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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中蛊
“还有一事。”刘和豫声音放轻,其实他有些不确定这些事现在说是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但他相信宋怜对情绪的掌控,“李世子已经带着公主府精锐以及镇远侯亲兵驻扎在公主府以及城外了。”
宋怜果然很快收敛了情绪,旋即站起身来点点头:“阿兄那边怎么说。”
刘和豫有些犯难:“太子殿下没有明显的表态,但是发了一封密信给李世子,属下不敢暴露没有过多接触。”
“密信?”宋怜皱了眉,随后又无所谓地表示自己知道了,算算日子,李兴安也是时候来给自己寄信来了。
“四弟府内可有异动?”
“那位府内多了一位幕僚。”刘和豫顿了顿,“本来自五殿下去后有所松散的布置又紧了起来,属下等探听消息有些困难,不过好在留在府内的耳朵并没收到什么影响。”他见宋怜面上喜怒难辨,垂下眼去一口气把所得信息都说了。
怀王府里的异动不大,刘和豫出京之时朝上不多的怀王党也颇为安分守常。
宋怜冷笑一声,难说不是他们密谋的事快到要紧关头了,更加谨慎。
“主子,您什么时候回去?您出来的时间太长,我怕太子殿下那里要瞒不住了。”刘和豫有些紧张,“砚秋姑娘在府里也是紧张万分。”
“无妨。”宋怜手一挥,对这事倒是丝毫不在意,“阿兄能坚持住的。再者说,无论如何我也得得到想要的结果之后再回去。”
*
“阿令!别走!”宋怜喃喃,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她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小缝,冷厉地月光打在了床前,一阵幽风从门缝里挤进来,拍在宋怜的身上,她一个哆嗦看着隐隐泛着蓝光的竹子,只觉得一根长长的冰刺贯穿了她的头颅,此刻仿佛身在无间。
宋怜抬起一只手,这只手在惨白的月光下也显得尤为惨白,她用指尖勾走了眼角的一滴泪,朦胧中瞥见一角青色衣摆飘过,不知怎么,宋怜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恐惧,而是将声音放大了些许,叫了墨沁进来。
经过这么一遭,即使是心智再强大的人也都无法安然入睡。墨沁进来后,宋怜心中的恐惧消去了大半,同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怜觉得现下怪异的气氛也荡然无存。
她将头搁在膝盖上,散落的头发流淌成一条河,落到地下去,又被墨沁抱在怀里。
大条的侍女难得心思细腻了一回,揽着宋怜的头发坐得近了些,从怀里掏出把小梳子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待宋怜从双臂间抬起头来,安慰道:“我在呢,主子,我在呢。”
墨沁什么都没想,只觉得回到了十岁时空荡荡的公主府,年纪同样不大的宋怜会因为害怕跑来找她们。
宋怜就着月光看着墨沁,她的目光与墨沁担忧的目光落在一起,突然有些落魄。
“墨沁,我是不是忘了许多事?”她低低问道。
“不重要。”墨沁果断摇头,几乎是本能地说道:“那些都不重要,主子仍旧是主子,一直是自己。”
宋怜难得有些不解,其实她现在也不明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从前的事她忘了太多,而记得的事又太浅薄,就像是悔与恨把一切都填满了,其他的东西反而都被冲淡了。
她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宋清死时悲悯的目光和李兴安自以为她没听到的叹息声落在她身上,她竟然还是会感觉到痛的。
宋怜踟蹰开口,她不确定这件事情墨沁知不知道,但是放在心里又难受得紧:“你知道李兴安……”她抿了抿嘴角,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今日的梦仍是一场兵荒马乱的回忆,像是透过腐坏的镜子去看本就模糊不清的面容。
她又梦到了宋清和李兴安,这次醒来,她连着前几日晚上做的梦也想了起来,于是她更加确定这属于她记忆中的一部分。
宋清小的时候其实很怕人,声音小小的,脸皮也薄,但自刚会走路时就很爱黏着时不时入宫的宋怜。等她再大一点,宋怜就把她抱到公主府里头去。
酷爱翻墙的李兴安总会在墙头被宋清逮住,也总会争论一番,最后一人拉着宋怜的一个肩膀要求把对方赶出去。
那个时候她们鲜衣怒马,看花是花、论水是水,京都灰蒙蒙的天都要更蓝一些。
可再过几年,宋清突然反目,还设计将李兴安遣离京都。当时的宋怜问过她为什么,但是宋清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若是李兴安留在你身边,早晚要招来祸患。”
于是李兴安负伤前往江南,宋怜宋清在朝堂上斗得风起云涌,直到宋怜也将她斗出了京城。
“我头疼……”宋怜嘶了一声,向前瘫倒在墨沁怀里。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的事太多,脑子里闹哄哄的,宋怜有一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殿下!”墨沁失声叫道。
“嘘。”宋怜拍了拍墨沁的手,低声道:“让我睡一会,睡一会就好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困意汹涌而来显得分外不正常,宋怜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墨沁被吓了一跳,一晚上没睡,时不时就要探一探宋怜的鼻息,实在是担心得要命。幸好宋怜第二天也是醒了,不然她真的要找座山头跳下去。
“主子这脸色……”刘和豫来之前跟着石大夫学了几手,看宋怜脸色不好,便要给她把脉。
可宋怜今日难得任性,竟讳疾忌医起来,两手往袖子里一揣,溜溜哒哒去找不见人影的崔景了。
说来也怪,这一路上崔景大部分时间都在宋怜的视线范围内晃悠,唯独今日,打宋怜一觉醒来到日上三竿,连崔景的一根发丝都没见过。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青灰色背影站在竹林边上,还没等她开口,崔景就跟着吴伯钻进林子里了。
她只好在小院里挑把椅子,掏出玉佩来对着太阳看了又看,只觉得并无甚稀奇。
……也不知道崔景和吴伯去密谋什么了。
“不能是崔景被吴伯撺掇着叛变咱们了吧。”孙青放开手中与她大战三百回合的走地鸡,一屁股坐在宋怜身边。
宋怜看了一眼孙青脏兮兮的衣摆,默默将腿往另一边挪了挪。
“不会。”她含糊道。
“真的假的。”孙青狐疑地瞅了瞅宋怜,还没再开口,就被赵三在头上狠敲了一计,大声谴责道竟然敢质疑主子。
声音之洪亮险些要把孙青震聋,再一看宋怜,她早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耳朵。
孙青揉了揉耳朵:“怎么是你,刘和豫呢?”
赵三摇头,双手一摊:“我不知道啊。”
“怎么会?”孙青语气夸张,大惊小怪道:“你俩平时不都绑在一起跟连体人一样吗,怎么现在又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闻言,赵三有些委屈,表示刘和豫看起来心情不怎么样,自己早上去找他还被骂了一顿。
现在赵三就站在面前,孙青自然无条件向着赵三说话:“刘和豫怎么这么冲,谁惹他了?”
宋怜听着,莫名有些心虚,揣在袖子里的手伸了伸,轻描淡写道:“谁知道呢。”
“唉。”孙青努力伸手揽住赵三点脖子勾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幅明白人的样子,“他们文人嘛,又是咱这种人,难免矜持些脾气也臭。”说话间,孙青伸出一根手指在赵三和自己之间比划了一下。
压下赵三吵吵嚷嚷的“什么人?”“那种人?”的叫唤,孙青一巴掌按下赵三的手:“再说了,本来刘和豫脾气本来就怪,他不理咱们的时候难道还少吗。”
赵三叹了口气:“同样是读书人,怎么差距这么大,你看人崔先生,脾气多好。”
宋怜幽幽道:“我看未必。”
再看孙青,眼睛唰一下亮起来,一甩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宋怜:“主子这是怎么说的。”
宋怜替她担心了半瞬脖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提到崔景孙青激动个什么劲,只得摇摇头:“直觉。”
“唉,人以类聚,这些人的脾气看来是真的不怎么样。”赵三垂着头叹气。
“谁的脾气不怎么样?”刘和豫问。
*
“你今天怎么肯跟着我了?”吴伯提着一个小背篓,手中一拿着一把半锈不锈的小刀,割下一颗颗形状奇怪的菌子扔到篓里,手下动作一刻不停,仿佛问话的人并不是自己。
“没什么。”崔景有些无精打采,对吴伯的问题显然也是不想多谈的样子。
倒是吴伯与他相处了几天,自觉熟悉,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萎靡,将手中的小刀往框里一扔,直起身子来打量崔景。崔景自跟着他进林子之后,情绪更低落,现在眼神涣散,不知道在看哪里。
吴伯啧啧称奇,道你也有不精神抖擞的时候。
崔景其实并不想说话,但有一件事是无论如何也要问:“吴伯,你给宋姑娘下蛊了?”
吴伯没有急于否认,也没有正面承认,只是目光骤然变得锐利,盯着崔景好一会才骤然松懈了神色,摸出小刀来继续割菌子,口中道:“你小子倒是敏锐,学过?”
崔景摇摇头,哪好意思说只是自己察觉宋怜的状态不太对,故而做出来的推断罢了,正打算含糊两句糊弄过去,却听见吴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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