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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在濒死的绝境和对至亲的牵挂下,庄栀爆发出惊人的意志,灵力关竟在如此境地骤然突破,与内力截然不同的暖流自丹田深处滋生,灵力使她身体微微复苏。
耳中轰鸣未止,嘴里满是血腥和尘土的味道,她手脚并用,几乎是爬向眼前的废墟。
灵力最多只能护体,无法止痛,尖锐的碎石划破一切她与地面接触的部分,在荒芜中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凭借着一丝微弱的感应,她在残垣裂隙中找到了黎珖。
他大半个身子被压住,身上满是黑灰与血迹,他闭着眼,气息微弱得难以察觉。
“师父……”庄栀从未在一天内流过这么多次眼泪,她恨不能将泪变成倾盆大雨浇灭这片火海。她拼命想搬来压在黎珖身上的重物,但那些巨木与石块岂是此刻的她能搬动的?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黎珖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目光涣散,却奇迹般地捕捉到了近在咫尺、满脸血泪的庄栀。他那黯淡的眸子里,骤然迸发出最后一点惊人的亮光,那是混杂着欣慰、痛惜、以及某种决绝的复杂情绪。
他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响在庄栀脑海:“小栀……跟我默念……”
庄栀泪如雨下,拼命摇头,想阻止他说下去。
黎珖却仿佛回光返照,眼中亮光更盛:“沧溟……起剑……太和……承天……” 他每说一个字,气息就弱一分,涌出的血沫也更多,“放松……接纳……”
话音未落,黎珖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抬起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沾满血污的手,颤抖却精准地按在了庄栀的头顶百会穴上!
“不——!!!” 庄栀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发出凄厉的悲鸣,想要挣扎躲开,但黎珖的手却像铁钳一般牢牢按住,一股柔和却沛然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江河,顺着他的手掌,汹涌澎湃地灌入庄栀的体内!
这不是普通的内力传输,而是黎珖毕生修为的精粹,连同他作为太和掌门所承载的部分武道真意与灵韵!
“呃啊——!” 庄栀只觉得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强行冲入自己本就重伤濒临崩溃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胀痛,但与此同时,黎珖那股力量又无比温柔地护持着她的心脉,引导着这庞大的洪流,与她体内那股新生的微弱灵力汇合,强行拓宽、稳固着她的经络。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黎珖的生命力随着这股力量的传递,正在飞速流逝。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按在她头顶的手也开始无力下滑。
“师……父……不要……求您……” 庄栀泣不成声,无法动弹,只能被动承受着这以生命为代价的馈赠。
黎珖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愧疚、期许,以及遗憾。他的嘴唇最后动了动,似乎想再唤她一次,但终究没有声音发出。
他按在庄栀头顶的手,彻底滑落。
那浩瀚如海的功力传输,也戛然而止。
黎珖的头无力地偏向一侧,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丝气息,消散在充满焦糊味的空气里。他的身躯依旧被压在废墟下,却仿佛卸下了一切重负。
庄栀僵在原地,头顶百会穴处还残留着师父手掌最后的温度,体内奔腾着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腹部的伤口在那股新生灵力和少量逸散功力的作用下,似乎也不再致命地流血。
可是,她的心,却像被那最后的爆炸彻底撕碎了。
世界失去了声音,失去了颜色。她呆呆地看着师父安详却毫无生气的面容,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甚至压过了刚刚获得力量的虚浮感。
松正堂毫无征兆的爆炸让整个鸣松山庄都为之剧变,聚集在松涛厅等候结果的各派宾客被近在咫尺的爆炸吓得魂飞魄散。
在第一波爆炸尚未平息之际,山庄东北方传来了比松正堂爆炸更猛烈的惊天巨响!
在两声巨响后戛然而止。
显然,有人精心策划,要在这封刀会的关键时刻,将鸣松山庄的核心区域连同可能的继承人们,一并葬送!
但不知道由于什么,本该连环引爆的炸药却在两下之后停止。
但这总共三下爆炸,足以让所有人为之恐惧。
尖叫声、哭喊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景象。山庄内彻底失去了秩序,有的冲向爆炸处试图救人,有的惊慌失措地乱跑,场面完全失控。
文经珩不顾楚岑“切勿妄动”的眼神示意,也不顾可能会遇到未知的危险,奔向东北方。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远处的混乱喧嚣,眼前是不断掠过的惊慌面孔和倒塌的屋舍,他的心却越来越冷,越来越沉。
爆炸中心的杂物房,连同附近的几间屋舍,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仍在燃烧、冒着浓烟的废墟!焦黑的木头、碎裂的砖石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和焦糊味。
“小栀——!!!” 文经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音在废墟上空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没有回应。
他希望庄栀不在这里不回应,而不是在这而无法回应。
他疯了一般冲上前,不顾炙热的余温和可能再次坍塌的危险,徒手扒开那些滚烫的瓦砾和焦木。手指很快被烫伤、划破,渗出鲜血,但他浑然不觉。
那么贪玩的师妹,一定在刀州某处游玩着。
只要确定她不在这里就好了。
“庄栀!回答我!你在哪里?!” 他一边疯狂挖掘寻找,一边不断呼喊,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没有回应。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混乱声响。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指尖忽然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他颤抖着手,从一堆焦黑的碎木和尘土中,将它小心翼翼地挖了出来。
那是一支发钗。
白玉雕琢的栀子花,花瓣缺了一片,残余的花瓣上沾染了黑灰和已经干涸变暗的血迹,花蕊处那点晶光,在周围一片狼藉中显得格外刺目。钗身略有弯曲,显然经历了巨大的冲击。
何其熟悉。
这是庄栀的发钗。是黎珖送她的生辰礼,两支。她几乎日日都戴着的栀子玉钗。
文经珩死死握着这一支染血的发钗,指尖因为用力而青白。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这片死寂的、埋葬了未知的废墟。
小栀……
她中午还好端端的在与他谈笑。他又惹她生气了,宣告不跟他讲话了。
他不敢再想。只能将那支带着她最后痕迹的发钗紧紧攥在掌心,仿佛要将其嵌入骨血之中。
一向沉稳坚毅的眼中,此刻充满了赤红的血丝和无边的惶惑与悲恸。
鸣松山庄在爆炸与火焰中哀嚎,而属于太和的悲剧,似乎才刚刚拉开最惨烈的序幕。
浓烟吞噬了半个天空,将近黄昏的天色染成浑浊的橘红色。风卷着灰烬盘旋而上,未熄的火光在烟幕后面明明灭灭。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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