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的选项

　　章敏的课节奏紧凑，新内容一个接一个地砸下来。尹琛把两份知识清单摊在桌上，随时准备对照翻阅。
　　数学的逻辑链条环环相扣，尹琛虽然跳过了一些前置知识点，但新课内容听下来，竟意外地能跟上思路。遇到卡壳的地方，尹琛就快速翻翻资料，居然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两节课下来，新课的大框架在他脑子里有了雏形，但那些被略过的细节和基础，像地基不稳的砖块，急需他回头去填补、夯实——这无疑是最耗时间也最需要耐心的部分。
　　下课铃响，陆羽轩甩了甩写酸的手，扭头看见尹琛还在埋头演算，忍不住凑过去：“尹琛，你数学怎么样啊？”他语气里带着点试探。
　　尹琛差点脱口而出“随便拉爆”，话到嘴边猛地刹住——这里不是他的三班。一丝微妙的酸涩感猝不及防地涌上来。尹琛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
　　明明才分开不到一天。
　　好吧，我承认，我是真的很想贺淮。
　　如果他在就好了。
　　草稿纸上未解开的公式将他拉回现实。笔尖没停，他头也不抬，实话实说：“不算差，你没听懂，要我教？”语气直率。
　　陆羽轩一噎。他本想好心问问这位“落难”的交换生需不需要补课，结果对方这反应，倒显得自己有点多虑了。
　　情报不是说他数学不算拔尖吗？他瞄着尹琛手边堆着的资料和正在写的统测卷：“你不会连数学落下的也快补完了吧？”
　　尹琛正专注地在一道基础题上勾画着步骤，分神回了句：“那倒没有，数学这东西……”他顿了顿，像是感慨，“真不是能速成的。”
　　陆羽轩眼神瞟到了尹琛手上的练习题——涵盖章敏刚讲的知识点，却也有之前的旧知识：“我靠！兄弟你还是人吗？这两节讲的可都是新知识！你一边听新课还能一边回头补前面的？脑子怎么长的？”他再次被尹琛的学习能力刷新了认知。
　　这时，陆羽轩的同桌忍不住插话了：“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拆东墙补西墙最后啥都稀碎？少见多怪。贺淮当初不也这样？人家跳着学照样稳得很。”
　　他下意识往教室后面某个空位瞥了一眼，确认人不在才继续，“本来没觉得有啥，被你这一惊一乍的，搞得我压力都大了，生怕成下一个‘贾子祺’。”
　　陆羽轩被点醒，立刻反驳：“那能一样吗？贺淮那会儿基础好歹还在中上游晃荡呢，后期发力追上来也正常。尹琛这可是相当于从零开始追飞车！”他话锋突然一转，带着点八卦的兴奋，“不过你这么一说，诸葛瑾渊一下午都没影儿，晚上考试他还来不来？求他别来，不然又要被他拉爆了。”
　　尹琛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甚至没太听清后面的八卦。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沉在眼前的习题和错题笔记里。
　　追赶的紧迫感像无形的鞭子，让他只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
　　说到考试，陆羽轩猛地想起什么，没等同桌回应，转身就拍了拍尹琛的桌面：“喂，尹琛！今晚自习要考数学，章敏监考。按她风格，难度绝对起飞。你是不知道，上次不知哪个倒霉蛋惹毛她了，她直接把压箱底的难题攒成卷子发下来，全班除了那对双胞胎，就没几个上130的！他俩一个135.5一个140，啧，感觉他俩高考前就得被名校预定挖走。”
　　尹琛听着，眉头先是为考试难度皱起，随即想到更实际的：“晚自习考试？走读生怎么办？不考了？”住校生本就不多，这安排透着股不合理。
　　“想啥呢？你以为走读生能逃？”陆羽轩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知道咱学校多不做人吗？仗着是尖子班，直接把我们作息调得跟高三重点班一样！高三晚自习结束是22:00，通校生也得留，最少两节，一般三节全扣下。特殊情况？呵，得提前二十分钟申请离场。”
　　尹琛手里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墨点，整个人愣了好几秒。他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一所学校能把学生逼到什么份上。
　　操。
　　陆羽轩看着尹琛难得一见的震惊脸，满意地咧嘴一笑，继续科普：“第一节晚自习18:15到19:30，名义是学科答疑，实际嘛……‘吐槽大会’或‘压力释放营’。19:40到20:55第二节，纯自习，没老师，卷王天堂。就这点时间，他们刷的卷子能堆成山，昨天130，今天可能就145了，卷生卷死。”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道，“21:05到22:00第三节，分层辅导，冬天可能提前点。别嫌长，老章会陪着，虽然免不了挨训，但好歹有人气儿——哦对，他快退休了，以后谁管就不知道了。下课铃一响就得往宿舍冲，22:30熄灯，超时？一千字检讨等着你。对了，老汪那检讨你写完了没？第一次是检讨，下次可就是罚试卷了。想少写点的话我有招。”
　　“不用，我选试卷。”尹琛扯了扯嘴角。检讨？再写他就是傻逼。他在心里把相哲从头到脚问候了一遍，忽然觉得云凌那九点半的回寝时间简直仁慈，至少喘气的空隙是有的。
　　了解清楚后，尹琛高效利用了两节自习和晚饭后的碎片时间，把数学的主体脉络捋了个七七八八。
　　陆羽轩确实帮了点小忙，但更多是靠他自己清晰的思维逻辑，以及贺淮提前给他打下的那些基础。遇到卡壳的地方，他直接去问老师，顺带还帮陆羽轩把漏洞扫了一遍。
　　这一套操作下来，陆羽轩看尹琛的眼神都变了：“我的妈，你这效率，简直了！到底谁他妈造谣你偏科的？这学习能力，诸葛瑾渊来了也得掂量掂量吧？”他默默在心里给尹琛的学神值疯狂加分。
　　而尹琛看陆羽轩的感觉则是：这人高二数学真学过？基础怎么比我还飘？校前五就这？不过，话是真多，跟支赋绝对有共同语言，从他嘴里倒也知道了不少这学校的“神仙”操作。
　　陆羽轩总分稳居校前五不假，但数学确实是章敏的心头大患，气得她几次差点把卷子拍他脸上。
　　他和尹琛有本质区别：尹琛是基础全部扎实，只是会犯点小错误，陆羽轩是不懂硬装懂。好在，他的文科强得离谱，尤其是语文，145上下浮动，区第一、市前三的常客。
　　傍晚，尹琛揣着那份东拼西凑、在前桌“友善”建议和科技力量加持下速成的检讨去了办公室。
　　汪赟接过来随意翻了翻，没提晚交的事，只警告了一句：“下不为例，再犯可不是写几页纸就能了结的。”
　　尹琛面上点头，心里却嘀咕：错屁，旁边那位才该好好写写吧？写完交差，他转身就把检讨内容忘了个精光。
　　忘本这一块/.

　　放学铃声一响，尹琛瞥见陆羽轩正偷偷摸摸从书包里往外掏东西，在抽屉里捣鼓：“备用机？”
　　“不然呢？”陆羽轩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划动，“跟你一样住校，五天失联？我可受不了。欸，说真的，”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你跟那个贺淮到底怎么熟的？比赛结束后，我们学校关于你俩的传言可邪乎了。不过嘛……”
　　他咂咂嘴，“就贺淮那长相，男女通杀不奇怪。你说他会不会是那个同性恋吧？我看他都不跟女生讲话”提到“同性恋”三个字时，陆羽轩眉头明显一皱，“要是真的，多少女生得心碎一地啊。好恶心。别看他在班里冷着脸，一个月跟人说不上三句话，冰山似的，也就戴余和诸葛瑾渊能搭上腔，虽然说的也不多。可架不住脸好看啊，听说小姑娘们就吃这套……”陆羽轩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尹琛听着，人却有些怔忡。
　　论坛里那些纷乱的信息，联赛期间无意中刷到的帖子，此刻像被风吹散的柳絮，毫无征兆地涌回脑海，纠缠不清，让人辨不清方向，也摸不透其中的真相。

　　-联赛专属论坛-
　　3685楼：惊！有人看见贺淮笑了吗？就在刚才走廊！［震惊］
　　3686楼：相哲那个？听说他跟隔壁校花有绯闻？[吃瓜]
　　3687楼：@3685楼 看见了！跟云凌的尹琛在一起！那画面绝了！贺淮他真笑了！作为初中校友，此生无憾！[泪目］
　　3688楼：我怎么你们看到的不一样？有场比赛后，看见贺淮被俩相哲的人堵路上了（一男一女，女的在哭），他眼神吓死人，帅是真帅，但气场太凶，像道上混的…[瑟瑟发抖]
　　3689楼：@3688楼 相哲的？哭的女生？徐琳恩和王逸晨吧？再加个贾子祺，都不是好东西！贺淮转学原因成谜，谣言满天飞[鄙视]
　　3690楼：本校同届举手！真没人磕贺淮x戴余吗？阴晴不定x人狠话不多！[暗中观察]
　　3691楼：+1！

　　屏幕的光映在尹琛眼底，那些跳跃的文字拼凑出一个遥远又模糊的贺淮。
　　他像一片落在掌心的雪花，看似晶莹剔透，指尖的温度却让他瞬间融化成复杂难辨的水痕。
　　晚自习的数学考试如期而至。六页问卷加一张答卷，限时两小时。缺席的，依旧是那个几乎旷了一整天的人。
　　试卷标题是熟悉的“浙江卷”，题目却透着一股陌生的刁钻。它狡猾地穿插了本市的特色题型，甚至夹带了今年高考的原题。
　　对尹琛而言，卷面上近四成的知识点都是临时抱佛脚啃下来的，根基虚浮，做起来格外吃力。
　　陆羽轩早已翻到反面刷刷作答，尹琛却还在与倒数第二道选择题缠斗。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噪音，一股少有的烦躁悄然爬上尹琛心头。
　　不是嫌时间太多，而是时间流逝无声无息，大题那片空白却越来越刺眼——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大半张草稿纸被密密麻麻的算式填满，他才终于推进到简答题。刚扫了两眼题目，后门被轻轻推开。
　　诸葛瑾渊还是早上那身行头，悄无声息地进来。章敏只抬眼瞥了一下：“自己做自己的，别分心。还剩四十分钟。”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尹琛心上。
　　只剩这点时间了？大题还空着……
　　诸葛瑾渊一言不发，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笔就开始答卷，速度快得惊人。
　　尹琛强迫自己收回心神，目光迅速扫过几道简答题。几何和数列题型做到麻木，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导数综合题上。这块内容贺淮教了他不下两个晚自习。
　　记忆里，贺淮整理的那份笔记清晰地浮现出来。他记得贺淮把几页纸推到他面前，指尖点着例题，讲解清晰又耐心。而他……在百般无聊的折纸飞机。
　　多亏了贺淮当初的梳理，尹琛硬是把这块骨头啃了下来，吃透了这类题型。
　　六道简答题加一道附加题，分值沉重。尹琛果断跳过不熟的，先攻最有把握的，必须把能拿的分攥紧。
　　尹琛思路还算顺畅，落笔也快。然而，他刚写完数列题的最后一个步骤，章敏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剩十五分钟。写完的可以交卷离场，保持安静。”
　　章敏话音未落，诸葛瑾渊已经起身，将卷子放在讲台上，身影消失在门外。随后，陆续有人搁笔交卷。
　　尹琛的心脏重重一跳。他还在跟第二道大题搏斗，前面选择和填空里几道摇摆不定的答案还空着没填。笔尖追赶秒针的徒劳感从未如此清晰。
　　最后几分钟，他几乎是凭直觉在模糊的选项中勾了一个答案。大题部分，除了那三道稳稳拿下的，其他题目只能挣扎着写了几行思路，附加题更是只挣扎着写了个“解”字。
　　收卷铃响的那一刻，尹琛几乎是瘫在了课桌上，指尖还残留着长时间握笔的微麻。第一次觉得一场考试能抽干所有力气。
　　章敏很快把答案投影出来，让大家自行核对，难题留到最后一节统一讲解。教室里顿时被哀叹和拍桌声淹没。
　　尹琛盯着多媒体上刺眼的红色答案，一笔一划对下来，心一点点沉到谷底。笔从松开的手指间滚落，卷面上那个鲜红的“85.5”像无声的嘲讽。
　　看来这倒数第一的“宝座”，我得暂时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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