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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方无疾一言不发,只大步走了过来,瞥过架子上的大氅,不由分说地取走去给许祈安系上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尤其方无疾身上若有若无的阴沉,要将整间屋子都笼罩在阴霾下了。
“只出来了一会。”许祈安忍不住道。
“我何曾不许你出门?”方无疾道,“是谁昨日答应我这几天不出门,在府内好好养病的?”
许祈安垂眸抿嘴:“抱歉。”
“呵,”方无疾笑了声,“和我道什么歉,你做事我哪敢来说你半句。”
“谁能管你?”
这反话说得太明显,话里的怨怼也明明白白。
尤其一语作罢时,方无疾也帮许祈安系好了领口处的带子,随即离远了许祈安几分。
许祈安一时怔然,有点哄人意味地去拉人,结果方无疾径直走去了方桌那。
“……”
“在做什么?”方无疾占了许祈安的座位,也没重新沏茶,拿过许祈安那茶杯便饮了一口。
他话是对着潘梦星说的,之后却死盯着许祈安,要谁来应的意思不言而喻。
潘梦星怪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尤其是方无疾毫不忌讳地用许祈安喝过的茶杯饮茶后,指腹还一直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嘴唇抿过的地方。
他有诸多疑问想问方无疾,但瞧人气冲冲的模样,又打住了。
“你们好聊,我先告辞了。”潘梦星闪得极快,顺便将厢房门给两人关得严严实实的。
“子纾,你也先回吧。”许祈安道。
“我……”
“秦长东。”方无疾都不等闻霏玉拒绝,将外头的秦长东叫了进来。
闻霏玉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最终跟着秦长东出去了。
“不会发生什么。”秦长东关了门,将闻霏玉拉在了一边,“关心还来不及,你觉得他会舍得动什么手?”
气急了也不可能骂许祈安,顶多阴阳两句,况且外头还有大夫在候着呢。
屋内,许祈安往方无疾那边走去,没坐下,反而是单手撑在桌角。
“你知道只是风寒而已。”
方无疾看许祈安不过站了一会,就有些撑不住,走过来借桌子的力靠着,才撑了几刻不到,又有些发抖。
他看得心下都要揪一块去了,还故作不闻不问。
“你但凡认清一点自己,就不应该耍小动作引走我,偷偷出来,”茶杯响起碎裂声,裂开的纹路从内部蜿蜒而上,外表却依旧完好,“到头来遭罪的是谁?”
“风寒,呵,有你说的这么轻松么?”
“哪里遭罪,好好的,”许祈安反驳道,“是你小题大做。”在王府的时候方无疾盯着它,恨不得要把他锁房间,不出一点门吹一点风了。
方无疾被许祈安这不以为然的态度惹了火,在见到许祈安撑累了,想坐下来时,直接一脚踩在那木凳上。
“不是说好好的,那坐什么坐,”方无疾狠心道,“站好了。”
他一双腿极为修长,这方坐着,那方踩着,徒占了两个位子。
许祈安要想坐,就得绕去后方的一个木凳,总共也就三个,只要许祈安有这个想法,方无疾可以立马换条腿踩。
他要许祈安认了这错,不然这事怎么也翻篇不成。
前天晚上那大夫才嘱咐过,说不是简单的风寒,叫人按时喝药好好休息,将身体养好些再进一步治疗。
方无疾便要他这几天都尽量不出门,养一养再说。
谁知今早他出门时,许祈安还答应得好好的,好生养病不乱出门,方无疾担心他闷,还给他拿了书又拿了一堆小玩意儿放在屋里,结果加急将事情处理完回府时,人就不见了。
反而是在这客栈找着了人。
方无疾不生气才怪。
“在生气?”许祈安的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圆桌上,指尖前移,哄人似地绕着方无疾的尾指打转,“可以不这么凶吗?”
许祈安这么和他说话,方无疾哪还有什么气,然而没听到想听的认错,他依旧板着脸。
“过来。”方无疾道。
许祈安却没动,长长的睫毛一扫一扫,就是不按方无疾的来。
只依旧勾着方无疾的尾指,有意无意地轻挠他的手心。
在细腻的指腹滑进那布满厚茧的手心时,许祈安磨得有一些难受,想收回手了。
方无疾却动手一翻,直将那欲收回的手握住,再往前拉,许祈安整个人就跌进了他怀里。
“许祈安,你烦死了。”方无疾真觉得他好生磨人,又不听话又犟,真是八辈子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
方无疾心里腹诽着,却还是将人抱在腿上,细细按摩着许祈安有些发酸的腿肚。
“现在不叫许祈安,”许祈安顺势趴在他身上,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着,“叫方长昕。”
方无疾差点就给人按疼了,好在快一步收了手。
长昕这个名他也不知道哪来的,上次问是不是许祈安的字,人也没回他。
但是这个姓,确是实实在在冠着他的。
“就你会撒娇。”好半天,方无疾才状似责怪道。
许祈安没应他,不反驳也不多说什么,浑浑噩噩地眯着眼,享受着方无疾揉捏得恰到好处的力道。
方无疾看他餍足的神色,总觉得这事翻篇得有些过于轻易了,“别以为这样就行了,回去你连房间都别想出。”
“嗯。”
许祈安嗯的这一声悠长连绵,方无疾整个身子都僵直了一下,却看怀中人嘴上应着声,身体却一动不动,方无疾心颤地去瞧许祈安,才发现人面颊红得厉害,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刚还被撩得心动万分,看了许祈安这状况,方无疾扬起的心思又全部浇灭了。
他探了探许祈安的额头,如烙铁一般烫人。
两天来的小心翼翼照顾全然成了无用功,某人该发烧还是发烧了。
“……”方无疾真恨不得放任许祈安去作死得了,管了也是徒劳,不过快慢的事。
他气到冷笑,晃不醒许祈安,便将人直接放在了座椅上,头也不回就要走。
“再管你我是狗。”
方无疾愤然地叫嚣了一句,然刚走到门边,脚步又折了回来。
他低骂了一声,不知是说自己还是在说许祈安,下一步便重新将人抱起,似骂似怨地嗔道:“祖宗。”
*
门外,这方平静的客栈一角,莫名被一堆人围堵住了。
来人气势汹汹,顶着一张冲到天上去了的脸,不可一世地指着这方厢房。
“刚刚那姑娘呢?”领头的二世祖一把折扇摇出了淫邪的意味,衣着服饰正正经经,却将领口拉得极开,一路到了肚挤眼处,站姿也没有正形,摇摇晃晃还自以为风度颇佳。
秦长东向右前方挪了一步,将闻霏玉挡在身后。
“张二公子这是何意?”
“哟,”张文进刚一直盯着这厢房,都没往旁侧的人看去一眼,这时闻声看去,更加吊儿郎当了,还顺带上下打量了一眼秦长东,“这都在禁军里混上饭吃了啊,了不得了不得。”
他貌似对秦长东很不屑,讥讽完也不搭理对方的话,反而将鼠目转向闻霏玉:“刚和你同行的那姑娘呢?是不是躲在这厢房里。”
“啧,看着干干净净的,没想到是个扒手,本公子前几天才从玉林轩买来的玉镯子,和她擦身而过就不见了,快把她拎来好好跟本公子解释解释。”
“关天化日的你别乱污蔑人,”闻霏玉冷下脸,“拿出证据来再讲话。”
“要什么证据,”张文进摇着扇子,悠悠地走近闻霏玉,“小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来人,砸门!”
此话音一落,伴随而来的便是两方利剑出鞘声,外间胆小的见情况不好早已匆忙逃窜出去,胆大的寻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偷偷瞧着这边的状况。
其余厢房内,不想惹事的将门窗都紧紧关闭,却也有偷摸着将红木漆门拉开一条小缝的。
毕竟一个是当朝丞相张邈成之子,一个是闻霏玉,这场热闹不看白不看。
况且,刚刚从这房里走出去的还有潘梦星呢。
这可都是有名有脸的大人物。
某处正对许祈安那边且高一层的厢房,一白衣公子手执黑子,不紧不慢落下。
“张文进不是喜好小官?”有名的南风馆都被张文踏遍了。
“喜好也不能卡死在某一性向上,”李涣随后落下一白子,弯唇笑了笑,“合口味的自然都能看上眼。”
李涣之前还未曾见过许祈安,只私下有所听闻,以曲绘人,单就一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来描述,他虽有嗤笑,但也知道此人相貌必不俗。
直到见了人,才觉这句也不足以来描述那人,却也寻不到更好的描述了。
李涣也是那时认定,引张文进来闹事这事是稳了。
南尘对此沉默不语,取走被围困的白棋,哗啦啦地仍回了棋奁里:“走吧,别真闹起来了。”
待南尘站起转身,李涣观察棋局,平静地落下一子,原本举头无路的白棋赫然开出一条路来,反压了黑棋一头。
随后他站起身,意味深长地多看了两眼桌案,才出了门。
未完的棋局遗落在空无一人的室内,墨竹屏风松松垮垮,不知哪来的一阵风,翻过它,在厢房内肆意扫虐。
白黑子齐齐晃动,棋局也是大变了样,白棋再次落回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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