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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纵万国御汹敌
联合诸国形成联盟共抗炎燚宗的方案被翠院乌衣社联盟长老全票通过。于是,使者纷纷前往各小国游说其君主。东南部的曲国由世家力量操控,而最具影响力的是华京的陶家。所以,陶小夭毛遂自荐前往曲国。翠院所在的古芜湖偏向西北,从西北到东南,远隔千山万水,道路险阻自不必说,好在她已至蓝级,御风之术不是炉火纯青也算是熟稔,故风风火火五六天也就到了。
甫落,迎面而来的是白墙黛瓦和霏霏烟雨。
陶小夭没带伞。不过无妨,她也不想打伞。她指尖绕着鬓边一缕黑发,仰面朝天,感受着凉沁沁的雨丝打在吹弹可破的面颊上的感觉。远处一条小河潺潺,雨打荷叶,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就是她的故乡:烟雨华京。
陶府是个五进大院,影壁重重,假山堆叠,足足占了半条大街。
陶小夭还记得大婚那天的满地红屑。猩红大毯如血,从陶府里流出,铺满了大街。爆竹声中,她扮作平民百姓,在这喧闹奢华中悄然溜走,把锦衣玉食的生活抛在脑后。
陶府的小厮开了门,见是陶小夭,惊得呆若木鸡,半晌才回过神,朝里面喊道:“三小姐回来啦!”
丫鬟婆子蜂拥而至,神色忐忑地要扶她入内。陶小夭却摆摆手,道:“我受翠院乌衣社联盟之命,前来同陶家大当家商量结盟之事。还请各位通报一声。”
立刻有小厮去了,不久后回来,将陶小夭请入了议事堂。
陶府扩建了,还添了不少假山树木,夏季,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石径逶迤,通向黛瓦飞甍,亭台水榭,时隐时现。老样子添上了新事物,让陶小夭有些不适应。不过她继续前行,面上波澜不惊。
陶南舟端坐在厅堂上座,红衣如霞,面若桃花。见陶小夭进来,微微颔首。陶小夭由丫鬟扶她坐在陶南舟旁边,亦是正襟危坐,神色穆然。陶小夭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匣,道:“在下此次前来,为的是陶家与联盟的友好关系,此匣中装的乃是翠院混灵丹一枚,吞服可大增修为。微呈薄礼,还请大当家收下。”
陶南舟命丫鬟收了,神色微和,说道:“联盟之使,此次前来,舟车劳顿,我已命人备宴,为您接风洗尘,同时探讨结盟之事。”
丫鬟上茶,陶南舟端起茶杯,微呷一口,沉声道:“只谈公事,不涉私情。”
陶小夭明白。只是与她姑姑平起平坐实在不适应,再者她逃婚之事还没完,这下回来未免备受非议。她暗自深吸一口气,祈祷自己此次能抵住压力,幸不辱命。
她将事情的原委详尽讲述了一遍,听得陶南舟频频皱眉。但后者不愧持家十数年,很快就掩饰了惊异之色。旁人可能看不出,但陶小夭心知肚明:她姑姑有些畏惧。因为,陶小夭逃婚那天,她只是微蹙了一下眉而已。
“联盟意图招纳各小国一同对抗秦世璟的兵力,而秦世璟想统一大楚。如今看来,炎燚宗的兵力更强,是不是?”
陶小夭犹豫地点点头,心中悬起一块大石,吊在那里,摇摆不定。
“曲国如今受我们陶家掌控,这,想必你心知肚明。那曲国是否加入联盟,就在我一念之间。”
陶小夭接着道:“大当家所言甚是。只是秦世璟以武力平天下,会危及整个世界的安全。再者,他统一大楚后,必定会打压各大家族,到时候,陶家是生是死,皆在他一念之间了。大当家是想加入联盟,拼出一条血路,赢得家族荣光,还是让生死掌控于他人手中?”
筵席摆上,陶家众人悉集于此,陶南舟不再说此事,与陶小夭商定今夜亥时再谈。
因为有客人,所以宴席格外丰盛。山珍海味,玉盘珍馐,不胜枚举;酒肉飘香,言笑晏晏。
陶小夭第一次成为了家族的客人。
她感觉,家乡的菜肴不再是童年那个味道了。听着陶家人的窃窃私语,她试图保持呼吸平和,压下脖颈生出的燥热,尽可能让面上古井无波。
敬酒,敬的都是翠院和平安全、事业蒸蒸日上。她记得小时候家里来客,她也敬过酒,说的尽是客套话。想必如今也是这般。
……
亥时,宴毕,陶南舟书房内。
“陶家是韬略世家。韬略者,你可知依何而生?”
陶小夭默然。她不喜欢这间书房。一侧的书架上曾经放着一把戒尺,现在没了,换成了书籍,可书香气息掩盖不住十几年前陈旧的森然。
陶南舟自顾自说了下去:“韬略者,依强而生。辅佐君主,运筹帷幄,权力从来都不属于我们。”
“所以,大当家是想依附于炎燚宗。”陶小夭一语中的,“秦世璟当上皇帝,陶家作为韬略者得以保全。而联盟胜利后各国仍是各自为政,最强者除去了,仍会有人接替其位。陶家没有足够兵力,不能与其抗争,依旧没落于兹。”
“况且联盟不一定能胜。大楚皇城在乱世中能屹立不倒,说明皇室血脉正统仍根深蒂固。”
陶小夭说道:“但是狡兔死而走狗烹。陶家若是知道的太多,必定会被他视为劲敌,伺机铲除。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我们已知他如此阴险毒辣。”
陶南舟沉吟道:“但是联盟必败无疑。”
“依附于炎燚宗必死无疑,而联盟未必会败。”陶小夭正色道,“如果不拼死相搏,怎会获得重生?天下没有不劳而获之事,凡事皆有代价,唯一的区别就是谁的代价更令人接受。”
“那如果曲国按兵不动呢?”
陶小夭挑唇一笑:“局势湍急,谁能做到我自巍然八风不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于曲国和陶家,没有丝毫益处。”
陶南舟长叹,似乎一瞬苍老了十数年。“容我再思。”她叫道:“芙蓉,送客。”
陶小夭心里着急,却不便表现出来,只是说道:“现今的陶家,依强而生,可是姑姑,您忘了吗?曾经的陶家,位列四大家族啊!我们本是强者,为何要依强而生?”
陶南舟垂眸,抿唇,良久才一字一顿地说道:“今非昔比,风光不再,无力回天。”
“可、可是,您在接替家主之位时,亲口说过,要振兴家族,成为整个大楚首屈一指的家族!”
陶南舟背过身。“年少轻狂,意气消磨。我那时根本不知道撑起一个家族需要多大的力量。”
丫鬟芙蓉扶着陶小夭出去了,不再回来。
全家上上下下几百人,产业庄子方圆几百里地。太大了,太累了。当年那个年轻的二顾仙回眸一笑,只手撑起偌大家业,好像举重若轻。但是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已经在用双手全力以赴了。那些轻松之态,那些浑然不觉,甚至陶小夭的婚事,皆是隐忍,皆是负重前行。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把她回来的消息透露给了差点成为陶家亲家的王家。翌日,陶小夭的未婚夫王公子带着一帮家丁,气势汹汹地在陶府大门口闹腾。陶家二公子前去与他交涉,却被他的家丁打得鼻青脸肿。
“想要我家聘礼,还不想嫁女儿?岂有此理!快把她交出来,省得动粗,闹的两家都不痛快。”
陶二公子捂着青紫的腮帮子,啐出一口血唾沫,道:“是她自己跑的,和我们家没关系。要找你们找她去,堵在我们家门口算怎么回事!”
王家公子坏笑道:“她回来了,你当我不知道?她就躲在你们家里,快把她送出来!”
说着,数十名家丁又堵了上去。
吵闹声惊动了彻夜未眠的陶南舟。她款款走到大门旁,丫鬟芙蓉撑着鲜红的油纸伞。
“王公子,何事?”她心功了得,说话间一股威压四散开来,笼罩上空,为连日不散的阴云添上了令人变色的压抑。
王公子的猖狂收敛了许多,但仍装作愤愤不平:“大当家的侄女无故逃婚,今又躲回来,是视我华京王家无人吗?”
陶南舟目光一凛。“逃婚之事,陶家自会给出个交代,但公子这样砸我家大门,伤我家人,着实有伤和气。且此事不干舍侄,公子有事皆可命人告知于我,为何大打出手,伤及无辜?”
王公子虽有些畏惧她,但咽不下这口气,仍固执道:“令侄女犯错,我还是想与她当面谈谈此事,可否叫她出来?我只要她给我赔礼谢罪,并娶回去做妾室,此事就了了。不然,我华京王家定不会善罢甘休!”
陶小夭闻声也走到了门后,静静听着。等听到最后一句时,心下感到不妙。王家近年来风生水起,隐隐有反超陶家之势。若他们与陶家纠缠不休,陶家有失去曲国主导地位的风险,到时候不但不能游说曲国加入联盟,还会对陶家家族造成威胁。她眉间微蹙,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想做王家的妾室。
王家人兀自争吵不休,吵得陶南舟头疼。她知道陶小夭来了。她真的很讨厌这个侄女,不仅是因为她是那个贱人生的,还因为她太有主意了。一山不容二虎,一虎称王,第二只虎至少得收敛锋芒。
“小夭,你出来。”
陶小夭只得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她今天当不成联盟的使者了。
“哈!就是你!竟敢逃婚,无法无天了!”
陶南舟嘴角颤了颤,但没说什么。
陶小夭注视着这个差点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他想借她吞并陶家家业,就他那点心机,早就被陶小夭看的一清二楚。只不过她姑姑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仍然坚持婚约。陶南舟如何聪明,怎能连这都看不出?她心里一定也有她的小算盘。那是什么呢?陶小夭那时不知,现在却琢磨出味儿来。陶南舟这是想通过她把王家骗得家徒四壁呀!她既会心功,又有心机,还不会成为陶南舟的软肋,天赐的人选啊!
如此这般,那……
陶小夭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刚要开口赔罪,却被陶南舟一手拦住了。
“别动,听我行事。”她朗声道:“陶小夭是陶家嫡三女,才学实力皆出于你之上。做妾?呸!”她一口啐在王公子脸上,银牙咬碎。“做妻就你也不配!”
她似乎褪去了隐忍的那层外皮,十数年积压的怨气喷薄而出!
王公子气得脸皮紫涨,手指着陶南舟,破口大骂。
陶南舟冷笑。“芙蓉,给我揍他!”
芙蓉得令,收起油纸伞就冲了上去。腰肢纤细,红伞如龙,变幻莫测,打得王家公子连连讨饶。王家家丁急忙护主,却被陶二公子带来的小厮拳脚伺候得屁滚尿流。
陶小夭看得呆了。“姑姑,您什么时候教的她?”
陶南舟丹唇逐笑,好像年轻了几十岁。“闲来无事。还不赖吧?”
陶小夭喃喃道:“姑姑,爽!”
陶南舟大笑道:“哈哈!总算出了这口恶气!憋得我都老了!”
她转头面向陶小夭。“的确是我失策了。你的选择竟然是对的!处处受制于人,太难受了。”
陶小夭颔首称是。
然而陶南舟话锋一转:“尽管如此,我还是不会喜欢你。”
陶小夭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是她生的。”
烟雨尽了,雨过天晴。芙蓉抖了抖雨水晶莹的油纸伞,噔噔噔跑过来,瞪着可爱的水杏眼,人畜无害地说道:“大当家,我把他们打跑了。”
陶南舟抚摸着芙蓉微潮的头发,笑道:“不自量力。他们来一次我收拾一次!”随即又道:“还有盟约之事,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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