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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好
次日,天朗气清,甫一下朝,楼远趁着片刻闲暇疾步赶往偏殿。
行至门前,正欲推门,听见里头慕呈肆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那语气掺着些许埋怨,又含着无法掩饰的痛心,他动作一顿,鬼使神差地立在了门外。
“你个小王八蛋,为师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生待在山上,没事就去黑市卖卖药粉,要么去赌坊赢些银钱给为师买点好酒,少掺和别人家的事。你倒好,全当耳旁风,如今好了,把自己掺和得要死了,可是称心如意了?”
慕笙清声名在外,行医济世,分文不取,楼远好奇过他在山上,日常用度从何而来,却没想过是靠赌。
实在难以想象,那样一位清风霁月的人,立于一群癫狂赌徒之中会是何等模样。
许是白衣胜雪、眉目清绝,指尖捏着骰子,游刃有余不见俗态,只消抬眸扫过骰盅,便知输赢,连周遭的喧嚣也便成了他的陪衬。
殿内,慕呈肆越说越激动,“那羯人都杀到跟前了,你不会跑么?长腿是做什么用的?非要同那群莽夫硬碰硬,你有几条命够造?老夫看你啊,迟早要气死我!”
门外,楼远脑中轰然一白,凉意直钻心口。
那次的事是他心底的一道疤,此时再度回想,记忆中满山的竹林里,一地血与雪混杂难分,唯独寻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明知羯人狡诈、战事难测,以为慕笙清于山间隐世,能安然无恙,一念之差,未能布下万全的后手。这不经意的疏忽,就让他弄丢了视若性命的人,以至于悔恨如附骨之疽,日夜不休,将他翻来覆去地鞭挞。
慕呈肆骂着骂着,语气软了下来,因着四下无人,开始讲些平日抹不开面的体己话,“也怪为师,没教好你。师父自小是个混不吝,若非遇见你娘亲,或许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
“师父这辈子啊,最佩服的就是你舅舅,弃医入仕,一头扎进朝堂那污糟泥潭里,虽偶尔固执得能让人气得牙痒痒,但他担得起事,护得住慕家。”
“你这执拗的性子,半点不像你娘,倒全随了他。从前看你跟着小六皇子、小公主满宫跑,傻里傻气的,还以为你能一辈子快活……哪成想,一转眼,我们小清儿都要及冠了。”
话音徐徐低缓,轻得像叹息,风一吹,就散在了流金暑日里。
自慕笙清幼时起,慕呈肆教君子六艺,慕倾竹授女子八雅,人世则诲之五德四修。品性涵养,温良谦和,见其者,无不称赞,君子怀瑾握瑜,含霜履雪。
本该一生顺遂的小公子,在父皇不喜、虞城瘟疫、娘亲逝世后,好像就变了。说不清具体哪里不同,依旧是那副眉眼,依旧会温和待人,可眸光悄然暗了,像蒙了一层化不开的雾。
他的心性沉了,不再对虚无缥缈的情感抱有期待,渐渐学会了逃避,将自己封入了密不透风的陶瓮。
但在某些事上,他又有一套固执己见的处事准则,尤其体现在对待那些伤过他、却又对他怀有几分真心的人身上,比之杨信年,比之百禄,犹豫不决,当断不断,下不了狠手。
楼远说他绝情,说他狠心,实则半对半错。该舍则舍时,他确能不容情。可他的果敢却有时限——他亲眼见过太多的死亡与别离,再也受不住重要之人从身边离去,于是瞻前顾后养成了习惯,假使有人触及旧伤,便会抢先一步,斩断全部联系,果断地转身逃离。
然而人本身就是矛盾的,复杂的,谁又能断言,他究竟该长成什么样子?
楼远仍僵在原地,心脏又酸又涩。他不曾听过慕笙清的少时过往,那些随兄长阿姊嬉闹、被长辈护佑的无忧岁月,尽数湮没在年复一年的变故与算计里。
他悄悄探头,向榻上深深望了一眼,便默然离开,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就在他收回视线的刹那,榻上人如玉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睫羽随之挣动。
紧接着,一声轻而干涩的吸气声,微弱地响起。
慕呈肆吓得屏息静气,紧张地盯住慕笙清的脸。
“小清儿?”他扒拉着床沿,小小声地唤着。
“……师……父?”
气音自慕笙清的唇边溢出,沙哑得近乎听不清,他眼帘微启,撩开细细的一条缝,朦胧视野里映出对方少许胡茬的轮廓。
“……不……邋遢……了?”
他貌似觉得认错了人,说完眼睛又闭上了。
慕呈肆:“……”
难得拾掇一回,有这么不像样吗?丑晕过去了还?他年轻时在江湖里也是排的上号的美男子!
“小清儿,你再仔细瞧瞧?真的是师父。”他不死心地凑到慕笙清耳边。
这回慕笙清给出了明确的回应,“……水……”
慕呈肆着急忙慌去倒水,用小勺喂进他的嘴里。几勺温水下去,慕笙清的意识渐回,扯住慕呈肆的袖口。
“遥槿呢?”他的语速很慢。
落在慕呈肆耳中,就变了个意思,“妖精?什么妖精?哪有妖精?除了那个'成了精的狼崽子',还有谁勾搭你?”
平时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医,在自家徒儿面前老眼泪汪汪,不懂他的宝贝徒弟醒来第一句,问得竟是个不相干的人。
“小清儿,一年未见,你半点不想念师父?”
慕笙清初醒,神思迟缓,过了会才会意那句“成了精的狼崽子”指的是楼远。
他吃力地想撑身坐起,慕呈肆怕他没力气,忙将人扶稳,不忘絮叨:“醒了就老实躺着,折腾什么?嫌自己好得太快?”
“我也很想念师父的。”慕笙清靠在软枕上,朝他绽开浅浅的笑。
慕家二郎哼哼唧唧,悬了数日的心落了地,塞了个温茶盏给他,嘴硬道:“算你还有点良心,没白疼你。”
“师父怎会来鄢都?您不是立誓……”慕笙清捧着杯盏小口啜饮。
慕呈肆没好气打断:“嘁!少揪着为师那点尾巴不放!谁没个出尔反尔的时候?为师这些年发的誓没有一百也有数十,天雷劈我身上了?老夫要不来,你怕是早陪你娘去品茗抚琴了!”
他继续数落,“你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封穴是能胡乱用的?若非老爷子替你拔针,为师来了也没用!”
“竟是劳烦外祖父了……”慕笙清瞧着盏中波纹,叹道。
“知道就好。”慕呈肆见他气色稍缓,取回茶盏,“你刚醒,先歇着。老夫去煎药,你身子亏损得厉害,要好好将养。”
“那……”慕笙清顺从躺下,话开了个头,慕呈肆就晓得他要说啥,道:“那'坏秧子'近日事忙,你睡一觉,等醒了他就来了。”
称呼又换了一个,慕笙清失笑,也不知楼远如何得罪了师父,取了如此浑称。
终归伤了根基,眼阖上没多久,慕笙清又沉沉睡去,中途慕呈肆喂药也没惊醒他,这一觉就睡到了翌日天明。
朝曦漫入窗柩时,慕笙清睁眼,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兄长你醒啦!”慕辛夷见他转醒,立即朝外头喊:“祖父!祖父!兄长他醒了。”
慕守岐健步如飞闻声而来,走至榻前端详慕笙清的面色,略微拘谨道:“乖孙啊,好些了吗?”
“外祖父。”慕笙清挣扎着要下榻见礼。
慕守岐赶忙按住他,道:“叫什么外祖父,你姓慕,老朽也姓慕,你说说,该叫老朽什么?”
慕笙清一愣,抬眼看向慕辛夷,见少年冲他挤眉弄眼,他略一沉吟,挺直脊背,整袖敛容,双手交叠执礼,恭恭敬敬道:“孙儿拜见祖父。”
“哎——这就对了!”慕守岐眉开眼笑,说:“你舅舅刚下朝,估摸着一会就来看你了。”
慕辛夷不解道:“祖父,既然兄长唤您祖父,为何唤我爹仍是舅舅?若按您来论,不该称叔父么?”
老爷子瞪他一眼,任性道:“你管老朽!今日的课业做了没有?药材认全了没有?针法练会了没有?”
不等慕辛夷答话,他道:“没做完还不快去!别杵在这打搅你兄长养伤!”
慕辛夷:“……”
懂了!家里各论各的呗!
待慕辛夷撅嘴一走,慕呈修也来了,温言细语一番关切之后,慕笙清目光掠过他身后,也没见到心中惦念的人。
一连三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期间萧湘来过,墨泫来过,沈容音也来过,始终未见楼远。慕笙清曾向墨泫问起,少年说了些近来朝堂动向,于楼远的行踪却是语焉不详。
探访的人来了又走,慕笙清望着空荡荡的殿门,那点隐秘的期待,慢慢沉落,剩下一片涩然的空茫。
是夜,月凉如水,万籁俱寂。
一道颀长的身影,如同融进夜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偏殿内。
楼远屏住呼吸,隔着几步距离,贪婪又痛苦地凝望榻上的人影,脚下似有千钧重,不敢再近一步。
他看得那般专注,未曾察觉,原本熟睡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你要看到何时?”
慕笙清特意没睡,专程等候。白日里他听见慕呈肆嘀咕,说楼远近日行径古怪,白日里不露面,每至深夜偷摸地来,不知打得什么鬼主意,徒惹小清儿日日空盼,果真有手段。
楼远行事的确谨慎,连日来没留下任何痕迹,慕笙清都想赞他一句,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
他出声瞬间,阴影里的身形明显一僵,下意识就想旋身遁逃。
慕笙清哪会让他轻易跑了,当即剧烈地咳起来,那撕心裂肺的动静,彻底击碎了楼远所有伪装的冷静。
男人吓得心都要停跳,再顾不得其他,脚步踉跄地掠至榻边,手足无措道:“阿清!我、我不走了……你怎么样?”
人引过来了,慕笙清自然没了再装的必要,缓了口气,直直望进楼远那双盛满了愧疚与深情的桃花眼里。
他拍了拍榻沿,示意坐下。
楼远乖得不能再乖地听从指令,就听他直截了当地问:“没什么要同我说的?”
语气里无半分责怪,仅有一点想知晓缘由的委屈。
楼远犹似被刺中了软肋,狼狈地躲开他的视线,小声嗫嚅道:“我……我没能护好你……”
他明白慕笙清在给他坦白的机会,但千般自责堵在喉间,又难以成言。
慕笙清一时无言,手揪住他的衣袖,哄道:“阿远可是要同我一直置气下去?”
他说是置气,是懂楼远心中除了没护他周全的愧疚,更有无能为力的愤懑,与想怨他却又舍不得的别扭痛楚。
毕竟,他干的这些事,哪一桩不是在自己身上落刀。
奈何楼远仍沉浸在负疚里,慕笙清见他迟迟不语,心底窜起不明不白的火气,拉着袖子的手一甩,顺带推了他一把,“我都哄你了,为何不理人?”
其实算作“哄”着实牵强,但对慕笙清来说,亦是舍下面子最大的让步了,从小到大,向来都是别人哄他,他哪哄过旁人。自幼听着南铖、南沅那句“咱家小九天潢贵胄,合该旁人捧着哄着”长大,以致他而今偶有服软示好之际,都显得生涩笨拙。
“那便不过了。”
慕笙清冷声说道,又推了他下疑似赶人,别过脸眼不见心不烦,正要掀被睡下,后腰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抱了个满怀。
“要过……”楼远的脸埋在他颈侧,声音闷闷传来,胳膊牢牢箍住他的腰身,“阿清我知错了……”
后背贴着熟悉的温度,慕笙清得逞似的勾了下唇,手心覆上他的手背,才听他说:“我总在想,如果我没去停云山,没寻那株雪莲,那时也不曾离开,阿清兴许还在山中当个与世无争的医者,哪会卷入这些纷扰……阿清跟着我,受了好些罪。”
“犯蠢了不是?”慕笙清屈指敲了敲他的骨节,无奈道:“即便你不在,该来的灾祸依然会来,要真如你所言,你我陌路,到时渝州瘟疫爆发,我孤身在此,无雪莲傍身,与你亦不相识,你说,谁来救我?”
楼远环着他的力道收紧,下巴抵在他颈窝,呢喃道:“才不是那样……”
纵使重来千次万次,他仍旧会坚定走向他。无需理由,不问得失,那刻进骨血里的执念,已超越了世上一切因果缘分。
慕笙清只当他在闹脾气,温声道:“要说对不起,该我先同你讲,到底是我先置自身安危于不顾。但我想着,你大抵不愿听我客套道歉。”
他转过身,双手捧住楼远的脸颊,抚过眼前人乌青的眼底,又碰了碰他下颌冒出的胡茬,而后与他额间相抵,一字一顿道:“阿远,我的头发散了,明日还为我梳发,可好?”
他醒来就看到了发辫,和在山上时别无二致。这一次,他知道楼远并非捉弄,是因他莽撞而气闷,也是将说不出口的牵挂都编进了发丝里。他们之间,“对不起”三个字太沉重,谁都不希望从对方口中听见。
“好。”楼远回握他的手腕,“阿清若想,莫说梳头缝衣,纵是到了白发苍颜,我也定当长伴左右,岁岁皆然。”
话落,他再难自持,低首以唇封缄,这个吻没半点掠夺的侵略性,极尽怜惜和虔诚,甚至裹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辗转吮吸,犹如在接触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用唇瓣去濡湿、温暖那片微凉。
气息交融间,药味的清苦融在楼远的吐息里,化作了缠绵入骨的甘甜。
那无声而汹涌的热意自唇齿蔓延,慕笙清不禁轻哼了一声,手指攥紧楼远的衣领,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殿内被无限放大。他仰头努力地回应,安抚着爱人惶恐不安的心。
良久,楼远依依不舍稍稍退开,两人的呼吸皆已紊乱,灼热地拂过彼此面颊。他黏糊地蹭过慕笙清的鼻尖,掌心揉着他的后颈,漂亮的桃花眸里流光翻涌,似一泓乱人心绪的潮水。
“慕笙清。”楼远倏然沉声唤道。
慕笙清微微怔愣,他的名字自他口中唤出,有种不同寻常的份量。
“我真的很怕……”楼远声线发颤,“怕你再背着我,只身去承受那些……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慕笙清瞧见他眸中的惊惧,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纵容道:“那遥槿想要什么?”
楼远认真道:“倘若世间事,总要论个是非对错,那么阿清,你的万般对错,皆在我。”
他的苦,我来担。
他的劫,我来挡。
只求上苍,留他在人间。
闻言,慕笙清又是一怔。
这言论异常霸道,几乎将他后半个人生的重量不由分说地接了过去。他刚想开口,比话语先来的,是个更炽热的亲吻,搅乱了他未尽的思绪。
楼远怜爱地轻啄慕笙清苍白的唇,指腹轻抚他腕间将要消失的淤痕。
那日慕守岐拔完针出来问他,为何慕笙清身上施针的穴位皆被药膏遮掩,心口与后腰两处抹得尤为厚重。若非老爷子眼利,又熟通穴位,只怕都找不到位置所在。
当时他半个字也答不出,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惊得一旁的萧憬认为他犯病找抽。
那一刻,他明白了,慕笙清的爱从不比他的浅,在这段感情里,慕笙清同他一样,会害怕,会迷茫,会怕他担忧,会怕他心疼。只是,这个人,太内敛了,他的情,他的爱,鲜少付诸于口。
思及此,楼远抬眸,将人锁在视线中央,低沉而珍重道:“郎君是天上皎皎月,亦是楼某心尖人。”
包含情意的话如暖流荡入耳畔,慕笙清垂下凤眸,试图掩盖其中涌起的波澜。他面上神色未改,反倒唇角牵起一抹真实的笑意。
似是楼远的眼神过于直白,他下意识想避开,最终仅将脑袋转了寸许,视线落到了楼远的衣襟上。
他的喉间滚了滚,嗓音浅淡,含着轻微的哽咽,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坦然。
“……笨。”
一个字,言简意赅,却胜过了万千言语,有对他一力承担所有的疼惜,有对他这番浓烈爱意的动容,也有终于不必再独自硬撑的心安。
真是个傻子。
语罢,他耗尽了力气,缓慢合眼,靠上楼远的心口,放任自己松懈下来,手指摸索着,勾住对方一截指骨,便再无动作。
少焉,月上柳梢,就在楼远以为他睡着时,慕笙清突然伸手轻触他的耳尖,眸底蒙着倦意,没头没尾地问:“怎么没有变呢?”
楼远一愣,“……什么?”
慕笙清懒声解释:“古籍有载,在建木以东,昆仑正西,有犬戎之国,其民状如犬。后世杂谈谓之'狼民',传其祖辈杀伐过重者,子孙逢月满之夜,则耳尖化狼毫,瞳凝妖色,最是骁勇。师父总说你是'成了精的狼崽子',还说你是'坏秧子',我便想瞧瞧……你是否也藏着这般来历?”
楼远:“……”
“成精不敢当。”他垂首拱人,喉间溢出低笑,道:“狼崽子也好,坏秧子也罢。横竖都是你的人了,阿清不如亲自验看,我这底子能否长出好来?”
“若真坏透了……郎君也只能多担待了。”
慕笙清没立刻接话,定定瞧了他须臾,仿佛真在审视什么“底子”。
“巧言令色。”他轻声评判。
忽而,他仰首用一个轻微且主动的姿态,贴上楼远的唇。
一触即分。
随后他将额头抵在对方的肩窝,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阖眼道:“……尚可。”
想了想又补了句:“既是我的,坏便坏了。”
话音轻飘飘落下,似最沉的烙印,重重砸在楼远心尖最软处,激得他浑身一颤。
任何精心编织的诱哄,在这句几近蛮横的包容面前,顷刻溃不成军。
他收紧臂弯,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他嗅着慕笙清发间浅淡的药香,喉结滚动,自胸腔里震出颤栗的低唤。
“阿清。”
——我的阿清。
千言万语,无尽狂澜,悉数融进了这声呼唤里。
楼远维持着拥抱,一动不动。良晌,慕笙清的呼吸变得清浅规律,确认他沉入梦乡,他才调整了下姿势,让人睡得更安稳。
殿外夜风拂过宫檐,隐约响起报时的钟鸣,楼远恍若未闻,眸光沉静,清晰地映着怀中安睡的容颜。
鄢都的风雨就要来了,前路未卜。
但此刻,他的天地万物,俱怀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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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章时,作者大半夜从《观山海》翻到《山海经》,试图找出类似于狼人的神兽,结果发现没有

,就只好借用一部分犬戎的描写,然后改一改西方的狼人故事,编成了阿清的这段话,不是特别严谨,博诸君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