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做恶女

　　凡朝在看清那人的脸后，呼吸猛地一窒，一口气喘不上来，再回神，眼前一切陡然变换，她瞧见了真实世界中的太阳。
　　这个太阳，不止耀眼，还很刺目，没看一会就眼睛生疼。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还没缓过来神，只听一声问候响在头顶：“你醒了？”

　　凡朝朝声音望去，在头顶发现了启烛的脸。

　　她嗓音干哑：“——启烛？”

　　启烛应声：“我在。”

　　“我还没死？我睡了多久？”

　　启烛答道：“已有月余了。”

　　凡朝心中一惊，居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也不知方巢夏撑花，还有夏经妄河她们四人怎么样了。

　　经此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她叹了口气，只见启烛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道：“别叹气，这里是安全的。”
　　“能走吗？带你去拜见我的老师。”

　　凡朝被他拉着，匆匆整理了下仪容，跨过木质门槛，来到前院堂屋，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南鹰。

　　凡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谢道：“晚辈凡朝，在此谢过前辈救命之恩，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南鹰做了几百年的乡间农妇，小辈对她摆起礼来，她也做出原本在宫廷中学习到的礼数，回复道：“不用客气，救你，也是救我。”

　　凡朝抬起头，有些疑惑这话的意思。

　　南鹰定定看着她，眼中涌出无限思绪，向她正式介绍起自己：“凡朝，我叫南鹰，是你登学老师的——师姐。”

　　凡朝猝然抬头，脱口而出：“您是墨青老师的师姐？”

　　南鹰点头：“正是。但是你没在曦舞见过我，我活了快一千岁啦，墨青代替我们师傅当上国师后，我就从曦舞消失了。”

　　凡朝讶然，她还从来不知道，上代国师墨青还有一个师姐。
　　看来眼前的南鹰和墨青应该都师从上上代国师南湖，国师换代后，墨青承袭，然后墨青失踪退位，他的徒弟墨卒承袭。

　　既然南鹰是墨青的师姐，想必也是修习阵法符箓之术的。
　　那之前启烛化身小鸟，在曦舞永乐宫里安插的传送阵法，很有可能就是出自南鹰之手！

　　黄豆大小的传送阵，功力深厚到恐怖的地步，眼前这南鹰，委实不是普通人！

　　凡朝压下心惊，只听南鹰又道：“先前我让启烛深入曦舞，探查一些事情，然后顺带把你唤醒。”
　　“按照安排，你本应随着我留在曦舞的内侍直接来找我，可没想到，出了差错，内侍被当成奸细处死，启烛又脱不开身，只得先让你出去。”

　　“听说那方家的丫头护着你逃了一路？这样也好，你去人间转一遭，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凡朝心里升起大大的疑惑，听南鹰这口气，竟然是她当初委派启烛将自己唤醒，而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她的目的是什么？

　　凡朝直接问出了口：“您把晚辈救出来，是想让晚辈做什么？”

　　南鹰一点也不回避，活了几百年，早已混浊不堪的眼睛里只剩下熊熊烈火，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凡朝，一字一句道：
　　“——我要你灭了神氏。”

　　————

　　苍莨山不是一座独峰，而是一整片连绵不绝的山脉。
　　不同于中州大片广袤的平原，四域地形各自有不同的特点。
　　像西冥沙土多，一年四季也下不了几场雨，而南赤多山，地形起伏跨度极大，山脉之间形成了天然的屏蔽，使得地方势力极易崛起，稍不留神，就发展出贝儿爷那样的土地神。

　　南鹰隐居的这片苍莨山脉，就位于南赤和隅东的交界处。

　　南鹰居住在山脉一座矮峰上，低调不打眼，主峰一片有不少住家的村民，山脚下还散落着不少村庄，苍莨山并不荒凉，南鹰隐居在这里，还真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山脚下一处清澈的小溪旁，凡朝嘴里叼了根草，坐在一处高处的大石头上。
　　她用手支着头，静静地看着眼前潺潺流动的小溪。
　　虽然眼睛未闭，但心里的思绪已经斗转万千。

　　南鹰要她……
　　灭了神氏。

　　且不说她有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就是说有没有这个必要的……
　　这个想法刚出现，她就控制不住深想起来。
　　有没有必要？
　　很有必要。

　　她和神灵越，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神灵越是铁了心要杀她，如果她不想死，只能正面与她对抗。
　　而把对方反杀，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可是、可是她怎么能……
　　不行，神灵越是她的姐姐。
　　凡朝心里一直残存隐秘的期待，只要找到了当年的真相，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澄清了误会，是不是可以重归于好……
　　是不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神力都已经归还给她了呀。
　　只要证明自己没有残害母亲不就可以了吗？

　　她陷入了沉沉的思绪中，忽然，一声甜脆的童音打断了她的心绪。

　　“阿娘，阿娘，我再吃一个好不好~”

　　凡朝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大石头底下的小溪旁，不知何时来了对母女。
　　母亲是典型的山野村妇打扮，体型偏胖，头发盘起来，袖子、裤腿挽得高高的。

　　村妇端了好几大盆豆子，正在借着水流一点一点清洗。

　　在她脚跟前，有个四五岁大小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儿红扑扑的，手里拿着根糖棍，缠着娘亲撒娇。

　　村妇手里动作不停，一边洗豆子，一边拒绝她：“不行，你今个下午吃两个了，再吃牙齿会被虫子咬掉。”

　　女孩见没得逞，拽着娘亲的衣角撒娇：“不嘛不嘛，虫虫怎么会跑嘴里，我要吃我要吃~”

　　“明天再吃。”

　　“不要不要~”

　　声音娇憨，也不撒泼打滚，就睁着俩圆溜溜的眼睛讨乖巧。
　　村妇心软了，腾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好吧，再吃最后一个。”

　　眼前这一幕，让旁观的凡朝情不自禁微笑起来，温馨的母子亲情，让她的心都跟着软化了。
　　好像刚才的烦恼也吹散了些。

　　她嘴角微微上扬，托着腮，突然，小女孩回过头来，隔着石头的高度和层层叠叠的植被，与她对上了视线。

　　凡朝一顿，她坐的高，也摸不清小孩有没有发现她。
　　模模糊糊地，她感觉小孩好像对她笑了一下。

　　她旋即摇摇头，一个凡人小孩的视力，怎么可能瞧得见她，估计是自己的错觉吧。

　　没成想，下一秒，她听到那孩子带着疑惑的声音，向她娘亲说道：“阿娘，那边的大石头上好像有一个仙子姐姐。”
　　小女孩叼着糖棍，两只圆圆的小短手抡了个大圆，夸张道：“好漂亮哦，真的好漂亮，像神仙一样~~”

　　村妇听她这样说，停下手里的活计，眯着眼睛费力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
　　看了一会儿，才回复道：“阿娘怎么没看见，啥也没有啊，你眼花了吧。”

　　“就是有就是有，就在那呢，哇哇！”

　　凡朝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不想引人注目，于是不再发愣，转身爬走了。

　　————

　　木屋院子里一溜的花廊下，南鹰手扶着轮椅，在一个一个剥花生。
　　她喜欢花，养了一院子花。
　　木屋后头的空地里种了很多东西，应季蔬菜，梨树桃树，还有花生土豆，最里边的棚子里，养了一大群鸡鸭。
　　平日山脚下的村民，会估摸着时间，挑着粮食上来跟她换些鸡鸭。有布施的年头，粮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这片小天地，滋润得像桃源一样，南鹰虽然腿脚不便，但平日养养花、种种菜，过得也算乐陶。

　　凡朝经过花廊，跟她打了声招呼。
　　“南鹰前辈。”

　　南鹰微微笑着：“正好你回来了。快吃饭了，我本来还想让启烛去寻你呢，快洗手吧，坐过来，我开了坛好酒。”

　　南鹰酿酒的手艺一绝，瓷碗里装着清透透的一汪酒，闻着香气就沁进了心里。

　　启烛将爆炒的小鸡炖蘑菇摆好，还有南鹰刚剥好的一盘嫩花生，坐在花廊下的石桌上，配着酒，好不热乎。

　　凡朝夹了颗花生放进嘴里，心里不住出奇，如今她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也闲散好几日了，南鹰却从未对她提过要求。
　　除了那日突然说让她灭神外，这几天，她们除了日常交流，竟然一次也没提过正事。

　　好像她真的只是个过来做客的小辈一般。

　　酒过三巡，家常闲话完了，南鹰才放下筷子，向启烛问道：“孩子，之前让你去曦舞打探的情报，现在跟我们说说吧。”

　　凡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由自主停住动作，眼睛微微张大，瞧了瞧南鹰，又看向启烛。

　　打探情报？

　　是了，启烛在曦舞一直有要事在身。

　　那日他突然出现，想必神灵越对她的追捕行动中，是把启烛隔绝在外的。
　　启烛探查到了想要的情报，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当着神灵越的面救下凡朝，曦舞的“监天”身份就算作废了。

　　他查到了什么？

　　凡朝的心高高提了起来，就听启烛放下筷子，整了整衣袖，郑重地向南鹰汇报道：“好的，老师。”

　　“您之前猜测的两条世界真相，全是正确的，我在曦舞找到了密诏验证。”

　　“——什么真相？”凡朝的第六感突然跳动起来，好像下意识知道接下来的一切会彻底颠覆她的认知。

　　启烛清了清嗓子，严肃道：“真相一——鬼祸即人，所有鬼祸都是由所杀人饲转化而来。”

　　“真相二——”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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