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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
姜玥瑶铺开信纸，蘸了墨落笔间，瞧了眼跟在后面进来后就默不作声的人，但她也没主动开口，低下头去做着自己的事情。
良久，似是看她终于停了笔，在装信的时候，修启才开口：“今日，我们同墨栖云的遇见并不是巧合，对吗？”
“不是。”姜玥瑶手上动作不停，“我几日前就开始关注他的动向了，都说文如其人，为了了解他这个人，你也知道我这些时日看了不少他的文章。”她倒没有一点否认的念头，回答得坦诚。
修启神色复杂，又问：“那来沛州，也是因为这个人？”
姜玥瑶提笔在信封上写下“穆将军亲启”，边写边回道：“那倒不是，是来沛州之后，我派人去了师父曾经的宅院，发现那里住了人，后来一经调查才知道是墨栖云。”
“所以，其实师父从来未和你讲过这个好友的事情？”
在望仙山的时候，修启就存有这个疑惑：怎么说他和师父待在一起的时间都要远长于姜玥瑶，毕竟姜玥瑶只待了不过短短一载，可他都未曾听过的事情，怎么姜玥瑶就知道了，若说偏心，可就这种事情也犯不上。
姜玥瑶道：“师父虽然没讲过这个好友是谁，但曾提过一嘴，他游历允州的时候遇到个谈得来的人，恰好墨栖云又从允州来，凭他的学识同师父有话聊，也说得过去，加之他又住在师父曾经的住处，倒也不难猜他就是师父说的那个人。”
“你前几日还在犯病，就想了这么多？”修启忍不住问了一句。
姜玥瑶将信先搁置在一边，缓缓道：“时间不等人啊。”她又突然咧嘴一笑，“可能是上次发病没吃药，硬生生地捱过去了，这次有药了之后，疼归疼，脑子倒是清醒不少。”
修启一时无语，“呵呵，敢情疼过一次，你身子还比先前强了些。”
姜玥瑶听出修启话里的意思，撇了撇嘴倒也没回话。
修启见她如此，又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听你们二人的谈话，这个墨栖云曾经似乎是给恒王效力。以你的性子，就算决定在他面前漏了名字，但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你也不可能不留任何后手，对吧？”
“没错。”
“是阳甲？”
“嗯。”
似乎不用再多说什么，短短几句话便证实了修启的猜想。
修启是买酒的时候碰到了阳甲才想到了这一层，联想到当时在山上听到的动静，就明白了阳甲也同他们一起去了望仙山，并且在姜玥瑶的吩咐下先一步赶回来买酒了。若阳甲是要来保护几人，又为何对他们隐瞒，答案昭然若揭。
而姜玥瑶在看到修启和阳甲二人一道回来，便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气氛似在姜玥瑶回答完后，冻住了片刻，修启摩挲了一下指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道：“那你今日祭拜师父一举，可是……可是……”
“我真心的。”大抵是知道修启要说什么，又看他实在难以开口，姜玥瑶率先回答了问题，“待师父，从未有过算计之心。”
修启松了一口气，眉尖的郁色一扫而空，转而换上笑脸：“那行，那就没事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是。”
姜玥瑶一愣，最后心照不宣地也笑了一声，看着修启离开的背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了句：“多谢师兄。”
话音刚落，修启就被门槛给绊倒了，有些狼狈地爬起来，心想自己都好久没摔跤了，又回头看了眼捂着嘴笑得罪魁祸首，一时不知道是该欣慰地笑还是该无奈地哭，最后只留了句“知道了”便离开了。
第二日，宁柳同姜玥瑶讲她想清楚了，要继续帮姜玥瑶做事。饶是姜玥瑶再三询问，让她不必着急给自己回复，宁柳也已经铁了心要跟着。
既然宁柳下定决心要为姜玥瑶效力了，她之后的一些安排倒是容易了些。按照先前商量好的，修启去给知州王坚的那位宠妾治病，宁柳跟着一同前去。
那病于修启而言自是不难治好，但姜玥瑶特意嘱咐他们多在州府留一段时间，修启便顺水推舟地在州府里住了下来。
*
前些天有日头照着的时候，沛州倒比上京城暖和得多，但若是下了雨，雨中水汽裹挟着寒意，反而吹得人手脚冰凉，似是透到了骨子里。
书房的窗户打开了一点，因着外面还有行廊，倒也不必担心雨会进来。风飘进屋内，吹散了些姜玥瑶心中的烦闷。雨连成一串又一串，钩织成雨幕，有人撑着伞跑了过来。
“不好了，小姐。”思洛放下雨伞，推开门就这样喊了一句。
她似乎是跑得急了，裙摆都粘上了不少雨水，声音里还带着喘，语速也快了不少，“风己来信说，陈小姐不见了。”
姜玥瑶神色一凛，问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思洛道：“风己他们出了京城后不久，遇上了一伙贼人，人数还不少，一时不敌，便想着兵分两路，一路人带着陈小姐先走，到一个约好的地方见面。可是等风己再赶过去时，另一路人却没了踪迹，他们在四周搜寻许久都未见人影。”
姜玥瑶皱着眉头，思考间，又听到窗户处传来动静，抬头一看，见是阳甲翻窗而入。
姜玥瑶便问道：“何事？”
“有人骑马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是谁？”姜玥瑶正色，这间宅子位于巷口深处，这大雨天谁会骑马而来。
阳甲回道：“是穆公子。”
一口气不把话说完，倒是让听的人心情一上一下。
屋外雨点急落，伴着雨声，隔着庭院，却在阳甲这句话落后，恍惚间真能听见听见连踏而来的马蹄声。
姜玥瑶定了定心神，吩咐阳甲前去接人，又让思洛去换件衣裳去请墨栖云过来。
门开了又闭，再打开时，已过去一段时间。
姜玥瑶端坐于桌案前，听到动静，甫一抬眼就撞上穆巫嘉深邃的目光。
大概是刚才淋到了雨，所以他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应该是阳甲给的，玄色劲衣，衣料紧贴着肌理分明的轮廓，衬得其身姿愈挺，湿透的发丝胡乱擦过几把，冠未落，发梢处落下几滴水珠，划过脖颈，消失不见。
看着有些狼狈，但这人还真是，无论穿什么，凭着那优越的骨相和皮相，都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姜玥瑶心道。
穆巫嘉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姜玥瑶停留在自己的时间有些长了，见姜玥瑶没开口，他才唤了一声：“小姐。”
姜玥瑶收回目光，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不妥，耳尖泛上了点红，佯装镇定地问道：“你怎么来了？穆……”
她习惯性地想在后面加上穆将军几个字，但又想起二人之间约定好，在沛州扎稳根之前，不唤之前的称呼。
于是话转了个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变成了“穆巫嘉。”
穆巫嘉似是对这称呼也有些不习惯，神情一滞，直到姜玥瑶紧随而来地问了句，“和句容有关？”
他才回神，应了一声：“是。”
姜玥瑶道：“那先等会儿，信中我同你提到的墨前辈待会就来，等他到了，我们再一起商议。”
穆巫嘉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他还未说什么，却见姜玥瑶神情微变，问道：“怎么了？”
“刘娘子的信？”
“嗯。”穆巫嘉倒是没急着把信递给去了。
姜玥瑶叹了一声道：“我也正要说这事。”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又瞥了一眼穆巫嘉手上的东西，抚着额头道：“这可真是……”顿了顿，又伸出手，“你把信给我吧。”
穆巫嘉犹疑了一下，还是把信递了过去。
姜玥瑶看着信上的内容，手却不自觉攥紧了。
信中大概说的是：边疆也不安全，让陈妞妞先跟着公主再待一段日子，还是按照之前约好的时间，她去接人，末了还说她信公主是个好人，要保重身体。
她心中愧疚得厉害，瞧着那些个不算规整的文字，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小姐。”穆巫嘉见姜玥瑶目光空洞，缓缓道：“其实您不必过于担心，您手下的人武功都不差，只要不是遇到特别厉害的人，护个孩子还是能做到的，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一点线索都不留。”
姜玥瑶闻言，悬于空中的心稍落了一点，将信纸放下，看着穆巫嘉道：“我想拜托你做一件事。”
“既然在京城附近不见的，我自会派我在京中的人手一起帮忙找人，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姜玥瑶还未开口，穆巫嘉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她虽派出去的大都是暗卫，但京城如今的形势，一旦有人被人认出来了，可就麻烦大了。
姜玥瑶嘴巴微张，下意识就要道谢，但又想起那人在庙里说的话。
“公主您永远不必和臣言谢。”
她又硬生生止了话头，眼睛眨了眨，嘴角微扬，道了一声：“好。”
这一声“好”字刚落，“哗哗”的雨声又涌入屋内，这次进来了三个人，除了墨栖云和思洛，还有个同穆巫嘉身上装束有些相似之处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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