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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雨了,微雨落于窗牖,噼啪的声音扰人清梦。
顾晚之下床喝茶,回床见皇帝也坐起来。
“陛下可要喝茶?”
皇帝摇头,视线穿过床帐和屏风以及守夜的太监,不知望向何处。
顾晚之爬上床,斟酌道:“我吵醒陛下了?”
“不是。”皇帝是一直没睡着,然他没必要和顾晚之说。
“咱去东宫瞧瞧。”皇帝忽然说。
夜风秋雨的,出门怕不是要病,顾晚之有心劝,然皇帝定了主意要去,收拾妥帖出了西苑。
东宫上一个主子就是当今皇帝,他熟门熟路走进书房,在窗户靠右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木匣子。
那木匣子太破,也太粗糙,不像宫里的东西,就是拿到街上卖也出不了高价。
可这东西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放在东宫了,看这样子还是皇帝放的,皇帝登基也有三年了,这东西居然也还在。
东宫有人打扫,皇帝拉顾晚之坐在书案后头。
这位子是太子的,顾晚之龙床都躺了,也不太在意这个了。
夜雨不大,两人身上干燥,挨着坐还生出暖意。
皇帝从高简手上把钥匙拿回来,把上锁的破木匣子打开。
木匣小臂长宽,手掌高,内装的物件被皇帝一一拿出来摆放在桌上。
先是一方绫帕,歪歪扭扭地绣完了半只蝴蝶,再是一只小竹筒,绳子掉了色,蟋蟀也死了,又是一管秃头毛笔,没狼毫的那端被啃得光秃秃的……
十多件寻常小玩意儿,就这么装在一个破木头盒子里,被人藏在无主的东宫中。
顾晚之睁大眼睛。
皇帝捧着压箱底的几片碎瓷,那眼神温柔的不像话。
顾晚之震惊之余,唯有坐立难安。
那些年他在坤宁宫丢的东西竟都在这儿,当初他还追着宁王打,说不给他做伴读了,倒霉,丢东西呢。
皇帝把碎瓷放在桌上,拿一片儿赠送给顾晚之。
“陛下……”顾晚之唯唯诺诺,没接。
皇帝不理,又把东西收回去,好像自言自语地道:“还有坤宁宫。”
雨小得如同水雾,落地慢,还随风走,去坤宁宫这一趟,两人衣裳都湿了。
推开坤宁宫的大门,皇帝在妆台上的紫檀木漆奁中把一只凤钗拿给顾晚之。
九头凤钗,宝珠做眼,金做叶。
是那日他从太后私院回家被跟踪,跳上宁王马车,帝王递给他的那一只。
“你没出生,我就命人打了这只凤钗。”
——你是先帝赐给朕的太子妃。
顾晚之记起过去皇帝说的这句话。
先帝一句话,那偏执缺爱的太子就盯上他了,尽管那时他还是个未出世的孩子。
顾晚之惊慌的,想要走,可皇帝扯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拉拉扯扯的,顾晚之最后被皇帝按住手脚压在妆台上。
哗哗的,东西掉了一地。
顾晚之莽撞地说:“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皇帝说:“我不放。”
皇帝是不需要追求人的,看上谁,纳进宫,幸一晚,赏赐财宝和地位,谁不是受宠若惊千恩万谢。
只有顾晚之是块木头,这都快要两年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还想着跑呢。
皇帝当然不会放过他,不仅不放,还按得死紧,像是疆场上对仇敌的手段。
顾晚之不敢动了,他强势不赢皇帝,鹌鹑似的缩着,乖乖的,好像可以任由别人把他怎么样。
是在夜里,皇帝出门也急,两人都没有束发,方才拉扯中发带也掉了,皇帝的发压着顾晚之的,亲亲蜜蜜,不分彼此。
皇帝瞧着,眼热地捧住顾晚之的脸颊嘬,又顾忌地没舔,嘬也是只有两下。
再强势运筹帷幄的帝王也是对别人,对顾晚之他是包容的,宽宥的。
就像顾晚之对他一样,像一对成婚多年的老夫妻,相敬如宾,相互照应。
可他们还没相爱过呢。
皇帝收了蛮横。
被闹一场,顾晚之也不躲了,把皇帝拉着躺在坤宁宫的床上,凤钗放在中间,碎瓷也在那儿。
顾晚之怕这些东西伤着皇帝,向高简要方帕子包起来。
皇帝瞧着他,眼睛亮亮的,红了。
顾晚之当没看见。
皇帝却锁住他的腕子,声音低低的,沙沙地问他:“像那夜之前那样,我绝不多进,子安,子安,”皇帝搂他那样紧,“你得信我。”
皇帝确实有诚信,说哪处便是哪处,从不急色多进,他求得姿态那样低,顾晚之就心软,皇帝脱他裤子,他抬腰放行了。
皇帝从西苑折腾到东宫,最后歇在了坤宁宫,这事儿太响瞒不住,他也没想瞒,就这么惊动了太后。
夜半不睡,冒雨出行,不但有损龙体,还没有规矩。
翌日皇帝早朝,太后去了西苑,禁卫军不让进。
他们只听皇帝的命令,皇帝今早特意说了不放进也不放出,那就是谁也不能进。
这多得罪人,人家是皇帝亲母呢,皇帝回来没准儿会责罚他们,可谁也没让一步,太后进,他们就退,退无可退背过身拿自己挡门。
太后被她还是姑娘时就跟在身边的老嬷嬷搀扶着,尊贵的她被落了面子,竟不如何生气。
气氛太紧绷,她抽出一个禁卫军的剑就要杀人,她不知自己的儿子是何时看上那孩子的,竟做出这等荒唐事。
那是个世家子弟,也是在她眼前长大的儿郎,在没动顾家之前,就不能动他,是以她不会杀他,此来只为小惩大诫。
可皇帝这番做派又让她拿不准,顾晚之于皇帝太重要了,竟让他不孝,明晃晃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软肋。
剑快要入脖,西苑里头跑出几个宦官,皇帝内侍,尊贵的紫色,左右两排依次走出,跪在了太后身前,为首那人居然是高简。
那个皇帝三岁时选的太监,第一次第一个,跟在身边二十多年了。
“顾晚之呢?”太后蹙着眉,好似念个名字都嫌脏。
当当的,剑落在地上,众人歇了口气。
“回娘娘的话,顾太医为保龙体,在研读医书。”天未明时,顾晚之被皇帝从坤宁宫抱回西苑,秋夜冷,又下着雨,又受了惊,睡得死沉,到现在还没起。
“医书?”太后嘲讽一笑,回去了。
众人大是松一口气。
慈宁宫。
“来人!”太后说不气是假的,可作对的是她生出来,培养成才的皇帝,她不会做有损他的事情,“皇帝朝后,请他来见我。”
顾晚之睡到午时饿醒,爬起来狠灌两口热茶,也没在意桌上摆了什么点心,全吃进了肚子。
他坐在桌边发愣,被从太和殿回来的皇帝按住肩膀。
他仰头看过去,没行礼,就这么无波无澜看着。
皇帝觉得奇怪:“疼?”
“不疼。”顾晚之捏捏腿,又觉得酸,“难受。”
他懵懂得很,皇帝瞧出不对,伸手摸他额头,低热了。
“宣太医院陆詹前来。”
“我没事。”顾晚之拉住皇帝的手,很依恋地把手蹭上去,贪图那点子温热,舒服得合上眼。
皇帝把他抱上床,抖开被子盖好。
顾晚之近来瘦,硌得人手疼,皇帝甩甩手。
顾晚之却问:“陛下,我没孩子,将来老了还能进宫找你吗?我死了谁给我摔盆送终?”
这话太晦气,宫里也不许说“死”等字眼。皇帝心里刺了一下,痒痒的,又酸。
顾晚之在被中扭来扭去,勾人的白蛇一条,脸上又纯情,累得叹气:“病了都这般难受,翻身都不行,老了可怎生是好。”
本朝重孝道,可没有不孝的儿女对父母不好,顾晚之病中有感,杀得皇帝体无完肤。
“你有子侄。”皇帝终于找了借口。
顾晚之也觉得是,又说:“可我想有个孩子叫我爹。”
他从被中爬出,四处张望,皇帝问,他就说钗子。
皇帝一个眼神,高简把凤钗呈上来。
顾晚之把钗子放在皇帝手心,他则摸着最大的一只凤头。
“交情通意心和谐,”顾晚之道,“扇裁月魄羞难掩。我成全陛下,陛下也成全我,好不好?”
皇帝道:“不好,你只能是我的。”
“陛下太无情。”顾晚之埋怨。
皇帝捞住他要走的手,又说:“你去旁支过继一个孩子,朕补偿他的父母,朕也补偿他。”
“不用你补偿,我做不来那事儿,也没意思。”这回连陛下都没了,这是真怨了。
皇帝也心肠冷,只坚持:“你只能是我的。”
“别家人聘妻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陛下聘臣也要月月俸银。怎的我就没有一点好处?”皇帝硬气,顾晚之也硬气,把凤钗拿回来,背过身去。
皇帝搂住他,不讲理了,蛮狠地亲他,又说:“我不管,你不能碰别人,别人也不能碰你。”
皇帝又说:“朕给你过继一个,箫家的,朕送你一个。”
这是昏君做派,自私的天子昏了头,要祸害自家人了。
陆詹来了,两人却在床上亲得难舍难分,凤钗躺在顾晚之乌发上,像真戴在他的头上,看得皇帝失了神,连动作都狠了。
顾晚之推他,收着唇不给咬,又抱住肩膀安抚:“我不要你们箫家的孩子,一个个都怪,我养不好。”
皇帝问:“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就给?”
“你要我就给。”
顾晚之说:“我要你对我百依百顺,千好万好,最好写道圣旨,盖玉玺。”
皇帝下床让高简伺候整衣,宣陆詹进来,又叫高简去拿一卷黄绫。
“去瞧瞧他。”皇帝吩咐陆詹,自己坐在案后写圣旨,高简磨墨。
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就写了满卷的“好”,陆詹一走,顾晚之就被气笑了。
“你写的什么?”他有心和他好,他却这样敷衍。
“千好万好。”皇帝居然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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