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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路
乔姿曼接了个采访,原定是本周六的日程,被对方的工作团队提前到了今天,结果定好的时间又反复被放鸽子,为这事她跟苏宵吐苦水吐到现在。
“好嘛这些我就不跟她计较了,约好今下午两点在咖啡馆碰面,我提前半小时把录音笔、提纲摆好,到点了小明星助理发来消息,说什么那人太多怕被认出来临时要换地。”
电话那端夹杂着细微的“滋滋”,类似汁液流动的声音,苏宵估摸着不下三个橘子死于非命,“拜托,人那有全封闭式包厢,而且早干嘛去了不会提前通知害我白跑一趟。”
夜风渐凉,苏宵缩了缩脖子从走廊窗台处起身,“明星嘛,考虑的总归要多一些,人红是非多。”
“红?”乔姿曼嗤笑一声,“不过就是在热播剧里刷了个脸,连十八线都算不上,要不是浩哥找我我才不伺候。”
浩哥全名申浩,是俩人的同校学长,家里在娱乐圈有点人脉,算是她俩的半个领路人,前几年随工作调动定居在了禾青。
正想问问他的近况,苏宵脚步一拐,倏地撞上尘暮的背影。
准确说,是他和付熠两个人的背影。
“我发现啊,这种稍微出点风头的小明星就特爱耍牌摆架子,我跟你说,我认识一个姐采访过晨黎,”乔姿曼连连感叹,“说她一点顶流的架子都没有,团队的人沟通起来也特别顺畅,要不人家红呢。”
“宵宵,今天被这事搞得我一天都没胃口,我明天能不能去找你,我想吃你做的饭。”
等几秒没等到回应,乔姿曼吸吸鼻子,声音听上去委屈兮兮的,“宵宵。”
“嗯。”苏宵扫过尘暮眼下淡淡的青影,也在付熠鲜少流露肃然的眸子上停了一会,回神,“想吃什么?”
“我可以点菜吗!”
“嗯。”
乔姿曼感动得惊呼连连,声音软得发黏,报了一串菜名。
苏宵打开备忘录一个个记下,乔姿曼在电话那端欢欣鼓舞地亲了她好一阵,这才挂了电话。
再抬眸时,两个人的背影只剩一个。
付熠左边肩抵着瓷白门沿,右手还搭在门把上没完全松开,指节漫不经心地蹭着冰凉的金属,懒洋洋地眯眼看她,像是等了许久的样子。
苏宵走过去,侧额看了眼深长又空荡的走廊。
“别看了,人早走了。”付熠握动门把手,另一手从兜里揣出来揽着苏宵的肩把人推进门。
“他来有什么事吗?”
“问了点苏姨的病况,聊了几句。”
“聊什么了?”
付熠想了想,勾唇露出半截笑,兴致盎然看她透着亮光的眸子,“你是问他跟阿姨聊了什么还是问我俩?”
苏宵也不遮掩,“我刚在门口打电话看见你们说话了。”
付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凉白开灌了一口,拧紧瓶盖,缓声说,“也没聊什么,就说我这两周闲得很,白天候在医院,苏姨要有事跟我说就行。”
苏宵蹙眉,眸色沉了沉,刚想劝他回去上班就见付熠话锋一转,耸肩道,“就是吧,他好像不太高兴。”
苏宵接话,“医院不喜欢留太多家属在这。”
话说得浅显易懂,偏偏付熠不上道,笑意渐深,“那就让小姨回去吧。”
“难得丰泽哥闲下来,影响人两个约会多不好,是不是?”
苏宵无奈叹了口气。
*
星期三的早晨天空滚了一道闷雷,霎时大雨倾盆。
骤雨骤停之后,等云絮散尽,天空蓝得发亮,连空气都裹着泥土与青草的腥甜。
一整片热烈的放晴天。
“这种天最适合出去走走,正好您也拆了石膏。”说罢,付熠就扶着苏女士去楼下转悠了。
原先他跟苏宵说好是照料几天就回去的,后来又改口说等拆了石膏再走,但照现在这架势,苏宵估摸着苏女士不出院付熠是不会离开了。
不过也待不了多久了,听护士说是快的话这周就能办出院手续。
苏宵跟着两人一起下了楼。
昨晚小林发了约见的位置,地点在向家打卤面,十中对面。
也不是多有名的馆子,除了在十中上学的学生,也就住那附近居民楼的人知道的一家小店。
那多半是校友了。
这份意外联结像阵轻缓的风,悄悄吹散了苏宵心头悬着的局促。
“你去哪?”付熠喊她。
“去见个朋友,”苏宵看眼手表,“大概吃完中饭就回来了,我妈要有事打电话给我。”
付熠应声好,问,“需不需要我开车送你?”
苏宵摆手,“我去门口打个车就行,不远。”
……
过了流感的高发期,医院的忙碌景象也日趋消散,马路上的车流跟着松口气,拥堵长龙变短了,往来接送病人的车辆也少了,城市节奏仿佛都慢了半拍。
苏宵走到路口,翻看打车软件。
裸露的光线斜斜地撞在手机屏幕上,反射出一片模糊的白色,苏宵抬手挡了下晃眼的光束。
“沙沙——”
轮胎碾过柏油路面,一辆冰川白的奥迪在这时驶来。
苏宵站的并不是路口的中心位置,也不挡路,但车头偏偏就停在了她的鞋边。
余光瞄到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苏宵抬眼看去。
光先探进半缕,洒在尘暮高挺的眉骨、深邃的眼窝,再微微偏头,便顺势滑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线条利落的下颌。
他一身浅卡其棒球夹克,叠穿黑白条纹衬衫,半开的衬衫领口露出内搭的黑色单衣,朴素,干净,却因这张过于优越的脸而攫人视线。
既然穿的是休闲装那就是要外出了。
但尘暮貌似没有要走的意思,劲瘦的腕搭在方向盘,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可他也不熄火,仪表盘还亮着,像在等人的样子。
风一寸寸掠过,周围的空气却在一点点变稀薄。
视线不过毫厘的距离,况且车就这么停在眼前,装看不见似乎也不太现实。
“尘暮,好巧,”苏宵抿笑打招呼,“你也外出吗?”
尘暮慢悠悠掀眉看过来,像是才注意到她的样子,眯了眯眼,不答话,反问,“去哪?”
“向家打卤面,”苏宵顿了一下,“去见个朋友。”
“十中对面那家?”
“嗯。”
“上车。”
苏宵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上车。”尘暮重复道。
见苏宵还是不动,尘暮不悦地紧了眉梢,“要我下车请你?”
“不,不用,”苏宵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不明白尘暮为什么非要自己上他的车,只好问,“应该不顺路吧,而且你不是在等人么?”
闻言,尘暮睫羽不轻不重地扫过苏宵的瞳仁,眼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他笑了。
又像是苏宵的错觉。
苏宵垂下脑袋,尘暮淡声,“你叫我,不是想让我送你一程吗?”
“……”
是苏宵的表达能力有问题吗。
为什么他总是误会她的意思。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宵也不多解释,举起手机来给他看,“我在等网约车。”
尘暮撂一眼,看她的眼神多了点玩味,“你确定是在等?”
这话什么意思。
苏宵扳过手机,脸瞬间燃起火辣辣的疼。
屏幕还停留在下单的界面。
也就是说,她压根还没打上车……
再多的解释此刻也显得过于苍白,倒显得她是在故作矜持,苏宵闷声说了句谢谢,拉开车门。
“苏宵。”尘暮声音有点冷。
苏宵不自觉抖了一下,“怎么了?”
“不要拿我当网约车司机,坐前面。”命令的口吻。
苏宵木讷地点头,关上后座的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窗外街景随风倒退,一路无言。
这段时间,有关苏女士的病情基本都是付熠和他交涉,保温盒也是付熠去送,苏宵很少跟尘暮碰面,也没什么交流的机会。
所以突然与他独处,苏宵竟觉得有些紧张。
又或者说,是他生人勿近的气场在隐隐作祟。
想尝试找话题聊,但怕说多错多,苏宵干脆闭上了嘴,也阖上眼睛,转念又意识到自己装睡的行为很不礼貌,怕引他反感,苏宵又睁开了眼。
哎。
苏宵甚至默默祈祷乔姿曼能给她发来消息轰炸,可偏偏这会她一点动静没有,于是苏宵打开了阅读软件,随意点进了本八百年没碰的小说看起来。
好在可读性还不错,是本反套路的大女主文。
苏宵渐渐沉浸之际却倏地听见尘暮喊了她一声。
阅读途中被人贸然打断让苏宵不悦地努起唇角,却见尘暮的眼神比她还凶,沉声道,“晕车不许吐。”
苏宵听懂了。
这是在提醒她坐车不要看手机。
虽然苏宵并没有晕车的毛病,但此刻坐在他车上,是她占了人家便宜,自然不能唱反调,苏宵只好乖乖放下手机,“知道了。”
……
不多时,车子抵达。
尘暮跟着苏宵一起下了车。
苏宵第二次说了谢谢,“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不耽误,”尘暮声音淡淡的,“顺路。”
见苏宵愣着不走他还催她,“走不走。”
苏宵怔然,“你……也去这?”
尘暮脸上满是“不然呢”的表情,“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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