眼，又默不作声地重新低下头，所以叶知秋是吃醋了吗？

　　她看到那个女生给他送情书了？

　　他扬起唇角，心尖窜上来一点甜，抚平桌面上平摊的卷子，轻咳一声：“我都没看见她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是哪个班的。”

　　叶知秋心下了然，原来如此，不过是收个情书而已，他又不是没收过，突然这副见不得人的模样是想干嘛？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喜欢帅哥和男孩子喜欢班花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给帅哥美女送送情书也是人之常情，这就是青春的魅力所在。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探头看了眼他桌面上的那堆课本，没有看到什么显眼的粉色痕迹，同情地看他一眼：“你刚才交作业了吗?”

　　刚才课间上交的那份作业是学校单独订给她们的习题册，不比普通作业本，如果不小心夹在其中，很有可能发现不了。

　　林云周蔫了，那是数学作业，而数学老师的办公桌就在沈昌国对面，他完了。

　　沈昌国一直不喜欢他，碰见他后没事也会训上几句，如果被他知道，罚站是少不了的。

　　叶知秋睨他一眼，摇摇头，起身道：“我去帮你拿。”

　　林云周顾不上推辞，连连点头：“你小心点儿别被发现了。”

　　叶知秋敲门进了办公室，老师们正在飞快地批阅月考试卷，沈昌国抬眼看见她，面色和煦地问了句：“你这两天好点了没？”

　　“我已经好多了，谢谢老师。”她看了眼忙碌的办公室，走到数学老师跟前，跟他打了声招呼：“老师，我的卷子好像夹在练习册里了，我来找一下。”

　　秦建业抬头，抚了抚脸上厚重的黑框眼镜，用一根手指挠了挠稀疏的头发，将手中的那摞卷子抱起来，抬起下巴点了点：“哦，你找吧，对了，你待会儿让许佳年过来一趟。”

　　“嗯，好的。”叶知秋将中间的那堆练习册抱到身前，找到林云周的册子，仔细翻找一遍，终于找到了那个粉色信封，借着电脑和书堆的遮挡，将东西塞进校服口袋，又对着秦建业礼貌地道谢。

　　林云周在教室里提心吊胆地等人，见她回来后先去找许佳年说话，气鼓鼓地把她笔袋里仅剩的几颗糖全塞进嘴里。

　　叶知秋转述完数学老师的交待，回到座位后见他跟个老大爷一样闲散地靠在后桌上，偏偏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显得有些滑稽。

　　她将粉色的信封递过去，细心地提醒：“好歹也是别人的心意，这次可要收好，不要被郑主任看到了。”

　　林云周倏得坐直身体，刚想说话，一时不防被呛了个正着，几颗糖也被他一不小心整个吞了下去，咳嗽几声，忐忑地跟她解释缘由：“这是她忽然塞过来的，我不想要，可惜没来得及还回去。”

　　“哦，你以前怎么处理的，这次跟往常一样就可以了。”叶知秋低头看着课本，习惯性伸手去摸笔袋里的糖果，然后摸了个空，她从桌肚里掏出一把糖果补上空缺，耸耸肩：“这两天要出月考成绩，你不要撞枪口上了。”

　　林云周忽然笑了，她是介意他收别人情书这件事吗？那他以后不收就是了。

　　他凑过去从她笔袋里挑出一个大白兔奶糖，瞥见小圆镜里自己帅气的脸，顺手掏出镜子欣赏了下自己的美貌，脸上笑意更浓，果然长得帅还是有用的，不然他对上许佳年岂不是毫无胜算。

　　林云周看够了，心满意足地放下小镜子，神情扭捏看她一眼，乖乖应声作答：“你放心，以后我不会收别人的情书了。”

　　叶知秋满头问号，她放什么心？

　　还有他收不收情书关她什么事？

　　但想到自己要跟他掰扯什么，这人搞不好牛脾气上来又要犯中二病，只能敷衍地‘哦’了一声。

　　期中考试班里已经换了三个同学，期末考试估计还得换三个，下学期文理分科，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态规则，林云周还是自求多福吧。

　　月考成绩是周三出来的，叶知秋一反常态的关注起成绩表，扫了眼化学分数，意料之中的低，摊开卷子看，很多简单的题都出了错。

　　许佳年站在她身侧，啧啧称奇：“你不是发高烧了吗？怎么分数还挺高？”

　　叶知秋习惯了他每次考试后都有那么两天不正常，白他一眼，短促地笑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许佳年看她切换到攻击模式，识趣地竖起白旗投降，熟练地道歉：“秋姐，我错了。”

　　叶知秋见他恢复正常，无奈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两只棒棒糖，分给他一只，自己剥开剩余那只，塞进嘴里，仔细端详前五名的分数线，问他：“你这酸言酸语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许佳年含着棒棒糖，有些心累：“你总要允许我有心气不平的时候吧，你都提前交卷了分数还比我高，我说两句酸话难道不正常？”

　　“所以郑主任说你心理不健康。”

　　许佳年控诉地看着她：“我记得当初你也包括在内吧？”

　　“所以我听劝，去找心理老师答疑解惑了。”叶知秋伸手拍拍他的肩，郑重地给出建议：“我觉得你可以去跟吴老师聊一聊，说说自己喜欢的电视剧和小说，哪怕是动漫人物都行。”

　　“你谈得结果如何？”

　　叶知秋耸耸肩，一番话说得真假难辨：“我顿悟了。”

　　林云周看着言笑晏晏的两人，心里烦得不行，蓦地将手中的圆珠笔‘啪嗒’往桌上一放，起身走到公告栏前，轻轻将许佳年撞了个踉跄，然后又及时扶住他，脸上挂着真诚无比的歉意：“对不起啊。”

　　许佳年看他两眼，又看了眼往一旁让了让位置的叶知秋，默然片刻，轻点了点头：“没关系。”

　　有林云周在，叶知秋不好再多说什么，将自己的各科分数看了遍，琢磨要怎么才能提升学习效率。

　　林云周找到自己的成绩，很好，这次只进步了一名，还是稳定的倒数，见身旁的两人不说话，眼珠子乱转一圈，装作不经意地问：“周末叶听羽生日你几点去？”

　　叶知秋没料到他也去，不过想到方子琪，又明白了几分，想了想当天的安排：“十点半吧，上午我还有点事情。”

　　叶听羽前天就把生日宴会的地址发给了她，但她因为生病耽误了时间，还没来得及去买生日礼物，只能周日早上去买了。

　　许佳年听两人说着自己不知道的人和事，没有凑热闹的心思，挥挥手：“那你们看，我去一趟办公室。”

　　叶知秋对他点点头，意有所指：“别忘了我刚才说的事。”

　　许佳年不自然地摸摸脑袋，含糊地应了一声。

　　林云周勾起唇角，心底的小人正手舞足蹈的宣告着自己取得了胜利，插在口袋里的手捻着布料反复摩挲，轻声问：“你刚才跟他说的什么事？”

　　叶知秋将嘴里的棒棒糖咬碎，嚼了几下，淡淡地道：“保密。”

　　切，不说就不说，以为他很想听？

　　林云周抢过她新拆开的棒棒糖，叼在嘴里转身就走，留给她一个洒脱的背影。

　　叶知秋深呼吸几次，劝自己不要跟小学生计较，从兜里摸出最后一根棒棒糖，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地回了座位。

　　周日叶知秋起了个大早，去市中心的书店买了礼物，又留在那边看了会儿课外书，直到十点才骑着电动车去往目的地。

　　她到得不早不晚，被服务员引着带到包厢门前，伸手推开，里面坐着三个陌生的男孩子，他们听到开门的动静，停下聊天望过来。

　　八目相对，彼此都不认识，面生得很。

　　叶知秋眨眨眼，轻咳一声：“你好，请问这是叶听羽的预定的包间吗？”

　　三人中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点点头，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是，他去接人了，你是？”

　　“你杵在这儿干嘛？”

　　身后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无比耳熟，叶知秋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总算有认识的人来了，她不用跟陌生人尬聊。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多跟人接触，可万事开头难，乍然跟不认识的人共处，她险些连怎么打招呼都不会了。

　　叶知秋回头，林云周正大喇喇地斜倚在门框前，见她回头，及时松开了拉着她发尾的手，可就算如此，她的头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拽得歪斜到一边。

　　生人太多，叶知秋不好说什么，平静地看他一眼，目光透着杀气。

　　林云周立即站直身体，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叶听羽呢？”

　　那三个男生看起来跟林云周认识，熟络地跟他打招呼，将叶听羽的去向交代了一遍，又迟疑地看向叶知秋，欲言又止。

　　叶知秋对他们点点头，客气地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叶听羽的朋友，叫叶知秋。”

　　左边那个黑瘦的男生恍然大悟，伸出手，彬彬有礼：“你好，我叫高晨，中间这个叫赵文礼，右边那个叫陆庭。”

　　林云周‘啪’地一下将他的手拍下去，嗤笑道：“你洗手了吗？”

　　高晨吃疼地收回手，也不在意有女生在场，张口就骂：“林云周，你大爷的，怎么跟爷爷说话呢？”

　　林云周没理他，拉开身旁的一个凳子，示意叶知秋先坐，自己则拉开另外一个凳子，俯身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问众人：“要不要来一局？”

　　高晨三人兴奋地点点头，摸出手机，嚷嚷道：“五排缺个人。”

　　林云周看向叶知秋，晃了晃手机：“要不要一起玩？”

　　叶知秋端起饭店赠送的大麦茶给几人各倒上一杯，摇头：“我不会。”

　　四个男生一起看她，林云周便问：“那你平时玩什么？”

　　“消消乐。”叶知秋抿了口茶水，又补充道：“哦，还有开心农场，种种菜和水果什么的。”

　　林云周语塞：“你这爱好挺别致啊。”

　　陆庭忽地笑了：“你们女孩子嘛，就喜欢玩这些没意思的游戏。”

　　叶知秋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往后仰，闲散地靠进椅背里，勾起唇角：“你们男生喜欢的游戏有意思吗？”

　　陆庭神情张扬：“当然。”

　　叶知秋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回身从椅背上挂着的帆布袋里掏出手机，对林云周招招手：“这个游戏叫什么名字，我也下载一个，你跟我讲一下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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