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不太行

　　结束将近一周的出差，邓嘉景还有两天双休。
　　因为有些晕长途大巴的缘故，回程是包的私家车，总之是十分漫长又短暂的一天。
　　昨天傍晚到机场时，江攸说等会儿一起吃饭，邓嘉景欣然答应。
　　可出机场时，发现自己幻想中双人晚餐破灭了。
　　因为他老板来接机了，自然不可能是专门来接他的，吃饭也不可能让他逃掉的。
　　果不其然，张扬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吃饭。
　　“我在小饭馆订了菜，过去刚好。”张扬说着，拍拍江攸的肩膀，嬉皮笑脸道，“怎么样，玩爽了吧。”
　　江攸耸了耸肩，没否认好友的说法，“还行。”然后转头，发现邓嘉景跟在他身后，他拉了一把邓嘉景，“走吧。”
　　邓嘉景点头，顺着力气站到江攸身旁。舟车劳顿，想象中的吃饭又和现实不一样，他像个霜打茄子一样，厌仄仄的。
　　“哟，小邓同学，怎么不开心啊？”张扬又凑到邓嘉景身旁，歪头看了眼，摸摸下巴，自己下了个结论，“江攸欺负你啦？”
　　邓嘉景身体诚实地摇头，心里叹了口气，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没有老板他就没有这次出差的机会，没有这次出差机会他跟江医生的关系就不会有进展，所以他不能因为老板想要和江医生一起吃饭就闷闷不乐。
　　“我哪能欺负他啊？”江攸说着，将张扬拉回自己身边，“过来。”
　　张扬被拉的一踉跄，忿忿道，“干啥啊你，我关心关心员工不行？”
　　江攸：“不行，他累了不想说话。”
　　“哦，然后呢？”张扬抱着手臂，神色中全是对好友的不满。
　　在一旁看完全程的邓嘉景情不自禁勾起嘴角，感觉身体的乏力都缓解了不少。
　　“燕姐呢？”江攸没跟他继续讨论关心员工行不行的话题。
　　张扬努了努下巴，“车里坐着，今天跟双总跑了一天，我让她呆车里了。”双总说的是双燕的父亲。
　　“行。”江攸也没多问。
　　到了车前，等后车厢打开后，他自然地接过邓嘉景的行李箱塞到车后。
　　在车上时，因为双燕在假寐休息，所以没开口闲聊。
　　江攸低声对邓嘉景说，“有些远，可以眯会儿。”
　　邓嘉景点点头。
　　直到在包间内坐下，张扬忍不住了，“小邓同学，关于这次出差有没有什么感悟？”
　　感悟？
　　邓嘉景心想，和江医生吃饭很开心，呆一块儿很舒服，日出很好看，风景很漂亮。
　　别的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了。
　　江攸唇微动。
　　“吃饭就吃饭，聊什么出差？”双燕嗔怪地看了眼张扬，随后宽慰邓嘉景，“别搭理他，吃个饭还在那儿摆老板架子。”
　　张扬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
　　他明明只是想关心一下自家人才员工玩得好不好啊。
　　“难不成是我？”双燕反问。
　　“行吧，是我。”张扬举手投降，试图为自己正名，“我只是想问问他玩的开不开心。”说话的同时对邓嘉景抛去个眼神。
　　邓嘉景接收到了，眨了眨眼，说，“开心。”但眼里又带着点疑惑，“为什么我的培训那么轻松啊？”
　　黎肖他们留公司的任务是市场调研，孟妮妮她们是外出培训，就他一个是帅哥陪同公费旅游。
　　有点不好意思。
　　“哦，这个啊。”张扬和双燕对视一眼，才笑道，“那肯定是因为我们小邓聪明。”
　　邓嘉景觉得自己脸有些烧：“？”
　　“别逗他了。”
　　“行行行。”张扬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我和你燕姐呢，看过你的简历，看那些获奖情况，你也称得上年少有为了，虽然不如你扬哥我。”
　　“对一些小程序开发和艺术类的奖项都不错，你之前开发的一个小游戏我都略有耳闻，可惜你卖出去了，那个工作室可是将那游戏宣传的如火如荼。”
　　“一般来说——”张扬顿了顿。
　　双燕自然地接上他的话，“一般来说像你这样的优秀人才，我们公司会给予优待。”她眼中浮起淡淡的笑意，“再加上你是小源的朋友，给些好处还是没问题的。”
　　“小心点啊邓嘉景，”江攸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这对小情侣一唱一和，他扬起唇角，偏头看向邓嘉景，“等你觉得他们公司不错愿意为公司卖命后，他们就该压榨你了。”
　　“……”邓嘉景琢磨了一下，“真的啊？”
　　“假的。”江攸笑容更甚，邓嘉景一时看呆了眼。
　　反观张扬，嘴角僵硬片刻，在餐桌下牵起双燕的一只手，“这小子是个实心眼。”
　　“嗯，现在年轻人是这样的。”
　　一顿饭吃得倒也算和和气气，最后以小情侣把他们送回去为结束。
　　江攸家离吃饭的地方更近一些，所以先下，下车前他叮嘱邓嘉景，“回去早点休息。”
　　邓嘉景抬起有些困顿的双眼应了声。
　　天色渐暗，这顿饭吃得有些久。
　　不仅聊家常，也聊工作，邓嘉景能感觉到张扬对他未来的工作归属很在意，他也表示了自己会留下。
　　也好，和江医生多了一层联系。
　　下车前，张扬说上班时候把直接把相机拿给楼长再签个字就行。
　　邓嘉景将自己的行李箱提上楼，用钥匙打开门后依旧在心里默念那四个字。
　　回来后他先将行李箱打开放平，又把相机包拿出来。而后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将自己摔进沙发愣神了很久。
　　回来时天还没有那么黑，到家也没开灯，现在天彻底黑了，他却懒得动了。
　　过了不知多久，邓嘉景猛地从沙发上腾起，大跨两步去将灯打开，又蹲到行李箱前翻找什么。
　　有和江攸一起拍的相片，两人一起在寺庙抽的签，还有夜市小摊位上卖的熊猫钥匙扣……
　　邓嘉景将这些东西抱回房间，放在书桌旁边。
　　洗漱完后，他才把行李箱拖到房间，重新开始收拾东西，之后又忍不住拿起那张相片仔细端详。
　　相片空白处有马克笔做的记号：2024.7.25于安和小院
　　安和小院是民宿的名字。
　　字也是江攸写的，起因是老板说大家都这样写。江攸在询问了邓嘉景的意见后，便提笔留下了这段字。
　　这张照片是他们拍的第一张，剩下一张在江攸手上，一想到这儿邓嘉景就忍不住到床上打了几个滚。
　　对了，这张照片还没给许楠看过。
　　他摸摸床铺四周，找了一圈没找到手机，最后发现落沙发上了，他抓起手机回到房间，打开台灯。
　　用手机以十几种角度拍下了近一百张照片，有用手拿着的、立起靠在灯座上的、躺在签纸上的，又或是贴着江攸送他的钥匙扣。
　　层出不穷。
　　邓嘉景倒在床上，十分纠结地删删减减，最终，留下五张照片。
　　随便挑了一张发给许楠，问：怎么样？
　　现在这个时间许楠可能在打游戏或陪许妈散步，所以邓嘉景退出聊天框先发别的消息。
　　这几天说忙不忙，说轻松又没什么时间。
　　虽然不至于积攒消息，但还是有很多没有来得及好好回复。
　　比如小源又多了一个游泳兴趣班，每周三天，小源下课后就会和他分享当天在泳池里的英姿，还邀请他回来后去游泳馆看看。
　　邓嘉景是个旱鸭子，基本没游过泳，最多雨天踩踩水。
　　江源的邀请，邓嘉景斟酌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今天把照片导出筛好打包，明天睡醒发给楼长，也算能过个安逸的双休。
　　早上见许楠聊聊天，下午找小源看游泳，晚上回家画画。
　　规划好第二天的行程后，邓嘉景又看了一眼消息。没等到许楠的回复，他坐回电脑前，决定先忙自己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他或许能主动跟江攸闲聊一下？
　　邓嘉景双手撑着桌面，下巴搭在交叠的手背上，垂眸盯着桌上的手机。
　　屏幕上是他和江攸的聊天界面。
　　出差那几天他们的聊天没有断过，大多是两人醒了后给对方发的“早上好”。既礼貌不突兀，又能告知对方自己醒了。
　　聊天框里只有三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
　　邓嘉景绞尽脑汁，不知该在后面说些什么。
　　晚上好？
　　晚上好后还能聊什么？有些接不上话了。他无助地返回自己和许楠的聊天,往上翻去。
　　[许楠]：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伏天]：嗯嗯。
　　……
　　[伏天]：江医生那个表弟说不定算卦算的很准呢？江医生也说准。
　　[许楠]：那你表白。
　　[伏天]：我还没确认他性取向。
　　[许楠]：简单。这个讲究循序渐进，下次见面，你们一块儿吃个饭，饭后散步的时候你跟他说：这家饭店不错，对了你是同性恋吗？
　　[伏天]：？我有病？.？
　　不行，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他退出，又点进和小源的聊天界面。
　　[小源]：小景哥哥，游戏滴滴滴
　　[伏天]：滴滴滴
　　[小源]：哥哥，游戏滴滴
　　[伏天]：滴滴
　　……
　　[小源]：哥
　　[伏天]：d
　　看起来更没参考价值。
　　邓嘉景抱着头烦躁了片刻，又将头枕在胳膊上，手机立起，一只手在一旁扶着。
　　纠结了两分钟后，邓嘉景终于发出今天和江攸第二条消息。
　　[伏天]：江医生，出差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早点休息，晚安。史迪仔睡觉.gif
　　发出去后邓嘉景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生怕不能及时收到回复。
　　两分钟后还没收到消息，邓嘉景决定放下手机，立地工作。
　　花了几个小时，终于赶在凌晨一点前整理好了照片，邓嘉景浑身酸痛，眼睛也痛。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抻抻胳膊，又伸了个懒腰。
　　长期坐在电脑面前，经常腰酸背痛，他发现最好的缓解方法是伸懒腰。动作幅度大点，再慢一点，像拉伸一样，伸过懒腰后身上就会舒服些，至少上半身是。
　　而腿脚的酸麻感，则要靠高抬腿来缓解。
　　总之都是经验。
　　一投入正事，邓嘉景就会努力心无旁骛，直到暂且放下或完成这件事后才会继续看手机。
　　这其实是个好习惯，效率很高。
　　再次将手机屏幕亮起时，消息就比较多了。
　　邓嘉景先是在小组工作群里打卡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进度。
　　他们除了平时闲聊的日常群，也有专门的工作群，布置的任务会发在里面，当成员完成时就在群里打个卡，让组内成员随时了解自己以及其余人的工作进度。
　　打卡结束后，他才返回微信。
　　[江医生]：晚安，做个好梦。
　　[江医生]：史迪仔睡觉.gif
　　看到江攸的消息，邓嘉景像恰逢一场淋漓春雨的干涸草地，活了过来。
　　想不到对方会发这么可爱的表情包。
　　现在很晚了，再发消息不太好，所以邓嘉景摁住自己砰砰抗议想要蹦出来的心。
　　他搓搓脸，心情稍稍平复后才又点开许楠的消息。
　　[许楠]：你看，拍照片的时候他镜头都不看，就看你，他好爱你
　　[许楠]：天呐，简直就是一对良配！磕死我了！
　　邓嘉景反复品着许楠这几句话。
　　许楠在阴阳怪气他。
　　[伏天]：你跟谁学的话？阴阳怪气的。
　　他的消息一发出去，许楠的聊天状态栏上就显示着正在输入。
　　[许楠]：我的准女朋友。
　　[伏天]：？
　　离谱。
　　看两天不是还因为被拒绝了伤心欲绝吗，怎么就学人家说话了？还准女朋友上了？
　　[许楠]：我们每天聊很久的天，现在她都还没有睡。
　　[伏天]：？这是你不睡的原因吗
　　许楠理直气壮地回：“是啊，追人就是要满足对方的要求，给予陪伴，让对方知道你的存在。”
　　邓嘉景本来不想回了，或者说不想打扰许楠了。
　　但许楠又说：“我又不像你，熬夜卷完工作才想着看手机，你说对吧？”
　　[伏天]：……
　　邓嘉景捂住眼睛，额头抵在桌沿，控制着力气撞了几下。之前熬夜是因为睡不着，最近睡眠情况有所好转，但也称不上健康。
　　他起身去关掉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等待入睡。
　　闭上眼后，完全陷入黑暗中。
　　邓嘉景在脑海中捏造两个小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江攸。
　　从小时候开始吧，江攸比他大六岁，所以自己出生时，江攸应该在上小学了。
　　如果他们是亲戚或者邻居，那么他肯定会去黏着江攸，再一起长大。江攸也肯定会在他因父母吵架而无助的时候给予安慰，在无数个不被关注的夜晚给予陪伴。
　　自己上小学时，江攸刚好小学毕业，好像没有办法在同一个学校呆。
　　邓嘉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本身出差回来就很累，还一下子把工作收尾，格外疲惫。所以剧情到江攸上初中但会每天骑自行车送他去上小学后就停下。
　　白天醒来，邓嘉景或许会记得自己编织的美梦，或许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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