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少年[西幻]

　　萨尔维斯携着泽维尔，穿过化为废墟的城墙，走进了这座破碎的城市。

　　路上，萨尔维斯闲聊起来：“城门，是你打破的？”

　　“是。”泽维尔道。

　　龙王望向前方只剩半截的法师塔，断裂处现在还隐隐发出冰系魂能的光辉。

　　“法师塔也破坏了？”

　　泽维尔沿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说：“是，我将您赋予我的魂能把塔尖的神力装置先破坏掉了，否则，它对我们军队的行进很不利。”

　　萨尔维斯沉默了。

　　泽维尔突然补充道：“但是，塔顶的那群魔法师，在塔碎的那一刻展开了保护罩，然后逃跑了，恕我当时没有办法拦住他们，对不起，父亲。”

　　萨尔维斯摇了摇头：“泽维尔，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正相反，我觉得你做的得已经够好了，我没有料到，你对魂能的利用，已经到了这个水平。”

　　“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他慢慢地说。

　　泽维尔没有说话。

　　“走吧，我们前面去看看。”

　　冰雪的军队如同幽灵一般，悄声无息地在四处飘荡，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活人，远处，不断传来房屋坍塌的声音。

　　天上下着鹅毛一般的小雪，落在地上，已经浅浅地积了一层，相信用不了多久，地面上那些硝烟和血迹就会被遮挡住。

　　两人一路上相顾无言，快到城中心时，前方的广场上却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广场上一片狼藉，小贩临时搭建的摊位早已被洗劫一空，倒坍下来，绝大多数人已经逃走了，广场上却有一些人正倒在血泊之中，身体不时有些晃动，发出痛苦的叫喊。

　　广场正中央还站着一个老者，正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衣服破破烂烂，双手沾满血污，裸露在外的身体上遍布暗红色的经脉。

　　原来是一个狂躁者。

　　萨尔维斯不由得笑起来，转头对泽维尔说：“看到了吧，就像我说的那样，绯瑟的毁灭早有预兆，即使没有我们的入侵，天神也不允许他们继续活下去了。”

　　那个苍老的狂躁者发现了他们，浑浊的眼睛放射出些许激动的光，开始向他们移动过来，萨尔维斯只挥了挥手，那狂躁者便好像脚底被粘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两人走到广场中央，经过那些被狂躁者重伤，仍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普通人，来到狂躁者面前。

　　萨尔维斯说：“安息吧，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陪你的。”

　　语罢，天上的薄雪改变了轨迹，聚集起来，化作一枚墨蓝色的冰锥，直直地插在那人的脑袋中央，过了一会儿，狂躁者终于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萨尔维斯望向泽维尔，他并没有对视过来，而是微微侧头，看着一旁地面上的伤患，原本木讷的眼神中似乎焕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萨尔维斯眯起眼睛，语气慢慢放缓了：“泽维尔，你在看什么？”

　　泽维尔收回来目光，恭敬地低头：“父亲，没有什么。”

　　萨尔维斯望着那些伤患，突然说：“你看，他们的身上——”

　　那些人浑身都很脏，沾满了尘灰和血污，但泽维尔发现了萨尔维斯示意的重点——他们的皮肤上面，也开始浮现了凸起的暗红色经脉。

　　萨尔维斯感叹道：“看来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开始转化了，变成同样失去理智的疯子。”

　　他突然冷笑一声：“与其在死之前，还要变成不人不鬼的疯子，倒还不如就在我们的风雪中，无痛地结束掉他们罪恶的生命！”

　　下一刻，泽维尔的手中忽然被塞了一把冰霜匕首，萨尔维斯目光朝向他，眉眼含笑：“把他们都杀了吧！”

　　泽维尔动了，却没有按照萨尔维斯的旨意，他的另外一只手往上抬了抬，自他脚下涌出一根根蓝色的细丝，包裹住地面上的那些普通人，不多时，便冻成了一具具冰雕。

　　接着泽维尔便把匕首捧给萨尔维斯：“父亲，他们已经死了。”

　　萨尔维斯的面色却突然冷了下来：“你变的不太对劲了，泽维尔。”

　　泽维尔说：“我……”

　　“你在心软，对吗？”萨尔维斯说，“你和以前，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父亲？”泽维尔茫然道，“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你对魂能的掌控，会变得这么强大？”萨尔维斯说，他围绕这个茫然的少年，仔细地打量起来，“自从执行完那一次任务之后，冰心就不再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你的元素亲和力越来越强，对身体的掌控力度也与日俱增，这些天里，我感觉到，你每时每刻都在进步，都比以往能够容纳更多魂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望着萨尔维斯极有威慑力的双眼，泽维尔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父亲，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上一次任务……是哪一次？”

　　这时，又是一堆陌生的画面涌入到泽维尔的脑海中，任务……冰心……炎石……能量转换器，无数个像是被故意打碎的画面重新出现在泽维尔的眼前，彼此交缠，想要重新融合到一起。

　　泽维尔不由得抱住了脑袋，千百个画面旋转，靠近，却呈现出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向他求和的“王子”。

　　“更重要的是，你身上出现了一种东西，这是我绝对没有意料到的，”萨尔维斯说，“情感，你的眼神，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的心里开始出现了情感。”

　　他一字一句道：“告诉我为什么？一颗冰做成的心脏，也能够让你产生感情？”

　　泽维尔痛苦地捂着脑袋，只觉得脑海中的画面转得越来越快。

　　他叫“里奥“。

　　自己卧底到绯瑟的皇都，取得了他的信任。

　　他喜欢我。

　　森林中，他的拥抱，很温暖。

　　酒馆里，他哭了。

　　月夜下，他和我跳起舞，只有两个人的寂寥舞蹈。

　　“这是……哪里的记忆。“

　　泽维尔眼前明明暗暗，他的意识接近模糊，在他的周围，墨色的光芒蔓延过来，开始逐渐覆盖上他的身体。

　　萨尔维斯双手抬起，临空画出复杂的法阵，慢慢盖在泽维尔的头顶。

　　他冷漠的嗓音回荡在泽维尔身边：“这一次，我要重新施展术法，把那些无用的记忆，软弱的感情，彻底从你的身体里面剥离出去！”

　　“不……不要……”泽维尔呻吟道，铺天盖地的寒冷魂能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躯体，并极速聚集在他的心脏处。

　　紧接着，从心底传来一种强大的抽离感，他的心脏几乎要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凭空劈成两半！

　　“走开……”

　　少年竭力抵抗着，他的身体浮现出精巧的魂能回路，寒光大盛，不断抵抗着侵入的异种魂能，墨蓝色的光芒一点一点地被排出来，龙王布下的法阵居然逐渐颤抖起来，像是无法抵挡强大的冲击，上面的符文都开始出现裂缝！

　　“我的孩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萨尔维斯从牙缝里面蹦出来这句话，眼看着法阵即将完全碎裂开来，他手中浮现出一把匕首，竟然直接划向自己的眉心！

　　锋利的冰刃在眉头割开一道裂缝，殷红色的鲜血流出来，蜿蜒经过萨尔维斯的面庞，将他整个人衬得宛如地狱中出来的恶鬼一般！

　　然而这还不够，萨尔维斯一只手指向自己，双指正点眉心，他皱着眉，口中急促地默念龙语，不多时，从他的眉头伤口中间，慢慢流淌出来一滴泛着金光的液体。

　　——龙之精血！

　　即使是上古时期，最强大的金龙，也要花几百年的时间，才能凝结出这样一滴包含无穷愿力的精粹血液，终其一生，也不过数滴储备而已。

　　那滴龙血慢慢上升，进入到法阵中，霎时，法阵光芒大盛，原本的裂痕瞬间被填满，整个法阵往下投射出无数个符文，围绕在竭力抵抗的泽维尔身边，仿佛一个量身打造的黄金囚笼。

　　“不——”泽维尔满脸泪水，体内抵抗的魂能渐渐枯竭了，一股更加强大的剥离感穿来，好像有人给在他的身体里挖开了一个空荡荡的洞。

　　脑海中那无数个模糊的画面再度变得破碎，接着，一点不剩地消失了——一瞬间，泽维尔仿佛陷入了冥想状态，身体成了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仪式结束了，萨尔维斯只觉得浑身都有些无力，他望着眼前脏兮兮的少年，他脸上的泪水已经苦干了，只在满是尘灰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值得注意的是他的眼神，如果说之前泽维尔的目光可以用木讷无神来形容，那么现在，他的眸子彻底黯淡下来，宛如一座人形的木偶。

　　“站起来。”萨尔维斯说。

　　泽维尔站起来。

　　“有什么感觉么？”萨尔维斯问。

　　泽维尔的手慢慢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的心——空掉了，一如他变得空荡荡，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脑袋。

　　“没有，什么也没有。”泽维尔答道。

　　“很好。”萨尔维斯说，“现在，和我重复一遍。”

　　“你是一个战争兵器。”

　　“我是一个战争兵器。”

　　“你的目标是毁灭绯瑟帝国。”

　　“我的目标是毁灭绯瑟帝国。”

　　“你永远忠于萨尔维斯，直至生命的尽头。”

　　“我永远忠于萨尔维斯，直至生命的尽头。”

　　“好了。”萨尔维斯说，他终于舒了口气，望向远方连绵的建筑群。

　　“继续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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