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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青
茱萸一呆,不禁问:“那样,小姑到底为什么去世?”
“你爸爸调到中学上课后,设法让小妹来读书,后来他预备去新的单位,一时半刻手续不全,但人先去上班了,那时,正好有个重要的会议,他花了许多心血,写了一篇发言稿。”
茱萸轻轻啊了一声,变了脸色,全身一僵,妈妈误以为女儿只是吃惊,未能觉察丝毫不妥,握着她的手继续说:“你爸爸住院一直发烧,本来以为两三天就能好,没想到越来越重,不得不拜托你小姑去宿舍拿稿子转交给领导,但是,你姑姑怎么找都找不到。”
“后来找到了?”
“怎么可能。你姑姑找不到,又跑了一趟医院,我同她回学校,仔仔细细,翻箱倒柜,仍是没有。你爸爸好像猜出了什么,难过得很,却拦住我们再去找。小姑娘不死心,后来打听到是谁偷了稿子,气不过,瞒着我们坐车去城里讨个说法,回来的路上大巴车翻到江里,救都救不过来。”
妈妈握住女儿双手,语气沉痛:“我们这么多年一直不敢提起。你小姑当时好惨啊,以前的大巴车上用渔网兜住行李,那辆车掉到水里,人哪怕会游泳,手脚都被渔网死死缠住,只能活活淹死。你的爷爷奶奶也是看两个女儿都没了,太伤心,没几年撑不住了。”
“妈,当初小偷是谁?”
“你爸爸不说,我也不知道。他很自责,想着是他害死了亲妹子,再也不提这事。”
母女俩说着话,外头茱萸的爸爸高声问:“水热好了,谁先洗?”
两人赶忙出去,茱萸的爸爸看她们神情不太对,温声问:“你们刚刚聊什么?”
妈妈笑了一笑,埋怨:“你不问,还不准我问女儿事情吗?”
茱萸将头一低,躲进房间装作拣衣服。爸爸问:“我们到时候要不要买部车子给姑娘?不知道婚房离单位远不远,房子应该是现成的,用不着我们装修,买个车也方便。”
茱萸出来时,妈妈说:“你爸说给你买车当嫁妆,你有没有看上的?”
她含糊说先洗澡,进去了。
妈妈哂笑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都要爹妈催。”
爸爸拆着快递,说:“我家就一个姑娘了,她爱呆家里就多呆吧。姑爷都不急,咱们何必催促。”
妈妈不免有些埋怨:“茱萸都去他家两次了,他一次没露面,也太不懂得礼数了,咱们不请,难不成他没有脚,不会走路?”
爸爸面上笑了一笑,心里也有些嘀咕,女儿一贯淡淡的,必然是对方主动追求,素日若有一星半点轻视,依她宁折不弯的性子,保管一拍两散,但是一直不上门拜访,着实反常。
茱萸何尝还有心思分在婚事上,她一边洗澡,一边想,我当面问爸爸,他绝对不可能直说,反而是挖他疮疤,提起小姑姑教他难过。思来想去,她联系江潮,拜托她牵线,自己想和她妈妈见个面。
江潮的妈妈余芳原来是天清中学的领导,也是认得茱萸爸爸的。茱萸背着所有人请假,去了九华县拜访赋闲在家的余芳。
余芳一见面,先是感激茱萸尽心照顾自己的学生高凤。她谦让一番,话锋一转:“余阿姨,我们市里有个领导叫做陈金城,据说以前是白露中学的老师,您认得吗?”
余芳没开口,江潮抢白道:“乖乖,你和我妈打听自己公公来了?妈,陈县长是她男朋友,她找咱家做背调来了。”
“不光我认得他,你爸爸也是认得的。”余芳笑说,“他一开始在白露中学,我们缺物理老师,借过来上课。他后来一飞冲天,传说又有个很厉害的老丈人,帮了他一把,索性不教书了,直接留在省里。”
茱萸勉强说:“我听说他当年写了一份报告,很不得了。”
“啊,是的是的,登在报纸上,整整一版,大家都读到了,佩服得不得了。江潮回家一提陈县长,我说怪不得,虎父无犬子。我家江潮拍马也追不上人家的脚后跟。”
江潮轻轻掐了一下妈妈表示抗议,扭脸见茱萸不是十分欢喜,说:“茱萸,男朋友要是不好,你该打打,该骂骂,不用委屈自己。”
她闻言嗤笑:“对我不好,还图他什么。”
归家之后,陈晏死缠活缠要在出差前见她。茱萸去了,他少不得问些婚事的细节,她想让他搁置,又不能说明原因。陈晏看她心事重重,忙说:“你怎么了?是不是婚前焦虑?”
“有点儿焦虑。”
陈晏的心思立刻转移到她身上:“咱不说那些事了,今晚要不要早点睡,我看你脸色有点差,黑眼圈都出来了。”
茱萸油然而生对他的同情,她心软了,决定给他三次机会:“我不困,一块看电影吧。”
他俩坐在沙发上,茱萸放了《罗密欧与朱丽叶》,陈晏看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地说:“真的,我谈恋爱以后才觉得罗密欧与朱丽叶多么深情,多么勇敢!”
她问:“你不认为是悲剧么?”
“爱情战胜了仇恨,怎么会是悲剧?和梁祝化蝶一样是另一种圆满。”他搂着茱萸,“噢,说起来,你的名字叫起来也和朱丽叶差不多。”
“放屁!你连上我的姓再比比,哪里像了。”
陈晏有点儿不服气,搜索同样缩写的姓名,跳出来的除了茱萸的名字,就是“文在寅”。
茱萸揶揄:“咦,你平时关注他的新闻?”
他摇头,又说:“你要是感兴趣,听说他退休以后开了家书店,咱们蜜月旅行,没准能让他签个名。”
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睡觉吧。”
一夜过后,陈晏早起赶火车,她起床收拾东西,把卡皮巴拉塞进包里。
它眯着眼,疑惑的表情中透出不赞同,茱萸自言自语:“你不答应?不答应又有什么用,难道让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吗?要是假的,我就说带你回家玩两天,要是真的,省得麻烦。你个毛头,不要总是一脸懵查查,要懂事。”
幸亏东西不多,不过零星换洗衣服和睡衣,她倒是有先见之明,预感不长久。
清理过后,她先回到公寓放行李,再空手回家,避着她妈妈,将那份稿子的复印件,放到了爸爸的书桌上,用玻璃镇纸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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