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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吃清汤寡水吗?
天台山的风越刮越猛,祁添捧起步晔闷红的脸吻上去,轻飘飘的,手里的塑料袋在两人手臂间发出窸窣的声响。
“留下来陪陪我吗?”
步晔点头,祁添又说:“给你放娘亲的土地,看到多少集了?”
上次酒店看过之后就没再看了,步晔胡乱说一个数:“三十四集 。”
快到的时候,祁添还能看见他,于是好奇问道:“你怎么还是实的啊?”
“聪明的人能看见我,愚蠢的看不到。”
祁添乐了,抓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吧唧亲一口,来往的人略带匪夷地乜他。
忙里偷闲的人上完厕所回来得差不多了,路过张哥空着的桌子,看见上面有一包开过的小苏,打火机丢在一边。萝卜头也不在,也许厕所还没上完。
祁添坐下来,拍拍大腿示意步晔坐上来。步晔也没扭捏,走过去揽住他的脖颈坐了上去,祁添颠了颠,痴痴地望着他傻笑。
步晔坐上来的时候,大腿上沉甸甸的,他的心里多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仿佛这个人永远是他的。
这个姿势,步晔能靠在他的肩上,他也能靠在步晔的身上。两个人互相依偎在一起,贴合得严丝无缝。
步晔忽然不想看娘亲的土地了,尽心地靠近祁添,鼻尖划过颈侧,闻着他身上的沐浴露和洗衣液的味道安稳地睡着了。他的双手垂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烘热的气息在颈边喷洒地尽情,唯他不行的错觉,祁添忽而低头,眼角洇出软绵绵的笑意。
“啥好事啊乐成这样?”萝卜头和张哥姗姗来迟,走过他身边有股消散未尽的烟草味儿。
祁添抬手扇了扇散味,侧头看向肩上呼吸均匀的人,音量不自禁降到最低:“工作呢,两位哥哥声音小点嘛。”
“得…”萝卜头搓搓粗糙的双手,埋头苦干,得抱怨:“这老板好几天不露面工作积攒多少了都。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今晚得加班。”
张哥哼哧笑起来,指着他笑骂:“那还拉我出去抽烟,我看你是想拉我时长。”
……
期间祁添不敢有过大动作,生怕吵醒步晔,敲键盘的时候动作明显放慢了不少。
时间在忙碌和消磨穿插中过得很快,四点五十的时候,与工作生活负隅顽抗了一整天的战士们整装待发,就等那根粗短的时针稍移到五,立刻鱼贯而出,一刻不拖沓。
著名的灵魂专家曾说,如果人们上班也这么积极的话,就没下班什么事了。
办公室顷刻荡然一空,空气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头顶细微的脚步声门外传来的呼喊。祁添低下头平静地描摹步晔的脸,描到眼尾,一圈很淡的粉红,为睡着的他平添一抹柔顺。额前的发丝有几缕落在眼前,睡醒睁眼的话恐会扎到眼睛。于是祁添伸手将他的头发往后捋,露出洁白无瑕的额头。
多少带了些私心,祁添靠得无比近,快速地在那饱满的额头上亲一口,满足地抱着人幅度微小地轻摇。
过了一会儿,额头上的余温未消,步晔毫无征兆地醒过来,目光惺忪地盯着祁添粉色的耳廓发呆。
“醒了?”心有灵犀,祁添去兜他的后脑勺。
步晔动了动上半身,酸软一片,喉咙也干,他深埋进祁添脖子里磨蹭,喉间嘀出一句:“我渴。”
“好。”
祁添抱着人去找水,到饮水机前兑成温水给他。真的渴了,一杯水下肚还要,接连喝了三四杯意识才回缓。
“……放我下来,你不累啊?”
“不累欸。”
步晔拍他的下巴,语气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我累,我下来动动胳膊和腿。”
祁添听话地放人下来,又给他接了杯水,“嗓子好哑。”
步晔喝完,亲他一口,“回家吧。”
左右没事,两人打车到网上一家反响还不错的饭店吃饭,算是无籍无名的约会吧。
饭店叫“春休”,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的那个春休。
多好听的名字,多标致的五个小黄星,祁添为此对两人不算正式的约会感到期待,开车都乐滋滋的。
但跟随导航并下车后,他傻了眼。
哪有春休啊,他疑惑地再次点开导航,发现已到达目的地。
抬头看,他的心跳倒是休止了。
他不信邪地去网上搜春休,蹦出来个寡水。
他再度抬头,四个字牌亮得分外骚气。
寡水饭店,顾名思义,就是隔壁有家清汤足浴。两年前换了老板,老板懒癌晚期,app上的旧名字都懒得换,将错就错是他唯二的信仰,至于唯一信仰是啥,这位老板曾说:听过“清汤寡水,珠联璧合”吗?老天爷专门为他俩自创的。
步晔看着寡水,又看看清汤,最后目光落在祁添身上,没什么意思,但又好像需要点什么意思。
他问:“吃清汤寡水啊?”
祁添破笑,挠挠鼻子,底气不足:“这家店在网上反响特别好……要不然进去看看吧?”
隔壁足浴店里走出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瞧见他们俩立在店门口踌躇不决,于是自来熟地帮忙解决问题:“两位帅哥吃饭啊?这家店我熟,吃过好几次了,至今没遇到过说不好吃下次不来的,吃完饭绕着外围走一圈再来这做个脚步护理。但不许打老板注意啊,老板娘脾气不好,看见了准骂人。”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从吃饭扯到了足浴店办理VIP打多少折扣还送盐橘脚浴包外加一次免费除菌,听得祁添一愣一愣的。
除了这家也没有planB了,再者也不能以名取人。于是揽着步晔的肩膀走了进去。装潢设计倒还蛮文艺范儿的,华丽复古的墙壁上只钉了一幅莫奈的《spring flowers》,前方空出一块,摆了整个春天。
刚好有个空位,就在春天的花对面。
服务员穿得特别骚包,花裤衩花衬衫。说话轻声软语的,走到这个座位问:“先生您好,请问要给你加点饮料吗?奶茶还是可乐?无限畅喝哦。”又跑到那里:“女士您好,请问还需要帮你们加点芝士玉米粒吗?无限畅吃哦。”
祁添咽下一口唾沫,刚沾座椅,一名头抹发胶的年轻男服务生就端了两杯奶茶过来,金灿灿的餐盘上放着一本金箔菜单。
天呐……这家店里里外外连同门口那位从足浴店里出来的托儿里里外外都骚包得无地遁形了天。
步晔吸了一口奶茶,甜甜的,还有弹牙的黑球。又猛吸了一口,嚼得腮帮子鼓起来。
祁添把菜单递给他,“想吃什么?”
步晔选了几个眼缘好的,继续嚼黑球。没嚼几口,那个服务生折回,还带来了一盘红糖糍粑和一盘沙冰布丁,态度良好,字正腔圆:“两位先生晚上好,这边想请你们做个店铺宣传,只需要在店铺下方点亮五心并编写三十字好评即可。如果您担心良心受到谴责的话可以去隔壁清汤足浴办理一张心安理得卡,享受八点五折哦~”一口气说完将餐盘放到桌子上,往两位面前推了推,“以表感谢,这边送两位一份红糖糍粑和冰沙布丁,谢谢!还有我们家饮料免费无限量的哦~芝士玉米粒可无限续份,但好可惜两位没有点,这边要点一份尝尝吗?很划算哦~”
啊……哈哈。
祁添环顾一圈,每桌都有吃了一半或没来得及吃的布丁和糍粑,事已至此,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家店好评如潮终年五星了。
吃完饭,祁添呼出一口气,牵步晔的手绕着外围转一圈消食。
道路两旁的香樟树挺拔魁梧,将月色切割成顶片的高光,阴影下的青草在泼墨般的夜色里缠头摆尾,摇曳生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混杂着晚风的味道,渐渐趋近夏天夜晚的凉爽消遣。
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吃完晚饭,带孙子的、谈恋爱的、陪父母的、推婴儿车的全汇聚在这条道上,人生百态由远及近。
祁添吸一口微凉空气,松懈神经,把今天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莫名其妙笑了一下。说不出的快慰电流似的穿过身体,流到四肢百骸,交扣的指尖颤动一下。
步晔望向他,双眼也弯起来,媲美天边挂着的皎洁小船。
手心捂出了热汗,回到车上,祁添抽了张纸给人擦干净才启动引擎返程。
清汤寡水的日子真是到头了。
夜晚无云,步晔洗完澡出来后祁添已经睡着了,他整个上午因花盆碎裂的事神经紧绷,内心焦虑,沾到他的味道睡了一下午,困意早消失殆尽。
他曲腿坐着,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下巴隐在臂弯,仅一个晚饭的时间,描摹的人变成了他。
他的脑子现在乱糟糟的,所以线索缠绕在一块,厘不清道不明。
他躺下来,看着祁添半张陷入黑暗中的脸入睡,无名感灌入风口,酸了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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